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停好,蜈蚣就已经砸向了最近停靠的一辆车,砰地一声,车前盖便凹进去一大片,随后防偷警报器便一阵接着一阵地响起。
真是热闹。
而那边的两辆私家车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有人摇下车窗往外看。慕宇瞥见,一压炎红脑袋,躲在车辆后面。
炎红想说你躲什么?就听到又一声砰,身后一辆银色的大众车便从脑袋上方抛物线状摔了出去。那辆大众车似乎不知砸到了哪里,随后立刻就听见两辆私家车急促地开始转弯逃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见到车子凭空飞掉,估计谁都会吓得魂不守舍。
那边的车子刚走,这边炎红转头一看,迎面就是两根末端泛着红光的长须,随后忽然身子一轻,莫名其妙就飞了起来。
卧槽。
镇定地在心里骂了句,便摔到了一辆小轿车上,脊背一痛,差点没让她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一摔也是够倒霉,直接砸碎了那质量似乎不是很好的前窗玻璃,卡在了驾驶座里。
“完了。”炎红动了几下,手臂打了石膏根本就使不上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慕宇被蜈蚣一撞,用两枚毒牙卡在了一旁轿车车门上。
随后,她便突然看见慕宇的身影瞬间里模糊成两个,下一秒又清晰地恢复原貌。
炎红一怔,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就突然感到眼前一片花白,像是被人蒙了一脸雪花。
慕宇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很明显的钟声。随后腰上力道一松,似乎那东西放开了钳制。她连忙转头一看,正好看见炎红像是被线牵着一般,直挺挺地从那驾驶室里竖了起来,特别像是诈尸。
“慕宇。过来。”炎红说。
而慕宇听了,却整个人一惊,手脚一阵冰冷。
炎红嘴里吐出的是自己外婆的声音。苍老而安静,跟那十六岁的年少模样一点也不相符。
“过来。”炎红催促了一句。
慕宇看见她手上似乎是牵着一道金光,越来越淡地不知道牵着什么,或许是困住了刚刚攻击她们的蜈蚣。
她不敢不听,便立刻起身往炎红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半,听见身后一阵玻璃破碎声,一阵冷风便席卷而来。同时,炎红一个翻身就迎了上去,手中金光翻滚如一条入海的蛟龙,在空中跟那慕宇所看不见的东西纠缠起来。
炎红手臂还被石膏固定着,现在也只有一条胳膊能动,但在空中却似乎不被占半点上风,僵持了好几个回合。将慕宇挡在身后,让那东西无可奈何。
一阵破碎般的嘶鸣在慕宇脑中想起,让她顿时觉得头疼。
恍惚里听见炎红用外婆的声音喝道:“孽障!休想挣扎!今夜月缺,逃得过我,逃得掉三门百二十驱魔人么?”
她听不懂,而炎红也必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慕宇记忆中的外婆……她晃了晃脑袋,但还是没能想起外婆的模样。
下一秒,又是一辆小轿车腾空而起,炎红一跃而起,似是在空中踩了什么,从那车子上方翻了个身躲开。
随后落在地上,用力一拽,那金光便叮地一声绷紧。
又是一阵嘶鸣。
那边炎红还在僵持。
慕宇想要说些什么,但隐隐却有种如果自己说出来了后果估计要一发不可收拾的预感。迟疑了几秒,突然被人从身后拉起,往一旁一拽,擦肩而过的是一个比炎红要年轻的女孩子,两人对视的那一秒里慕宇突然觉得耳中有什么尖锐地鸣叫起来。
她一皱眉,眨眼间见到对方肩膀上似乎有一团白光,不知道是什么。
那女孩子一言不发,沿着炎红手里的金光,直面就迎上了那慕宇所见不到的东西。手中握着一把螺丝刀,就这样硬生生捅了出去。
随后她轻轻一扬眉,似乎发现不起作用。
炎红说道:“这东西不吃这个。”
“……”女孩子依旧是沉默不语,突然嘴角便勾起半分笑意。
她眼神里带着半分戏谑,又带了半分无邪,不知真假。随后转过身,定定地看了炎红两秒,突然脚下一阵风起,下一秒她们便撞在了一起。
慕宇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螺丝刀就这样被捅进了炎红腰部。而炎红似乎也完全没想到,瞪大了眼睛,手里金光一松。
顿时一阵冷风迎面扑向了慕宇。
“胡闹。”片刻中听见那女孩子笑道,眨眼间已经挡在了她面前,手中螺丝刀上血粼粼,看着让慕宇觉得刺眼。
她这次并没有捅出去,而是横着一划,借着两边轿车车门便跃起,直直从上往下举着螺丝刀砸了下来。
不,估计这个动作应该是刺吧?
脑海里再次响起一阵嘶鸣,但这次更像是惨叫,持续了很长时间后,便渐渐消失了。
空气里的温度一下子回暖,慕宇没能适应过来,浑身都抖了抖。
炎红病号服上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绯红,但她却毫无感觉地站在那里,转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子,突然笑道:“不愧是翦家。”
“路过而已。”女孩子回答道。
随后炎红点点头,不再说其他,嘴里便流出一道青烟,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慕宇正要上前,女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拍到她手里。“给她敷上,不然今晚得进陆家少爷的那个房间了。”
说罢,似乎赶时间,转眼间就跑远了。
慕宇打开那纸包,里头却是一捧极为难闻的香灰。
那夜月缺,夜色明朗,国府各处的繁华里似乎都响起了一阵阵嘶鸣。慕宇在床上辗转了好几次都被这嘶鸣给扰得完全睡不着,这天背着炎红回房间,完全没遇见半个医生护士,而走廊上的保镖都不见了踪影,那个小护士还在看连续剧。
外头那被破坏得一塌凌乱的公园和停车场,实在是无心理会,只能静静等待明天的发展。
沙发上的母亲还在熟睡。慕宇后来走出了房间,来到炎红这边,推开门发现那孩子正睁着眼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炎红转头问:“睡不着?”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会睡得着?慕宇沉默着点点头。
炎红叹了口气,不说什么,摸了摸腰部。
那香灰效果特别快,慕宇那时刚抹上,便看着伤口立刻止血结痂。根本不需要什么紧急处理。除了炎红失血有点多之外,状态都还算控制范围内。
她盯着那孩子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
慕宇说:“明天让人给你送点补血的东西吃了吧。”
“只要不是什么奇怪的补品,我就谢谢你了。”炎红也不推辞,只是这样嘀咕了一声。
“嗯。”
之后相望无言。炎红似乎并不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而慕宇正考虑着要不要跟她说,关于外婆的声音,以及那个年幼的女孩子。
沉默半晌,慕宇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炎红回答:“就明天吧。”
她愣了一下,而对面的那孩子神色认真,并不是随意说说,也不是在开玩笑。
慕宇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炎红记得自己那时做了些什么,被人做了什么。自从第二次被附身后,意识断断续续便会在中途自己苏醒,但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四肢。似乎听不到慕宇叫自己,就没有半分力气。
她知道自己吐出的声音是蛇婆的,女孩子风一般将螺丝刀捅进自己腰部。意外还蛮痛的。
那蜈蚣化作一道黑雾消散,而四周的气温也瞬间回暖。
凭空出现的那个女孩子姓翦。应该跟翦项离有一定关系,不是妹妹就是表妹。
而至于声音变成蛇婆——炎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她要回无枳看一眼。
慕宇在炎红这边坐了一晚,没睡也没说任何话,就看着地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炎红也不敢打扰,只能迷迷糊糊在床上半梦半醒,凌晨来的时候脑袋疼得要命。
后来慕宇的经纪人就帮她办理了临时出院的手续,理由就是要回学校考试。原本慕宇想送她回去,但被炎红以你一个公众人物会被堵着为理由拒绝。
拎着早餐和衣服,她坐了最早的高铁回无枳,下车的时候有两个大叔要帮她拎东西,都被炎红拒绝了。
她踏着清晨的阳光回到廉价的出租屋,打开门。
“蛇婆?”她叫了一声。
老人家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而电视上播着早间新闻,声音开得很大,门口贴着两张邻居的投诉信。炎红顺手拿下,走进客厅时发现堆在墙角的水果发霉了,散发着一股子腐烂的气味。
炎红捡起一个还算完好的苹果,转身问:“蛇婆,这些水果要扔吗?”
她这一转身,心中却突然一惊。快步走到老人家身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一探蛇婆鼻息,发现没有半点呼吸。
开玩笑吧?
当时炎红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随后又摸了摸老人家的手,发现早就凉透了,握着杯子的五指完全掰不开。
炎红吓得后退了几步,啪地坐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