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访琴,待日初明》分卷阅读4

    冬南琴往里头挪了挪,卫问芙也跟着凑进去。

    “喝了水会起夜。”

    “卫问芙!我又不是瘫痪了,不过是皮外伤…你回去,回你自己房内去!”冬南琴翻身侧躺,着实不想见她,总觉着她烦得很。忽然又想起什么,她转过身,见卫问芙眨巴着眼看着她,她问:“你怕我跑了?”

    对方晃晃脑袋。

    “你跑不了,立桦镇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跑不了远!”卫问芙说完嘻嘻一笑。

    灯光下,她眸子清澈明亮,干净得像春日里和煦阳光下一片蓝天。

    忽然又没了气,冬南琴恍惚着,两人枕着同个枕头,她怔怔了看着她许久。冬南琴呐呐道:“你真才二十?”

    “嗯?”

    “他们说…”

    卫问芙挠挠耳朵,嗯的一声。她躺平身子,将被子拉高,开口:“谁说?二十又怎么?”外头传言她愁嫁,成不了大器,她本不在意,可冬南琴这么一问,她便在意了。在意她到底听见了什么?在心里想她什么?

    谁料。

    冬南琴轻声笑起来,她说:“难怪啊…像个小屁孩,烦人得很!”

    “哎?”卫问芙翻身,也挂着笑,说:“我可不像,你像小屁孩多些。今儿个气恼撅着嘴,可像了!”

    冬南琴嗯哼一下,淡淡道:“是,我还气着!”

    “啊?…姐姐,我可不是成心骗你嘛!”

    冬南琴闭上眼,抿着嘴。

    “南琴南琴,别生气南琴。”

    …

    隔日冬南琴便无谓伤势,在府中到处走走。

    卫问芙倾尽心力讨好,冬南琴这一关难过得很,依旧板着个脸,再不对她嬉笑。

    风卷云舒,天气晴朗,在这冬日里又是个佳日。

    托人从东洋进的小玩意,今日一见喜欢得紧,卫问芙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手、枪,爱不释手。

    秀子拉着冬南琴从后廊走到前院来,见卫问芙盘腿坐在大树下的木凳上,手中正在把玩着什么。

    “姐姐来了?”卫问芙见状站了起来,笑着往这边走来。

    冬南琴没好脸色,厉声道:“不许叫!”

    见这局面,秀子聪慧,挠挠头步子往后退,把玩着盆栽趁两人不注意赶忙溜出院子。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大口气,心里想道:小姐嬉皮笑脸的看着怪肉麻的,准没啥好事,我还是溜了自在。

    卫问芙手掌摊开,说:“这是我特地托找来的女式手、枪,携带方便,掌握起来难度也不大,送你。”

    只有掌心大小的手、枪,外层度着一层银灰色,颇为精致。冬南琴从未接触过枪、械,即使长居在外,这玩意也是兴少见的。卫问芙眸子泛着晶莹的亮光,见她刚才擦拭得如此仔细,看得出对这玩意的喜爱,怎就想送她了?

    她可知,在屋内整日与她姐妹相称不过是逢场作戏,又怎会对她那般好?

    冬南琴道出心中疑问:“送我做什么?”

    “防身,出门在外身上总要带件像样的玩意。毕竟像姐姐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又…”卫问芙挠挠耳朵,笑道:“又轻信他人!我还是有些担心。”

    “是,太过轻信他人易伤己。”冬南琴微微抬眉,抿起薄薄的唇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种人面兽心的,表面看着童叟无欺天真无邪,实地里不过是只狡黠的狐狸,善于匿藏自己的尾巴!”

    话中有话,话中带刺。

    卫问芙是听出来了,不过她这人常年在泥沼里头打滚,早已练成一身铠甲。她能屈能伸,脸皮厚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比较。她嘻嘻一笑,装傻扮愣,如痴如聋。拉起冬南琴的手,往树边的靶子走去。

    交代了如何操作,她便将枪放在冬南琴手里。

    她稍作把玩,枪口对准耙子,想了想又移动了目标,对准站在身旁那人。谁知对方耸耸肩笑道:“南琴那日舍身相救,想必在南琴心中卫昉的分量之重,无妨,我可不躲。”

    “臭不要脸。”

    冬南琴不想让她得意,将枪口对着树干上的靶心扣下扳机。后座力震得虎口发麻,回过神一看,愣是在靶心中找不到枪眼。卫问芙指着头顶上的枝桠笑得头往后仰去。

    她站在她身后,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拖住。在她耳边轻声道:“后座力不强,你是可以承受的。将手辅助在这,对准目标…吶…”

    耳边有些微微的瘙痒。

    两人贴的近,她能感受到后面那人的心跳声。枪不知何时响,子弹打在靶上滋滋冒着烟,看起来有些烫。贴近后背那心,像小鹿乱撞。

    发丝上的余香像无形的线,钻进鼻尖,在脑中缠绕,再往心头飞去,一丝一丝在心房上扣上了死结。

    卫问芙觉着双颊发烫,赶忙抽回手,愣道:“打中靶心,不难。”

    冬南琴回过神,淡淡嗯的一声应道。

    …

    沉长冬日一过,春日带来了连绵不断的细雨。

    呆在卫府半月有余,卫问芙对她照料有佳,平日也体贴入微。肩上伤口好些时,卫问芙带她去立桦镇学校看看,儿时那片只是荒地,如今读书声绵绵入耳。冬南琴是拒绝不了卫问芙的,索性她也随了心去,按她的意思拟定书稿。

    期间,冬南琴见过卫问芙穿一身黑皮严谨训兵有素,也见过她踩着棉拖一身素衣偶尔的撒泼,总觉得这小狐狸百变古怪,难以摸透那真正的一面。卫问芙也越发钦佩冬南琴的见识与才学,她谈外交礼帮与本土文化两者差异,徐徐道来那落落大方的模样,心越发难以抑制情愫。

    沉默中,情愫暗访。

    嬉笑中,心意相投。

    “写完了吗?”冬南琴书写得疲乏,站起身来走走。这才发现在书桌另一侧的卫问芙,趴在书上呼呼大睡。她两指往她腰间一挠,卫问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呼的一声揉揉眼,冬南琴故作生气道:“我让你抄写,你竟睡过去了?”

    卫问芙努嘴:“抄写了,可这洋文着实难看,像池塘里的蝌蚪,难抓得很!”

    冬南琴拿起纸张一看,板起脸来。

    她堂堂一个军阀司令,在冬南琴这打着下手,充当丫头端茶倒水。殊不知这看着修养极好,温柔得紧的姐姐,实地里却是腹黑得很。她公报私仇,对上次扮丫头骗她之事斤斤计较,一遇见机会非逮着她整治一番不可。

    卫问芙见她生气,手过去捏她衣袖。

    冬南琴忍住不禁,勾起嘴角来。这狡黠的狐狸,总爱撒娇打滚,这招百试百灵,她扶额。坐回她身边,钢笔在纸上勾画出线条柔美灵活,那洋文像花一样开在纸上。

    她习惯用毛笔,这硬笔用得生疏。却爱极了冬南琴纠正她时,握住她手,那么,半月有余怎么也学不会了!

    第5章 第五章情动

    雨夜。

    卫问芙将她送到了冬府,她答应了,拟定一册便还她自由。冬南琴说,每日都会回到卫府,直到那书籍拟定完成,她才离开。

    “大…大小姐?”开门人是多年的老管家,他脸上褶子深如沟,老管家用力扯动了嘴角笑笑。他对着里头干巴巴唤道:“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冬南琴往巷子边一望,卫问芙撑着伞对她点头。那身影走进府中,她撑着伞靠在巷子口,只听见雨滴砸落伞的啪嗒声,腿像灌了鉛一般,索性立定不动了。

    过了晚饭点,冬自旗在二姨太房内搓着麻将,一听冬南琴自个回府,乐的牌一扔便去迎接。

    大小姨太都过来凑热闹,冬自旗乐呵抓着她手一番苦诉心疼,痛斥卫问芙不是东西,竟让他受这么多苦,不能一家子团聚。

    六年,家中陈设一律不变。大小姨太更加浓妆艳抹,也增加了几位陌生面孔。个个亲昵,冬南琴微微一笑应付,她望着众人,淡淡问道:“小妈呢?”

    “她…”冬自旗将她拉到内厅坐下,自才说:“早睡下了,这连着下雨的天,彤芳她身子底本来不好,染了风寒。”

    冬南琴起身:“我去看看她。”

    “哎,南琴…”大姨太搂住她的臂弯不撒手,发福的脸油滋滋,笑得法令纹如勾:“这么多年不见,咱娘两先叙叙旧,快跟我说说,这些年…”

    夜色深,冬南琴被安排到了客房。

    推开了窗,雨势大了起来,电闪雷鸣。怎么也安不下心,想见她,想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今日见堂内那些人,故作虚势,她越觉着不对劲。

    冬自旗第一任老婆,生下冬南琴没多久去世。他众多姨太里头,唯有彤芳与她最为亲昵,她比她年长不了多少,却像家姐一般真诚待她。冬自旗欲将她卖给军阀换取名利,只有彤芳站在她这边,告诉她:“我已然如此。身世贫贱为他人唱了半辈子的曲,被冬自旗看上做了姨太,我这辈子已然如此了。可南琴你不同,你尚年轻,你果敢坚毅,你可走出去,走出去才有活路!”

    船缓缓离开码头,那个瘦弱的女人屹立在那为她送行,捏起腔唱道:“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随他人…”

    趁着夜深,她推开房门匆匆的往彤芳屋里走去。这些年,独自在外,心里唯有彤芳说的那些话时刻在支撑着她。

    谁知还未走到那,被一人拽到了角落去。

    “大小姐…”老管家神色疲惫,眸中闪着亮,他往外探了探,这才低声道:“大小姐,快走吧…”

    “小姨太早就不在了…”

    “老夫人生前待我有恩,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如此…”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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