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赵舒城遭到伏击后一定会逃向这个方向，到时候请大当家的埋伏在这儿，活捉赵舒城。
——你怎么知道他会走这条路？就算他走了，万一他不进树林怎么办？
——……放心，他一定会去。
赵舒城，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待着得了，废话真多。”
果然，人真的到了，被土匪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知是谁扔了个手榴弹，扔到赵舒城的脚边炸了，赵舒城倒在地上，头正好磕上一块石头。脑子又疼又涨，如今眼睛聚焦都困难，他眯了眯眼。这感觉让他想起来当初当兵的日子，上阵厮杀保家卫国。他有些恍惚了，他太怀念当初光明正大和敌人对抗的日子，他不想一辈子藏在黑暗中，他想做一个光明正大的英雄。
黑暗的另一面是光明。
他抽出刀站起来，毫无章法地乱砍乱劈。“来啊！我是国瓛民瓛革瓛命军战士赵舒城！你们来啊！”没人敢上前。他不停地挥刀，想赶走心里那个嘲笑他的声音。
——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你本来可以做一个英雄！可现在的你就是一个汉奸！所有的人都会唾弃你！
“滚！给我滚开！”他疲惫地停下手，一个土匪瞅准机会踢开他手里的刀，另一个把他踹倒在地。
赵舒城感觉到有人架着他的胳膊，还有人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你个日本人的狗腿子还他瓛娘瓛的有脸说自己是革瓛命军？哼，老天有眼，今天我就给兄弟们报仇！”
“住手！霍老板说了，要活口。”
提到霍啸林赵舒城开始狂笑。“你小子笑什么？”
“哈哈哈！我笑你们！全都是霍啸林的狗，对他言听计从！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他是故意激怒这群土匪的。
“你他瓛娘瓛的给我闭嘴。”一个土匪抽了赵舒城一巴掌，赵舒城低着头笑了笑，扭过头朝那个人吐了一口血。“你小子找死！”
“住手！把他打晕。”要是不打晕他，宋老虎也忍不住想杀了他。
赵舒城：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我宁愿就这样满身泥污死的在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城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不能作为一个真的战士活着，他宁愿作为一个假的汉奸死去
至于城城为什么会当汉奸，下一章会写。某双还在考虑要不要就这样让蠢霍杀了城城，然后在得知真相后后悔的自杀思考中
☆、一心求死
霍啸林将他手刃日本指挥官的消息通报了全城。约翰乔亲自请缨接替霍啸林做这个在他看来无比露脸的事。
“对了，约翰乔。我问你，那个女少佐的事儿你办好了吗？”
“这个……”约翰乔自己一个人去了，毕竟一大老爷们对付一个女人这事不太风光。可他找到了赤本幸子的家后就发现赤本幸子已经死了。不行，这事儿实在是太没面子，绝对不能告诉霍老板。“早就办好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我单枪匹马就解决了。”这话霍啸林只信了一半，约翰乔吹牛皮的本事他知道，他相信他杀了赤本幸子，但不相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
赵舒城被活捉，被土匪们压着回来巡街，全城的百姓都出来大骂他这个汉奸。赵舒城的心已经麻木，此刻他只求一死。
土匪们把他带回霍家，将他绑在院子里，因为霍啸林和宋老虎交代过，他要手刃赵舒城。
一个土匪摁着赵舒城的头，另一个把他绑了个结实。他的头在刚刚被石头砸伤，现在更是被猛得往柱子上一撞，他有点想吐。
绑好后那两个人退在一边看好戏，霍啸林终于抬起头直视赵舒城，那人现在是狼狈不堪。他竟有些心疼，但不后悔。他一步步走向赵舒城，到了他跟前几步远的地方站下。“我想不明白，你是一个革瓛命军战士，现在却当了汉奸。”
“要杀就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你为什么要当汉奸？！”霍啸林大声质问他。
“因为我恨。你当初说过，我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我想当领袖，”
“这些话你还记得。”
“是，”他被绑得有些难受，想换个姿势却发现根本动不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等被绑的地方麻木了就好了，“你还说过，我想当英雄身边就缺你这么个小弟，我贴无头帖子就缺你这么个提浆糊桶的。我和你做朋友是因为我虚荣，如果有第二个人选，我绝对不会选择你。”
“……”说实话，这话霍啸林不信，“你承认了。”
赵舒城有点烦了。“嗯，动手吧。”
霍啸林知道他该动手了，可还是下意识地继续拖延着时间，他也不清楚他在拖延什么。“有一件事我还没做，我要和你割袍断义，不然对不起我们一起拜过的关公。”
“你不是早就在心里和我断义了吗？”
“当初是骗你的，这次，是真的。”他拿起当初师父送他的匕首，左手抓起衣摆，割下了袍子。他将割下的袍子抛向空中，白色的布打了几个转后落在两人中间。
这下该结束了吧。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赵舒城咬了下下唇，若有所思，“我还有句话要说，你过来我告诉你。”霍啸林犹豫了，赵舒城满不在乎地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当初在床上的时候都不嫌离得近，这儿怎么了？怕了？”
也对。霍啸林凑到他身边，赵舒城的嘴对着他的耳朵，然后他猛吹了口气。霍啸林没料到他的举动，缩了缩脖子。他这是干什么？霍啸林迷惑地看着他。
“君子报仇，三十年也不晚。”他咧嘴一笑，幽幽地说道。
——想吃吗？
——哼。
——切，还撑着。这样吧，想吃你就过来，我和你说句话。……呼！
——你干什么？！
——哈哈哈哈……舒城，你读了这么多书不还是败在我手上了吗？子曰：兵不厌诈！
“你……”霍啸林觉得视线变模糊了，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溢出。
“我的话……说完了，动手吧。”他向后一仰头。头顶抵在柱子上，露出脖颈，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霍啸林举起匕首，可是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控制不住。
赵舒城等了许久，见没动静又睁开了眼睛。看到霍啸林不停颤抖的手后有些失神，不过隐藏地很好。他笑道：“下不去手啊？那就把我放了吧，虽说你割了袍子……”
“住嘴。我霍啸林对兄弟永远下不去手，但你是汉奸，今天我一定杀贼杀得干脆利索。”
“那你他瓛妈的到底动手啊！”他不耐烦地将身子探过去，霍啸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些，右手已不再痉挛。
霍啸林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赵舒城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看着他。霍啸林想看看他眼睛里的东西，可他看到的居然是视死如归和大义凛然。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难道你还要做日本人的烈士不成？
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向下刺去。
脑海里炸出一个声音——别杀他，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后悔？
霍啸林莫名地期待有人能阻止他，不管是谁，他希望有人阻止他！
“住手！”霍啸林瞬间停了手，刀锋距离那人的脖子不到一寸，心中竟然为之欣喜。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门口，来的人是华夫人。
原来华夫人得知霍啸林把全城的鬼子都杀掉了，把兴隆县城夺了回来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担心起另一个儿子赵舒城。她赶紧去了霍家，刚到门口就看到霍啸林即将杀了赵舒城。
“住手！”她跑到两人之间，“啸林，你不能杀他。”
“干娘，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可现在他是汉奸。请恕儿子不能听您的。”
“不，我不是你的干娘，我是你的亲娘啊！啸林。我是你的亲娘！”
“您，您说什么？”
华夫人跑向坐在屋子门口的霍白氏，跪在地上说道：“娘！求求您！您给我作证！我是霍绍昌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到霍家的夫人！我是啸林的亲娘啊！”她的声音急迫且沙哑。
霍白氏并不为之所动，在她心中这个水性杨花、勾瓛引男人的贱女人就是间接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你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孙子，你和赵舒城的确都是这个女人生的。可你姓霍，绑在那儿的那个他姓赵！他不是你的兄弟，杀了他，老天不会怪你！”
可霍啸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听见一句话“你和赵舒城都是这个女人生的”。
华夫人拼命地摇了摇头，她说道：“娘，舒城虽姓赵，但他也是霍家的后啊！”这一句话给没回过神的两兄弟又一个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霍白氏不敢相信。
“是真的。娘，当初我跟了赵金虎的时候其实已经怀上了这个孩子，只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等生下他我一算日子才回过神，这分明是霍家的孩子啊。我怕赵金虎回过味来杀了我，我也怕他杀了这个孩子，我就逃跑了。您不相信就算算啊，啸林是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六生的，舒城是光绪二十五年五月五生的。”霍白氏心里算了算，还真对的上，心里就多信了一分。
“还有，你看看你们俩，和绍昌长的多像啊。”
其实霍啸林和赵舒城长得像华夫人多些，不过他们俩的那双眼睛和霍绍昌是真像。
霍白氏第一次见赵舒城就觉得他长得有几分像自己儿子，现如今她是信了。可这也就犯难了，既然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霍啸林就杀不得赵舒城。
霍白氏指着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瓛人造的孽！”
“是，都是我，是我的错。”华夫人趁着霍啸林还在一旁愣神，她夺过他手中的刀子想自杀。
霍啸林一把抓住刀刃阻止她。“啸林，是娘不对，你就让娘死了吧。”霍啸林没说话，他摇了摇头。华夫人想拿过匕首，可霍啸林攥得更紧，已是满手鲜血淋漓，华夫人不忍儿子受伤，最终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霍啸林扶起华夫人，慢慢走向赵舒城。纵使心里已经鼓起勇气，可在看见赵舒城的那一瞬间就都化为乌有，那是他的兄弟，他的亲弟弟。小时候他一直想有个兄弟陪他，没想到那个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