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棋(重生)》分卷阅读2

    第2章 初遇小修(36日13:00发表)

    有那么一瞬,空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族规森严的读心一脉,这样庞大的罪名,绝对会让她连死都成为奢望。她脑海里一片茫然,思绪乱的可怕。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离她最近的三长老蠕动了下嘴唇,表情渐渐变得愕然,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平静了下来。空诸恰好看到三长老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哀。短暂的情绪波动,只有正对着她的空诸看到了。她甚至感觉到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些什么吗?他在为她感到惋惜吗?

    那个从她屋里出来的族人手捧着一点毫不起眼的细末,那些所谓的“证据”。路过她时,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格外轻蔑。

    三长老身后的族人们争先恐后的迎上前来,大叫大笑,空前欢喜,似乎早就预料到她就是凶手。身后扭着她的两个族人也低低笑了声,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兴奋。

    空诸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物。

    她有些迷惑。她连手臂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不知道为何,她很平静,也并不感到悲哀。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苛刻的族规会给出最严厉的惩罚。

    没有人会听从她的话语,哪怕……只是因为一个毫不起眼的、根本算不上证据的证据。

    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

    或许真的是□□呢?她笑。

    真好笑。

    “三长老,我会被处以什么刑罚?”空诸缓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淡淡的问。她的眸子微垂,目光并没有看向任何人。

    “穿骨,订钉,黥面,销籍为奴。”他缓缓回答道。他掌管族内律法,对此再清楚不过。

    穿琵琶骨,订穿骨钉,面烙奴字,入奴籍。此生此世,再无法翻身。

    “真狠。”空诸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似乎也只是说给自己听。她又慢慢的笑了。空诸不想招惹任何人,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她从不想惹事,却也永远不惧麻烦。

    她抬头一一扫过周围族人们的脸庞,把这些面孔牢牢记进了心里。她一句辩解也没有说出口,她心里清楚,便她不是凶手,读心一脉也需要她这么一个替罪羊,来安抚族人惊惶的情绪。

    他们把空诸带到了祠堂里。宗族祠堂难得开启一次,三堂会审的架势极为吓人。这是三年以来,空诸第二次见到这些族内的掌权者。

    族长,十大长老,十大执法队,一百护族武士,上千族人。能到的,一个不落。

    空诸跪在堂下,歪着头,一个一个人头扫过去。各种愤怒的,嘲弄的,讽刺的,讥诮的眼神。幸灾乐祸的族人们。他们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他们也不再扮演自己的高高在上,尽情的用辱骂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惴惴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族人们,上下嘴皮子飞快翻动,连贯的吐出各种恶毒的诅咒。

    她只听那上面高座,那个苍老的、威严的、无情的声音说道:

    “预言师分支,读心一脉二代嫡系苏终之女,空诸。心如蛇蝎,残害同族,触犯族规,引起众怒。判,穿骨,订钉,黥面,销籍为奴。此生不得踏出寒川之巅。望洗心革面,清赎己罪。”

    洗心革面,清赎己罪。

    她面色平静,恭敬朝上位一叩到底。

    心里却在无声冷笑。

    我不明白,我一直不明白,我空诸,究竟,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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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心一脉族规极为严苛,凡是犯了过错的族人们,几乎都是非死即残。这座族内唯一的地牢,看上去极为宽敞,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偌大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不知名的碎肉,奇怪的骨头渣滓。斑驳的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骇人的刑具。暗红,黑红,红褐,红色,是这座牢房的基调。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牢房关着的囚犯撕心裂肺的痛叫。

    “好好休息下吧,明日才行刑。”周围的族人都退下了,三长老的半边身子隐在牢门外面的阴影下,空诸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双眼,三长老也看不清她的情绪。

    “为什么?”她无意识的问。

    她想起了少时,自己被母后一脚踹开,整个人都狠狠飞出去几米远。软软的雪地被身子砸出一个凹槽,长廊下的雪地里很冷,似乎半边身子都麻痹了。单薄的衣衫耐不住酷冬的寒意,忠心的奴仆们冰冷的拳头劈头盖脸飞泻而下。

    记忆中最后的场景,是那身着华服的贵妇,冷冷甩袖而去。轻蔑的眼神,死死的刻进了她的心底。年幼的孩子努力避开迎头而来的痛击,高高仰起头,茫然无措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多想唤她一声母后啊,她还从没这样叫过她。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孺慕,想和自己的娘亲亲近一下啊!

    她碰脏了母后的衣角了吗?

    不,不,明明看见母后厌恶的眼神时,她就缩回了手啊。

    冬日里冰冷的阳光下,皇后一身金银首饰反射着的耀眼强光,刺痛了孩子的双眼。

    她听见了很多,也看见了很多,忍受了很多。

    自己同胞兄弟的欺□□骂,宫人的闲言碎语,后宫妃子不加掩饰的怠慢;父皇异样的眼神,巡逻侍卫们的轻蔑无视。似乎偌大的皇宫里,每一个人,每一株花乃至每一棵树都在排斥她的靠近。

    她只是个孩子,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在苦苦挣扎着活下去的日子里,她见过比易子而食更肮脏的交易,见过不甘寂寞的妃子与天子近臣苟合,见过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假夫妻,见过含冤而死的奴仆的尸体腐烂在脚下;问心有愧的小主们请来的假道士,各种道符贴的满皇宫飞扬。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她想问问他们,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应该怎么做才会让他们满意?

    她很累,真的很累了。

    空诸问的没头没尾,可听到的另一个人,却意外的能完全明白她此时的想法。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好久,三长老才艰涩的道:“你的娘亲苏终,与人私通,叛族出逃。”

    空诸笑了:“这就是你们这样蔑视我的理由吗?”

    空诸笑的时候,眼角总是微微弯起,并不深的弧度。唇角稍稍一撇,就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伤也微笑,怒也微笑,她把所有情绪完美的隐藏在了自己的伪装之下。她的眼角处有一点小小的泪痣,本不起眼,只是随着她的微笑,仿佛血液也随之流入,那泪痣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鲜红色。艳丽夺目,更似一滴血泪悬而不落。给空诸本就妖娆的容颜更平添了几分妖异。

    然而空诸即使是在笑着,她的眼里也从来都只是一潭死水,仿佛不会被激起任何波澜。她的容貌和她娘亲完全不像,没有那人的大气俊俏,五官精致细腻。然而那双瞳孔却是一种奇怪的浅灰色,仿若寻常凶悍兽类的眼眸颜色,更是隐隐透着一股冰冷凌厉。还有一丝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意味。

    三长老望着她的面容,愣愣的出神。

    他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跟眼前这个孩子完全不同的女孩离开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女孩轻快的甩着马鞭,神情没有一丝不舍。他追了她快三千里,十几个日夜,穿越了大半大陆,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舍命追逐,她终于要甩脱他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噢,他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很愤怒的朝她的背影大吼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他日日夜夜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说的话,那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后悔了?

    她后悔了,他也后悔了。

    他仍能清楚的记得,那个女孩的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的微笑。他一直以为她是投错了胎罢,那样调皮的性格,合该是个男儿才对!打坐练功的时候,他经常骂她偷懒耍滑,她可怜兮兮的皱皱鼻头,朝他背影做鬼脸,却是个笨蛋,每次都会被他抓到。

    三长老感觉自己的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回神的时候,空诸仍然安静的抬眼望着他,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眼前这个女孩,跟她真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的性格,那个笨蛋要是这些年里一直受到这样的委屈,早就抱着脑袋哭的稀里哗啦,双眼通红。她们也有着不一样的相貌。可偏偏、偏偏就唯独那双眼睛啊,这样仰着头看人时,跟她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三长老匆匆的走了。他走的很狼狈。似乎是逃命一般。空诸默默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能感觉到有滴晶莹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记忆的味道,随着他大力的动作,悄无声息的落向肮脏的地面。

    四分五裂。

    她仍然坐着,毫无睡意。

    当脚步声再次在这里响起时,她连抬头都懒了。

    明日行刑。

    不,已经是今日了吧。今日行刑。

    牢房里没有沙漏,也听不见更鼓。她百无聊赖的用膝盖拄着下巴,只是凭着感觉,细数时间的流逝。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些死去的人,是你做的吗?”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这样问她。是个很陌生的声音,空诸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声音的主人。

    真奇怪啊,一个陌生人。她慢慢弯起眼角,似笑非笑,只是仍然没有抬头:“我说什么,你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杀了那些人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我可不是跟那些老家伙一样,老眼昏花,是非不分。”那人声音中染上了点点笑意。是个很干净的女子的声音。

    隔着栅栏,空诸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抚上自己的长发,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纤手自眉间划过,连带着那一片的肌肤,也渐渐温热起来。

    她终于仰头,借着火把晃动的光芒,她看到了那个女子,也对上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那人一头青丝只是用木簪松松垮垮绾住,神秘的紫色长衫穿在身上,更衬出几分难言的高贵。遗世独立,倾国倾城,应该就是说的这样的人物。

    这是一个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而最吸引空诸的,无疑是那人脸上干净温暖的微笑。就好像骤然间见到了另一个太阳。热烈,明灿。

    “咦?”空诸望着她,口中发出一声惊讶的语调。浅灰色的瞳孔中,一瞬灿如星辰的眸子落入对方的眼里,却又极快的灭了下来,仿佛只是错觉。空诸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眉,她并未想到在面对一个外族人时,自己无往不利的读心术居然失效了。心底疑虑重重,不过转瞬空诸就反应过来,微微笑道:“不是我做的。”

    “我相信你。”女子轻笑,她轻轻俯下 身子,凝视着空诸。两人面孔间的距离极近,只隔了一个小小的栅栏。她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拂到耳后,轻柔的道:“我是来这里找你的。我叫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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