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异志:画皮》分卷阅读5

    昭然的褡裢里放着从南北货铺里购来的各式作料,盐,川椒粉应有尽有,这兔肉烤出来倒也香气四溢,害得昭然食指大动,抬眼瞧见九如,便撕了一条兔腿给他,九如摇手道:“我有口戒吃不了荤腥。”

    “你方才都杀生了。”昭然嗤笑道。

    “我观先生面色饥黄,像是很多天没吃了……”九如说了半句,但昭然也懂他的意思,他杀生是为了救他这个一脸饿死相的人,却不是为了自己的食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言佛子不杀生大约是这意思。

    可是昭然存了心要带歪九如这个佛子便怂恿道:“这兔子投身于冬日,刚巧碰上我这个将饿死之人,必定是安心来给我吃的,有此大宏愿哪里能不成全,吃了它,回头把它更名叫佛子兔,自然这鸡也可以叫佛子鸡,酒也可以叫佛子酒……”他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地道,“赶明儿我带你去吃农家猪,厚厚的大肉膘,就叫它佛子猪好了。”

    九如果然是还是个小佛子,禅心不定,被昭然一带就歪了,接过了兔腿,他的吃相很秀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昭然吃得狼吞虎咽,也没觉得自己比九如多吃到几口。

    没有其它的器皿,那小坛酒就这样轮流在他们当中递来递去,九如瞧着一尘不染,却没有半点避嫌之意,接过了酒坛便饮,昭然对九如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心里委实觉得九如当佛子实在是太也委屈了。

    ----

    他们正吃得香,突然山野间狼啸狗吠,层林颤动,眨眼间上百条狼犬从昭然眼前奔过,吓得昭然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不用害怕,是闻之庚的狗奴经过。”九如安慰道。

    闻之庚的狗奴,光听到这几个字就够昭然落荒而逃。

    可是逃哪?昭然瞧着这满林子到处窜动的狼犬。

    “闻之庚的狗奴有唆使方圆十里地的狼犬为已效用的本领,这大约是在搜索谁,与我们无关,不会有事。”九如又耐心地解释道。

    这下昭然真要哭了,闻之庚这多半是在搜索自己啊,都怪他自作聪明,以为在镇上瞧见闻之庚,这城外的事他就会算了。

    果然,狼犬都在周遭停下了脚步,它们一圈圈的分布在他们的四周,此时天色已晚,夜色中那些深藏在草丛中的绿油油的眼睛互明互暗在闪烁着,阴森森的令人心颤。

    九如转过了头,昭然见他轻启嘴唇念了声什么,那群已经安静下来的狼犬顿时鸡飞狗跳,跟掐了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窜。

    昭然大大地松了口气,见九如转过头跟无事似的接着吃着他的东西,心里对他更是好感,九如必定是瞧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出手替他撵赶狼犬,事必后却什么也不问。

    他们酒足饭饱,昭然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正想将火熄灭,突见九如身后有两只狗犬正在互相打闹,它们大约被九如驱散了与狗奴的联系,又不如狼野性十足,因此竟然在原地逗留了下来。

    昭然见那两只犬扑上扑下,一只骑着另一只的身上耸动着,不由转身拉了拉九如的衣袖指着那两只犬嘻笑道:“快瞧!”

    九如便依言转头瞧去,但只瞧了一眼立即掉过头。

    火光下昭然见他好似面颊生出了红晕,刚想开口就听九如道:“时候不早了,多谢先生款待,无以为报,这把落魔弓便借于先生一用。先生若无其它要事,还是早日离开,此地只怕这几日会有不测风云。”他说到风云两字,人就已经离得远了。

    昭然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九如方才不论遇到何事都很淡定,甚至遇上狗奴的百犬夜行也若无其事,但方才离开时眉目神情却有些不大自然,甚至有尴尬之意,心中懊恨自己有些孟浪了,有心想跟九如说那不过是两只狗在争老大罢了,不是你想得那样,可是举起了手却最终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九如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走了几步,果真见那把小乌弓就挂在树叉上,他取了下来,见弓上也刻着鸦羽,且丝丝缕缕纤毫毕现,弓把上分嵌着四根羽箭,昭然心中念道“落魔弓”,心想光听名字这把弓就不会是凡品了。

    昭然取下弓,又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到底也没见九如返转,只好悻悻地将弓塞入自己的褡裢,又想即然九如说弓是借给他的,那有借有还,也不是从此不见的意思,心情又大好了起来。

    他边走边想,瞧佛子们出动的阵势,只怕果真像九如说得这地方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九如却将法器留给了他,昭然不禁摸了下褡裢中的小乌弓,暗想九如这个小佛子,面嫩得很,要是回去不好意思,又或者不敢说自己将法器转借他人了,那到时会不会有危险?

    昭然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折向了三囤村的方向,自己在心里宽慰道,总要雇上个向导啊。

    他沿着山路,没走多远便看见了容家庄,三囤村是容安镇最著名的向导村,又似乎与镇上的丝丝缕缕的关系,因此是本地最大的村庄。昭然还没进庄便觉着气氛略有些不对,庄中灯火通明,但却不闻半点狗吠之声。

    第6章

    昭然猫着腰潜入了庄子挑了隐蔽的高树朝里眺望,只见村庄中央的晒麦场上跪着黑压压的人头,显然整个容家庄的人都齐聚到了这里,当看清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时,昭然的心差点蹦出了嗓子眼。

    ——那红袍银发神情阴鹜的人不是闻之庚还能有谁。

    他的脚下已经倒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躺倒在地上满面血污,不见动弹,只怕已不是活人。

    “大人,没有发现那妖人的踪迹。”几名锦衣校卫走了出来恭身道。

    闻之庚低垂眼帘扫视了一下跪着的村民们神色冷酷地说:“这容家庄藏着妖孽,你以为国师远在京师,便发现不了你们吗?现在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你们当中能提供出这妖人的下落,便暂且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

    当头一句老者连连叩头:“大,大人,我们真不知道这妖人是谁,大人说的那坟里埋的就是容十一爹,他七十有余,是我们村里的最长者,绝无可能是三四十岁的容貌!”

    昭然听得目眦欲裂,只恨不得给闻之庚一刀子,在那娘娘庙里没给闻之庚补刀子,他现在算是悔得连肠子都青。

    老者将头都磕破了血:“大,大人,小人说得句句是实啊。”

    闻之庚一脚将那老者踢飞了出去,那老者在地上扑通了一番,瞧着也是进气多出气少。

    昭然差点将自己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他不该信口说自己是容家庄的人,这必定是事后闻之庚还是察觉了破绽,追到了三囤村来,昭然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的手反复摸着褡裢里的落魔弓,心想是否干脆就在这里补闻之庚一箭,可是又怕事后闻之庚不死,给容家庄带来灭庄之祸。

    闻之庚信手抓起边上一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男孩,那个小孩被他拎在手里像是被拎着一只小鸡仔,摇头晃脑地哭了起来。

    “大,大人,快放下我孙儿。”那地上的老头挣扎着起来喊道。

    闻之庚皱了下眉头,朝着那小男孩的后脑勺就拍了一下:“闭嘴!”

    那男孩被他一拍,浑身哆嗦了一下,下面开档裤里的蛋蛋一翘,一泡尿全浇在了闻之庚的身上,闻之庚不禁怒容满面,连忙丢掉了小男孩,那边又有锦衣校卫来报:“大人,发现了一口井。”

    “井?”

    “庄后的老屋里发现了一口井,井上有石盖。”

    老者惊慌失措地道:“大人,那口井万万启不得。”

    “我就先瞧瞧是哪口井启不得?”闻之庚冷笑了一声。

    ----

    闻之庚跟随着锦衣卫走到了屋前,那间灰色土瓦房占地面积不小,虽然可见多次修补,但墙上尘泥渗漉,屋身也略有些歪斜,可见盖得有些年岁了。

    屋前的垂环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把生锈的大铁锁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里面没膝的杂草丛生,仅只一条被先前锦衣卫给踩踏出来的草径。

    闻之庚沿着草径走进了屋内,一股腐朽的气味冲鼻而来,他不得不掩住了鼻息,借着火把打量了一下屋内。

    屋子有几根圆木撑着屋梁,中间没有隔断,竟有寻常屋子几间之长宽,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东西,显得有些空旷。

    “大人您看!”那名来报的锦衣校卫撑着火把将那口井指给了闻之庚。

    闻之庚见地面上有只数丈宽的圆形石盖,略略高出地面,已经移动了寸许,露出了里面黝黑的洞口,石盖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却没落半寸灰,倒是上面渗出一点细小的水珠,闻之庚弯腰用手轻轻摸了摸,只见指间有点粘腻潮湿,触手阴寒。

    “大人!”

    “准备弓箭手!”闻之庚狭长的眼帘露出一丝利光。

    ----

    锦衣卫跟着闻之庚跑了,昭然一溜烟下了树,手起刀落将跪在麦场的人身上的绳索都割裂了,挥手小声道:“别聚在一起,分散了跑,那美人屠养着一只会追踪人的狗奴。”

    “容显!”那老者满目惊诧地喊了声。

    昭然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他还披着容家庄人的皮呢,心底里想着是不是冒认个远房亲戚,可又不知道这容家庄人的来路。

    那老者已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不是每次都要到圆月十五才让我们把你挖出来的吗?”

    昭然放眼望去,见容家庄的人都在抬头瞧他……昭然莫名地觉得背脊寒嗖嗖的,咽了口唾沫,心想他究竟披了谁的皮。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老者大叫道:“坏了!他们真把老祖坟给打开了。”

    “妖眚来了,妖眚来了!”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从后屋的方向跑出几人,最前面的是闻之庚,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众人上空一掠而过。

    而他们身后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好似一条蟒蛇,然后那只蟒蛇张开了翅膀,拖着十数丈的尾巴盘旋在那些锦衣校卫们的上空,一俯首一股黑烟便喷中了其中一名校卫,只见那校卫身体如同石块似的龟裂开来,身上的肉掉了一地,光剩下一副骨架仍在地上跑,嘴巴上的骨架还在“咯吱咯吱”上下对敲着,好似还在喊“妖眚来了!”。

    只把昭然看得倒抽一口凉气,四肢冰寒,心里大叫:“这是什么鬼东西?“,耳边只听那老者喊道:“躺倒,全部躺倒!”

    昭然低头见容家庄的人个个直挺挺地躺倒在地面上,面朝上,双手放在腹间,他犹豫了一下,连忙也跟着躺了下来,硬着头皮看着那头长翅膀的蟒蛇由远及近,掠过他们的上空。

    他刚刚长出了一口气,谁知道那只蟒蛇却又去而复返,一遍遍地在他们的上空盘施。

    “老祖,老祖,吾等皆你的子孙!”老者大声喊道。

    “你妈,可我不是啊!”昭然心里大叫道,他总算恍悟为什么这条长翅膀的大蟒蛇会去而复返,它铁定发现了自己当年生下的那群蛋里混了个顶包的假货!

    那头蟒蛇低头一口黑烟,顿时便将几个村民被喷成了白骨。

    这下容家庄的人顿时都慌乱了起来,纷纷从地上跳了起来,场面一下子失控了起来,任是老者惊慌地喊着都别动,也没人听他的了。

    昭然一咬牙,瞧来这条飞蟒跟闻之庚简直一个阴毒的性子,宁可错杀一千真孙,也不放过一个干孙。

    他一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跳出了村民的圈子,返身拿起弓喊道:“老蛇,老子才不是你的子孙,我是专门杀蛇吃蛇羹的人。”

    那飞蟒果然立即舍了村民,朝着昭然俯冲而来,几乎瞬息即至,昭然那里还敢停留,他扭头就往庄外跑,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跑出几里地,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见闻之庚正迎面奔来,身后赫然跟着那头大飞蟒。

    “是你!”闻之庚吐出了两个字,却片刻也没停留,从昭然的身旁一闪而过。

    昭然也只得返身跟在闻之庚的身后跑,那头大蛇始终追在他们的身后,昭然中途不是没有试图与闻之庚分开,但他发现两人若是分开,大蛇一定优先来追他,这是记恨上了,昭然心中欲哭无泪,只得咬着牙紧盯闻之庚不放。

    闻之庚自然也发现了,可是那头大蛇的速度太快,若不是需要全力奔跑才能摆脱身后这条鬼蛇,他一定先回身要了昭然的命。

    “我们分开跑,你我过去之事便一笔勾销。”闻之庚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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