柳絮伸手指翻了翻合同，啪地一声甩到桌上，翘起二郎腿，睥睨：“既然杨总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揣着了。公司作为甲方，在艺人出席活动的时候，没有尽责保护艺人，不仅让我受伤住院，还让我的声誉一落千丈。”
她伸手掸去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这笔帐，怎么算？”
“住院费用和违约费，杨总自然要全担，但是说起来，公司是不是要赔偿我名誉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等一大堆的费用？”柳絮笑：“杨总，你说是吗？”
杨启明和王律师面面相觑：“你出演杨曼舟的演唱会可是利用私人行程，出了什么事跟公司无关……”
“既然是私人行程。”柳絮不骄不躁地打断：“公司没有经过我同意，利用我的名气给杨曼舟演唱会拉人气，私底下是收了不少的合作费？”
“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和广告。”柳絮捻起合同，甩到杨启明的脸上：“我张楚宁什么时候同意出演大尺度的电影？low到不行的十八线乡村风格的广告？”
“那是你全程委托公司负责……”
“杨总，你能要点脸吗？前提是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柳絮笑，说的话毫不留情：“电影通知开拍，剧本才送到演员手里，听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你……张楚宁！”
柳絮回头，巧笑嫣然：“杨总还有什么事吗？啊对了，公司对我造成一系列的损失费用，麻烦这位律师给我草拟一份起诉状，让我过目一下。ok？”
还真是一群咬着不放的鬣狗，明知道张楚宁只剩下一堆骨头，还被人扒出一层皮，真是残忍不留情。
柳絮踩着高跟鞋往回走，公司的职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部分是谈论张楚宁，另一部分是谈论周越。
周越是公司力捧的新人，什么好资源都往她身上砸，就连安作家的新剧本都直接跳过张楚宁送到她手里。
不负所望，周越凭借一部作品就大红大紫，成为名副其实的当红小花旦。
安作家？
安安？
想到两个字，她的脚步一顿，神经错乱地笑了一下。
“师姐？”
柳絮抬眼，不是红得发烫的小花旦周越吗？现在不在外面应付各种通告行程，在这里叫她师姐干什么？
“师妹？”柳絮闲聊：“没戏要拍？”
“嗯。”周越点点头：“安作家说剧本后续需要改动，所以我没事干就来到公司。师姐，你还好吧？”
“合约今天到期了，以后别叫我师姐。”柳絮拍拍她的肩膀：“努力演戏。”
“师姐……”
周越看着张楚宁远去的背影，有些惆怅，惆怅得难以释怀。
自己还是跑龙套的时候，张楚宁就对自己照顾有加，并说了有些暖心窝的话来鼓励她。好不容易能进入公司喊她一声师姐，她却忘了。
杨曼舟挂了电话，柔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恐怖骇人，她紧抓拳头，本来以为有张楚宁跟章樊的交情在里面，这部戏的角色肯定是十拿九稳。
谁知道那么多天过去，不但没收到剧本，打电话过去，还被告知女主的人选已经敲定。
那天从酒吧出来，被狗仔娱记抓拍到两人双双出入酒吧的画面，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她就没再和张楚宁联系过。
而张楚宁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杨曼舟手握成拳，牙齿咯咯作响，其实没有张楚宁的帮助，她杨曼舟也能和章樊导演合作，说不定自己那么一拜托，张楚宁就从中作梗，让自己错失良机。
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多天都没和她联系？！
杨曼舟意难平，打电话给张楚宁的经纪人曲艺，被告知张楚宁现在正在公司解除合同，外边还有记者守着。
“你找张楚宁干什么？”
“没什么。”
杨曼舟之所以那么生气，完全因为之前的张楚宁是自己有三两口粮便分她二两，对杨曼舟是有求必应，不管什么角色，只要杨曼舟开口，就一定替她争取剧本。
而杨曼舟那会也会做人做事，知晓自己与张楚宁是非亲非故的关系，也没有做过分的要求。偶尔利用张楚宁炒作自己，张楚宁也没说什么，后来越来越过火，直接砸钱给营销号写软文，拉扯她和张楚宁是情侣关系。
杨曼舟也凭借张楚宁的绯闻，接到了不少重量戏份。既然是炒作，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逢场作戏。
但是现在这些绯闻对杨曼舟可有可无，她并不需要借助绯闻抬高自己，所以才会收买水军再次利用张楚宁转移大众视线。
一次复一次，接受张楚宁帮助的杨曼舟是将之当成理所应当，不但不懂得感恩，需要的时候还会反咬一口。
杨曼舟这种见利忘义的典型小人，张楚宁居然会掏心挖肺地对她好。所以柳絮说张楚宁眼瞎，九成九的没有说错。
“有事快说。”柳絮抬眼看了手腕：“我时间很忙，没空和你闲扯。”
“张楚宁！”
杨曼舟因为接不到章樊剧本一事，心里本就积着一团郁火，这会又见张楚宁的态度如此随意，不把自己当回事看，更是恼火。
“上次我让你跟章樊导演说的事，你说了没有？”
“哦？那个啊。”柳絮的语气闲闲：“说了。”
杨曼舟急不可耐：“那为什么章樊导演说女主的角色已经有了人选？”
“你应该去问导演。”柳絮的语调没有起伏，她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蠢？
“我问了！！”杨曼舟吼：“所以我才会来问你！”
柳絮笑笑，语态疏离陌生：“杨曼舟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杨曼舟没有一点难为情，她直来直去地问：“是不是你给我下了绊子？”
“啊……这世界可笑的人还真是多。”柳絮瞄了两眼：“杨曼舟小姐的姿色不错，再过两年就没那么娇贵了。”
杨曼舟听不懂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有些懵：“你什么意思？”
张楚宁还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柳絮淡淡地想，没有情绪：“我是说，杨曼舟小姐的姿色不错，要是肯牺牲一点点，功名利禄肯定会滚滚而来。”
这话，要是杨曼舟再听不出来，那真的是白痴了。
杨曼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叫我去□□？”
柳絮淡然一笑：“没错。”
“你！”
因为她的承认，杨曼舟羞愤到了极点，看着张楚宁淡然娴静的姿态更是愤怒不已，以前的张楚宁……何时这样对待过自己！居然□□！去他娘的！
“啊……是我，不知道杨曼舟小姐对于我的主意，还满意吗？要不然我们再商讨一下？”
杨曼舟的牙齿咯咯作响，遭遇风波的是她！从神坛跌落下来的也是她！赔偿违约费负债累累的也是她！形象全无的也是她！凭什么她还能谈笑风生地坐在这里！
本来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却因为法海作妖，变成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杨曼舟难以接受这张脸，拿起一旁凉掉的咖啡，准备泼了过去。柳絮眼睛不眨，也不躲，意料之中的咖啡并没有泼下来。
柳絮抬眼看去，一愣，怎么会是她？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摁住杨曼舟的手，轻巧地夺过她手里咖啡，顺势一泼。她楚楚动人的面容如同刷了一层滑腻的油漆，顺着头发滴落到精致昂贵的裙子。
柳絮没能回过神来。
刚刚她的动作简直就是一气呵成，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被安安拉到咖啡厅外面，隐隐约约能听见杨曼舟穿云裂石的尖叫声。
“你……”
柳絮拉着她的手没松开，眨眨眼，似乎有什么要说，也没什么要说，心情就这样……轻轻地跃着。
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
“张楚宁小姐好像忘了六年前教会我的东西——啊，那杯透心凉的水，应该还记得？”我死死地拽着她的手，盯着她发愣的眼神：“嗯？你就打算这样被杨曼舟泼咖啡？坐以待毙可不是张楚宁小姐的作风！你是不是蠢？”
柳絮没说话，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生怕她会飞走，会消失不见，连手上的动作也紧了几分。
我见她呆，琢磨着是不是还没从刚刚的突发状况中清醒过来，便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晃。
谁知道她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指，撞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我。
错愕不已的一刹那，心里像是风吹来一片芦苇羽毛，不轻不重地悠着，然后听见了羽毛落地的声响。
她抱着我，就好像我抱着一团软软的棉花糖，甜腻粘黏的口感，让人又爱又恨——忍不住用手挑拨口腔的粘糖，又忍不住吮吸停留在手指的甜味。
真是久违了。我想。
她哭得无声无息，像是无数细小的泉水，没有尽头没有休止地沿着地面一路向东流，缓缓地，流进我的心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