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红》分卷阅读70

    慕宇的父母准备将那个小娃娃送去福利院的时候,涂辛从酒壶里钻了出来,找到慕宇的外婆,建议她将那小孩养大。

    “为什么?”慕宇的外婆似乎有些吃惊。

    涂辛说:“这次慕宇的性命是救了回来,但是这妖怪内丹在人的身体里待久了,会滋生出对那人有害的东西,无论是法术还是符咒,都退治不了——除了用这只妖怪本身的血肉。”

    “你是说,以后这内丹还会害慕宇?”她外婆一惊。

    “只是必然的,妖是妖,人是人,我们的内丹哪会这般轻易让你们做祛病消灾的法宝?”涂辛皱眉说道。“在慕宇长大后,这只妖怪估计也渐渐变强,但因为没有实体依附,自然会想着吞掉慕宇的躯体来重生。那个时候,只有再烧它一次了。”

    “那……”

    “但你以为就这样能烧吗?魂魄,内丹,血肉,一样不落,才能彻底杀死这只妖怪,真正救慕宇的性命。”涂辛扫了一眼那个小娃娃所在的房间。“你们如果真的要救她,不妨把这孩子养大,以后如果慕宇身边真因为内丹出现别的东西,那孩子还能保护她。”

    “这真的是连驱魔人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吗?”慕宇的外婆问。

    涂辛点点头。“我本来也不该说,但是念在我跟慕宇交情深,就把方法告诉你们吧。”

    随后,她又让慕宇的外婆去封印了这只蛇妖的驱魔人世家,也就是翦家,买来了璃龙,再等一个跟慕宇一样开了天眼的年幼血亲,教她怎么驯服,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妥当,确认了没什么太大的疏漏后,涂辛就准备回到谷鹤身边。临走之前,她问慕宇的外婆:“那个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名字?”慕宇的外婆皱眉摇了摇头。“陆家的大当家告诉我,这种小孩没有名字,但是因为在烈火里诞生,所以驱魔人有时会叫他们炎红。”

    炎红。

    涂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苦笑一声。

    “是个好名字。”她说道。

    第51章 五十

    对于慕宇来说,炎红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外婆捡来的孩子”。

    《雨天》拍到第六季的时候,慕宇拒绝了继续出演主角。她这个决定一被公布,就在网上引来轩然大波,有说可惜的,有说支持的,也有人恶意说她是不懂得报恩的白眼狼,毕竟当时是这个连续剧将慕宇的名气给带起来的。

    经纪人安慰她说不要太在意那些恶意的说法。

    慕宇耸耸肩,笑笑说:“早晚要来的,我总不能一直演什么年轻貌美的大小姐啊。”

    经纪人一愣,问:“那你这次打算演什么?”

    “演一个精神分裂的丑陋反派吧。”

    “啊?”

    慕宇没有开玩笑,后来她真的就认真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当代不是那么流行的悬疑剧。对于她的这个决定和态度,经纪公司自然是不太赞同,毕竟一直以来维持的都是正派的玉女形象,一下子说要跑去演脸上划了刀疤带着□□的大反派,实在是有点人设崩塌。

    慕宇说好啊,那我去学抽烟怎样?

    三番四次地争取下来,公司还是同意了让她出演这样的一个角色。精神分裂,毁容,歇斯底里,偏执,恶毒。没有一个特点能够跟慕宇之前的任何一个角色有相同的地方。

    这消息紧接着她拒绝出演第六季《雨季》那新闻放出,再次在网络上炸开一片,粉丝们都纷纷尖叫说往日的清冷大姐姐要转型了,既是期待又觉得心疼。

    毕竟,正如很久之前炎红吐槽过的,慕宇无论是形象,性格,还是气质,都符合了青少年们幻想里那高冷的御姐角色。其他人即便有过模仿的尝试,但都没能达到慕宇这么完美的标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完美,所以她比起其他人来说,更加难以转型,无论演什么角色,都带着《雨天》里女主角的影子,等过了十年,二十年,终究也不过是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她这次狠下心来,甚至是抱着一种竭尽全力的决然。

    而对于慕宇的这个决定,她父母反而也能理解,毕竟虽然很享受被别人赞叹自己女儿电视上的气质和性格,但慕宇本来便是一个独立且有自己想法的人,理性地分析着事态而不会照着别人的指指点点被牵引着前进。

    加上,炎红的事情明显对慕宇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不敞开心扉,即便是对父母的态度依旧和蔼,但这份和蔼里却多了一份疏远。

    慕宇说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你们做得没错,炎红也没错。

    在知道炎红死后那将近半年的时间,慕宇除了拍戏之外,没有接过任何综艺,发布会,也没有在朋友圈和网络上更新过自己的动态。同样,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给谁,她的父母打来电话问候,慕宇不会挂,会耐心地聊上十分钟,但如果说让她主动给家里打电话。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性情清冷,在那之后待人接物并没有太大转变,但也发生了一点变化。后来用慕相知的话来说就是,在说不出的范围里疏远到几乎触碰不到的地方。

    那时,翦项离跟陆夫子告诉慕宇炎红死了。

    她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但从两个驱魔人的眼神中却找不到半点玩笑的成分,甚至带着一种不让她逃避的冷漠。

    于是慕宇慌了,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然后服务员刚好来上菜。

    她慌了,但却又不慌。依旧是冷静地吃饭,冷静地听他们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冷静地接过翦项离递给自己的,炎红那块紫玉。

    然后对方转达了炎红最后的嘱咐。

    ——“好好吃饭,过好每一天。”

    慕宇眨了眨眼,突然就止不住眼泪。

    她可以忍住好几年不流一滴泪,也可以维持一个笑容好几个月,但是一旦这泪掉下来了,就怎么都止不住,甚至,越是想要不哭,就越难受。

    慕宇心想炎红怎么总是那么容易就抓住她最脆弱那部分。好的坏的不说,非要说这么简单一句话,但正是因为这么简单一句话,却轻而易举让慕宇苦心积虑建造的坚强给崩塌了。

    炎红是真的到死都在遵守着蛇婆的承诺。但是翦项离又告诉她,那孩子其实并没有遵守蛇婆的承诺。

    “因为后来,她从来都不是抱着要完成老人家的心愿才付出性命的。”

    慕宇转头去看桌上那盆水煮鱼,那红色的汤底看着越发刺眼,像是深秋的枫叶,又像是晚霞千里,同时,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淌在心里的鲜血。

    “完了。”她嘀咕一声。“哭成这样,我爸估那边又难交代了。”

    在决定转型之后,慕宇特地去请教了于自己之前转型成功的师寒。那个曾经白衬衫,短头发,很受青少年喜欢的少年,如今已经是穿着整齐西装的老干部了。

    师寒跟很多人一样吃惊于慕宇突如其来的转型,并且告诉她女性角色转型可能要困难一点,毕竟每一条路线都有着不一样的风险。如果说转性感,一不小心,要面对更多的流言蜚语;如果说转淑女,那么过于文艺礼貌的个性会给某些人带来一种玩不起来的无聊感。

    “你要走干练风格吗?”他后来问。

    慕宇偏头想了想。“可以。”

    “那把头发剪短吧,形象更突出。”

    “这个还是容我拒绝吧。”

    慕宇接的剧本是一个犯罪单元剧,作为反派出场永远都是□□部分。根据导演的说法,这个故事的精髓在于反派和主角之间的理念冲撞,只有将角色塑造得生动,才能传达出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

    她认认真真地做着功课,拿着好几个版本的剧本日夜翻看。拍摄地选在了无枳,慕宇便顺势住进了之前为了照顾炎红而买的公寓里。

    但现在这房子里,空荡荡的有些寂寞。

    炎红的房间还维持着那孩子曾经住在这儿时的模样,每周一有空慕宇就绝对会打扫干净,然后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发呆。望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有想,一直躺了好几个小时。

    她偶尔会摸了摸自己脊背,那道年少时的疤痕触感粗糙。那天翦项离告诉慕宇,炎红作为跟蛇妖联系最深的生命,只要稍微在慕宇精神恍惚且对她抱有**的时候触摸到内丹,即便是隔着肌肉和皮肤,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推出来。

    ——对她抱有**的时候。

    亏那个驱魔人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似乎假装不知道那时候炎红做了什么。

    慕宇在旁边听着,就觉得心里冒火,既悲伤,又气愤。

    “说不定我还蛮适合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角色。”她坐在沙发上翻看剧本的时候这样自言自语地吐槽自己。

    剧组采用的是一边拍摄一边播出的方式,根据观众的反应来调整后面的剧情。在经过苦心研究后,慕宇从一开始就发挥得很好,让一旁的编剧和导演都为之惊讶。往日见多了她清冷且干净的角色,如今在她咧嘴歇斯底里地喊出第一句台词时,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感叹了起来。

    师寒告诉慕宇,转型抱着很大的风险,非议和被比较是最为频繁的。但是慕宇并不打算如果失败就退一步,回到《雨天》那时的自己。

    因为炎红说过希望她能优秀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外貌而专注于所传达的角色。

    因为那孩子这么说过,所以慕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但是,如果可以,她更希望炎红能够看见如今正在为此努力的自己。

    那孩子到底会说什么呢?慕宇很想听听。

    小区里不知什么时候种下了两棵很大的枫树,十一月底的时候便满枝丫都红了个透,很多孩子放学后都喜欢在树下玩耍,将枫叶一片一片地捡起来,然后哇地一声往天上一抛,在落下的片片红叶里奔跑转圈,看着非常开心。

    这一年无枳正在进行环保建设,那些曾经排放这朵朵黑云的工厂也不知道迁到哪里去了,现在傍晚夕阳西下,楼层之间被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天空里便能看见片片晚霞,像是枫叶一样的颜色,跟两棵枫树很是般配。

    慕宇每次路过都会停下脚步看上几分钟,等到那霞光落在远处金色外墙的酒店另一端,才慢悠悠地离开。

    她觉得炎红应该要看一眼现在无枳的落日,绝对比她之前吐槽的好看很多。

    不过呢,现在炎红正在无枳郊区最高的山头,所看见的日落,估计比正处于高楼大厦底端的慕宇要漂亮吧?

    ——哦,说的是翦项离给炎红刻好的一块小青石碑。正伫立在郊区的一座山最高处,颇有气势地看着这座城市。

    清明扫墓的时候慕宇带着慕相知去给那块小石碑除了草。

    她指了指石碑上炎红两个字,问:“你说这人火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花钱修这么一个东西,骨灰都不让带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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