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以?你是公主,若是让别人知道。
不等绍天把话说完,天香已经移步到她跟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语气里的近乎哀求让绍天不忍再劝说下去。
那公主想去哪儿?
驸马府,天香故意把这三个字说的很重,因为她想从绍天的神情里看到一些她想看到的东西,可是她失望了,绍天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公主,不要任性了,那里,已经不是你还能去的地方了,至少,今夜是不行的。
绍天背过身看着对面,绝决的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天香眼里的泪光,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忍,她不该答应这个时候还来见她。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一把扳过绍天的天香问。
冯素贞死了,冯绍民也死了,为了已经死去那么久的人而去伤害一个活着的人,公主的心,安心么?
你是爱过我的,那你的心,安心么?天香抓着绍天的胳臂问,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当初李兆廷看到冯绍民的那种纠心,是有多么的无可奈何,既知我对你有情,又何必来招惹我?
绍天的心安与否,老天知道的,公主着实不必为绍天担心!绝决到底,便再也无话可说,这是她唯一能为天香做的事。
呵呵呵,好一个不必担心,天香松开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转了身坐上马车,放下帘子,再卷帘,一脸的温柔,驸马爷早些回府吧,莫让心儿等太久!
绍天拱手微言,公主慢走。
马车在一座很大气的庭院前停了下来,门卫看到来了马车便迎了上去,天香从车里刚一露头,就把那个门卫吓了一跳,急忙迎了上去,公主?公主今儿怎么还来这里?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废话少说,给马夫点银子,让他马上离开京城,语毕,便走了进去。
门卫摸着头有点儿不可思议,这天香公主明天就要大婚了,还来这前驸马的宅院,这要是传到民间,指不定百姓会怎么看那位新的驸马爷,这皇家的事,真不好说,也不能乱说,门卫摸了摸脖子,转身朝账房奔去。
这座驸马府还跟一年前一样,唯一变了的就是那些家丁,还有冯绍民亲手栽种的花花草草,而那些花草不过是又长高了而以。
奴才见过公主,管家跑过来向天香行着礼。刚听门卫报告说公主来了,他还不信,觉得公主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来这儿,可是没有想到公主居然来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起来吧,吩咐厨房给本公主备些酒菜,天香拨弄着刚发了芽的桃花,云淡风清的说着,半弯的月芽从刚发的嫩枝上射到天香脸上,说不出的凄美。
她想到三年前的这个时候,那时的冯绍民只是冯绍民,是她天香公主的驸马爷,在这棵桃花满枝的树下面,冯绍民第一次抱她,第一次不叫她公主,叫她天香,那是有多美好!那些日子,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当这满园的春色不在了的时候,冯绍民就变成了冯素贞,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座驸马府,她的恨还未消尽,冯素贞便一箭穿心倒在她的面前,再也叫不醒,没有人能想像那时的天香是怎么撑过来的,人死了,心也跟着死了,还有什么可恨的!
她第一次看到绍天时,恍如隔世,所有人都这么以为,虽然冯素贞是她亲手放进棺木里的,也是她亲自埋葬的,可是她还是骗自己,绍天就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是那个骗子,当她所有的猜测都证实了以后,她以为她的幸福就要来临,可还是那个骗子,一句爱上了别人,就把她彻底打败了,骗子,都是骗子!
公主,酒菜准备好了,您要在哪儿用膳?
在驸马爷的书房里吧。
管家,你在这驸马府多久了?天香边吃着东西边问。
回公主的话,自打公主与驸马爷成亲之日,奴才就在这儿了,至今已有五年了。
五年?天香自语着,不觉轻笑一声,原来冯素贞在她心里,已经住了五年了,挥之不去,断不了的情已经把当年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闻臭大侠杀死了,遥想当年,她躲在冯素贞的闺阁外说玩什么也不能玩爱情,可是再看看现在,她玩了爱情,爱情也玩弄了她,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香放下了筷子,起身看着这个书房,她想要再找到一点关于冯绍民,不对,是冯素贞的痕迹,可是转了一圈下来,她才发现,到处都是冯素贞留下的痕迹,忘不了!她始终是忘不了。
公主,是不是奴才说错了什么话?管家看天香的神情不对,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她生气。
没有,你去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我有事要说。天香回过神说。
奴才这就去,管家应声出去,没多大功夫书房里便站满了人。
管家,呆会去账房把下人们的工钱都给结了,打发他们走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人来看守了。
是,公主,管家领了命带着一群人便出去了,天香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火红的烛火映衬出她娇好的面庞,转眼便成了一片火海。
冯素贞,你希望我幸福,那我就幸福给你看!
嫁衣如血,朝阳如火,道世间最美是何物?便是这待嫁女儿。
庄嬷嬷满脸笑意的给天香梳着好看的发髻,桃杏二人开心的在一旁伺候着,镜中的人虽不言不语,但也并非愁眉苦脸,透过纸窗,可以想像外面的天气有多好。
他们该是走上官道了吧,天香心想,没有皱眉,没有叹气。
天明时分,她派了人去驿站去请天心来陪她,去的人扑了空,回来告诉她天心与绍天昨夜已连夜离京了,她想绍天定是见完她之后,就带天心走了。
冯素贞,你是怕见到我?还是已经不想再见到我?
公主,梳好了,该戴凤冠了。
天香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停留了片刻,咧了嘴笑着,戴上吧。
冯素贞,我该对我自己好点了。
绣了凤的盖头好看的落在凤冠上,天香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全是一片火,有些刺到她的眼,闭了眼,这些火反而更加的凶猛,一寸一寸的灼热她的身体。
到了拜堂的吉时,张绍民却没有出现,眼见朝臣开始议论起来,皇上有些发怒,唤了人去瞧瞧情况,去瞧情况的人还没回来,就有太监进来禀报说殿外王阁老府中的小姐在殿外求见,说是来贺喜的。
府中的小姐?菇儿都失踪二年了,哪里来的小姐?王阁老三父子面面相觑,都看着殿门口。
殿外,一着了新娘装的女子缓缓的走进殿内,脸上从容镇定,丝毫不惧场。
菇儿?王家父子看到进来的女子,皆惊叫起来。
臣女见过皇上,见过公主。
平身,王姑娘,你不是消失了二年吗,怎么今日突然回来了,还这身打扮?
皇上,臣女今次来,是想告诉公主,张大人今日是不会来了,王菇儿看向同样着了凤袍的天香,眉间尽显不屑。
你怎知他不会来?天香扯下盖头,与王菇儿对视着,脸上保持着她该有的笑容。
张大人昨夜与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良宵,公主觉得,他还会来吗?
菇儿,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以对公主这样无礼,还不快跟公主赔罪!王阁老已被女儿的这番话气的有些发颤,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离家就离家,还一走就是二年,现在一声不吭的回来了,却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这让他颜面何存?天下之人该怎么看他?
爹,我没有胡说,我今天敢来,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公主,他本来该是我的夫,可他为了你,宁愿得罪我的家族,也要毁婚,哼,你说如今,究竟是我抢了你的,还是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
住嘴!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王菇儿的脸上,王家父子双双跪在地上,皇上,公主,是臣教女无方,以致做出此等错事,臣罪该万死!
殿内一片哗然,纷纷对着王家人讨论着,这种事莫说是放在公主的身上,就是放在寻常百姓家,谁能忍受大婚前夕新郎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说好听点,是敢争取自己的幸福,说难听点,是不检点,破坏了别人的幸福,也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来人,立刻带人将张绍民给朕绑进殿里!皇上气极败坏,一手打翻桌前的点心,整个殿内的人都吓跪在了地上。
张大哥,你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凤冠,原是这样的沉,天香摘下凤冠拿在手里,一头青丝便倾泄而下。
王菇儿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还有眼晴里的不屑与执着,与天香印象中的,是截然的不同,也许,时间和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皇兄,不是我的,终究是要被别人拿了去的,王小姐说的没有错,她和张大人的婚约在先,而且是父皇在世时亲赐的,我们不该这样拆散的,反正今天也是大喜的日子,求皇兄为他们赐婚吧。
张大哥,你说你八年前就爱上了我,那为什么五年前父皇赐婚的时候,你不跟父皇表明心意,你看着我嫁给冯绍民,然后爱上冯绍民,可最后冯绍民不要我了,我想我没有了她,至少我还有你,这嫁衣,我是心甘情愿为你穿的,然而如今,你也要离开我了,呵!原来我们,终究是缘深份浅!
殿内的骚动不安,已离天香好远,长长的宫巷,深深的烙着她的失落与不堪,凤冠,已不知掉在了何处,一头青丝,散在春日醉人的微风中,宫巷尽头,她看到张绍民跪在宫门口,张绍民的面前,还放着一把剑。
对不起,天香。
天香摇摇头,脱下身上的嫁衣,将它放到张绍民手里,张大哥,这嫁衣,我是心甘情愿为你穿的,只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穿上嫁衣了,它就送给你吧,我想让你知道,曾经,我也是愿意嫁给你的。
闻臭。
黑色的衣衫,黑色的斗蓬,一张冷峻的面孔,骑在马背上缓缓而来,对着天香伸出了手,闻臭,我带你走!
剑哥哥,你带我去哪儿?
天涯海角。
好!天香一眨眼,泪如雨下,一剑飘红对她点点头,弯腰将天香拦腰抱上马背,扬起鞭子,在张绍民湿润的眼眶里,策马而去。
天香公主退婚的消息,传到岭南府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个月,与这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安阳王弹劾岭南王的消息,起因仍是大半年前和亲之事,这安阳王回去之后是怎么也平衡不了自己女儿被选中的心情,暗地里派人去岭南府走了一趟,将岭南王与绍天查了个清楚,偏是这一查,顺藤摸瓜竟查到了绍天的真实身份。
不管是岭南王许诺的黄金千两,还是天香许诺的千两黄金外加一份官府差事,都没能让那戏班班主抵过安阳王地牢里的极度酷刑,果真最后,戏班班主受不了皮肉之苦,供出了绍天的真实身份,连带着岭南王与天香。
京城派来的人押解岭南王与绍天时,那日正是天心的十九岁生辰,再过一天,绍天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十二个时辰之后,她就会起身去关外找她的父亲。
重兵将岭南王府团团包围,不管是相干的,还是不相干的,三百来号人,全部以欺君之罪入了狱,顿时间,狱里冤声道道。
绍天,是我连累了你,天心的头发,已成黑色,宴会上梳好的漂亮发型,在拉扯中已变了形,却也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绍天轻摇了头,倚着天心坐过去,拉起她的手,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
我们是欺君之罪,怎么会没事呢,天心将头靠在绍天肩上,有些低泣着。
洛阳王那么疼你,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的。
洛哥哥?他也被抓进来,怎么可能救得了我们,天心不明白绍天这么说的意思。
洛阳王早就离开了宴会,所以他并没有在天牢里,绍天道。
就在王府被重重包围之前,她亲眼看到洛阳王收到了一只信鸽,然后神色大变,迅速的离开了王府,没过多久,京城的人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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