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伪装者]芭蕉竹间生》分卷阅读7

    我们在没有刮风的日子里,利用学校长假去北郊滑雪。

    我和殳乐背着厚重的滑雪板,踩在足有足以湮没半人深的雪里,明明冷的牙都打颤却还能笑着说这和烤箱里的蛋糕上的糖霜没什么区别。

    我从只露出一半儿的白绒松树边开始,看着殳乐轻盈的控制着滑雪板,像只雁过无痕的鸟在松软的雪地里寂静飞翔。

    而我的速度也不慢,当然这是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我的滑雪技巧可比钢琴好得多。

    我俩从陡峭的山坡下来,在平坦的林地滑行,碎掉的冰从滑雪板底下飞出,粉末一样的消失在同色的白雪中。

    殳乐被只从她身前跑过的白鼬吸引了注意力,专心去找那一对儿一晃而过的乌溜溜的圆眼睛。而我俯身平滑的时候,鼻子里灌满了风雪,就像磨尖的刀刃一路划过口腔深处,旧病未好不说,倒突然感到颞骨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连带着耳朵里头都开始出现锐利嗡鸣,我没办法立刻停下来,也就是在恍惚的那一瞬,我脚下打滑,“砰”的一声撞上了颗白桦树上。

    我倒在树下,积了满树的雪经过刚才那一下全铺在了我的身上,我捂着正好迎面撞上的左肩,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相较之下咽喉里的痛觉倒也不再那么要命。

    没过多久,殳乐的雪球从天而降,碎在旁边的树干上,我模糊地听见她的声音,多半是看见我的狼狈样子才笑得那样开怀。

    她说我这是想哥哥想的才摔了这么一大跤。

    我知道殳乐向来喜欢拿先生来噎我 ,一说一个准,我又丧气的倒了回去,躺在绵软的雪里,我用冻的麻木的手指按压住脖颈,在喉结滚动后希望冰冷能减轻些皮肤下的喉管的灼热感。

    然后我突然想起连续几周都没有恢复的喉炎,从小扁桃体化脓就是常事,而现在稍微抽根烟喝点酒驱寒之后就更加愈演愈烈。

    我忍着不去往坏的方向想,又握住一捧雪放进嘴里。

    还没等到含化,嗓子里痒的腥甜,我捂着嘴咳,殳乐大概是看见了我的异样才跑过来的,她拍着我的背,担心地问是不是把雪呛进气管了。

    我从没想过有一个女孩能有这样打的力气,殳乐一下就掰开了我的手,看着我愣了半天,她奇怪地说:“是故意吓唬我的吗?你是不是偷吃了番茄酱? ”

    我低头看着黑手套晕出些看不出的血色,心里也凉了一截儿,张了张嘴,然后可能是笑着对她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大概是想哥哥想的。

    ☆、ch11

    明楼停在南京西路的街道的另一面,从太平鲜花店那盆悬着的吊兰里繁复绽开的银边长叶中,隐约观望到一角明黄重檐上栓着的紫铜铃铛,被风一推摇晃着就发出了细碎清灵的重叠梵音。

    那座屡经兴废的静安古刹依旧安静的矗立在吴淞江畔,明楼经过拥有四石狮驻守的一方涌泉,看着一位女香客抱在手里的小娃娃,白嫩嫩,圆滚滚的,颇像初到明家年幼的明台。

    明楼还记得从小父母就总是带着他们俩姐弟来到这里,礼拜诸佛祈求一家子事事顺遂。而流年似水,之后的明镜也常带着弟弟们来这儿,愿得化灾消障。再后来,明楼从法国回来更是和明诚一同来过,虽说生死可抛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能有个一生可逢凶化吉,平安终老的念想。直到最后,明楼一个人来到此处时,已是时过境迁,人已离散的境况。

    明镜就是在那口古井边笑话小小的明台对香积斋里的素食都要尝个遍的雄心万丈愣是打击了个透顶。明镜说明台太过贪心什么都要,不然还是剃个小光头和师傅们悟禅修心的好。

    明楼想着如果他们明家但凡有一个是与佛有缘,能皆入空门,拿起放下,倒也少了现如今的念念不忘和执念深重。

    寺中梁柱都是取柚木而建成,殿内清香隐淡,置身其中,让人更添虔诚出尘之心。

    明楼礼拜了殿中每一尊佛像玉塔,他合掌屈膝时徐缓而谦卑,垂首鞠躬尽显感恩,可唯独跪在拜垫上无声许愿时却脆弱得像是炉中燃尽的一缕青烟,无助的散开升腾,动辄即消。

    然后,他和以前一样从殿门退出,顺着回廊那端的石阶走到竹栏深处的石子路上,他平稳的不被那些裹在石间缝隙的苍绿苔藓所扰。

    倏而倦风侵袭,青叶绵延,顿时有如翠水涛流般此起彼伏,龙吟啸啸聚声幽邃曲径,明楼却想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柔情与岁月交换,好让他能在折返弯道时的第一眼就看见明诚,哪怕是蹉跎岁月中已经出现裂痕的回忆也好。

    他们也曾在这条小道里重逢,就在竹叶掩映的背后,明诚拿着一只木盒在这里等他。

    等到明诚回过头时,他一定会得到一个清浅自持的笑,那就像泉眼中掬起的一捧暖水,沁心留香,澄澈的让人过目不忘。

    明诚喜欢用铁盒里的薄荷糖缓解他的咽炎,那种太过刺人冰凉的冲劲儿可以压制住明诚总是想要条件反射的咳嗽。

    明楼看着那时明诚几乎把整盒糖果全部含进嘴里,所以找了个由头和他说话。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明楼问。

    果然明诚就此放下手里的薄荷糖,不明所以地说:“先生,请讲。”

    明楼道:“信上时常提起的那个姓殳的姑娘到底和你怎么样?你现在讲清楚,也好过让大姐日日叨念你的姻缘。且说她和你好,你怎么样?不和你好,你怎么样?最怕出国时和你好,回国时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就是她现在不和你好,将来要和你好,你又怎么样?”

    明诚看着明楼愣了半晌,一双圆眼睛眨了又眨,思忖了很久,才恍然想到明楼是有意逗他,就着明楼的话按照书里的答:“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

    明楼说他太过耿直认真,又问:“瓢之漂水,奈何?”

    明诚垂眸,并看不见他眼睛里的颜色,捏着的深色木盒的指骨已是青白,只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说:“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明楼看着明诚眼尾的淡淡笑迹,一点儿也没漫尽眼底去,憔悴又坚韧的样子让明楼胸口一滞,他下意识地顺着问:“水止珠沉,奈何?”

    “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明诚说话时,平静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明楼,让明楼感到逼仄的微窒,那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透着沉重的坠人。

    明楼伸手折叶掩饰心里的慌乱,可别过眼时仍然记着明诚醇厚如新墨的瞳孔被稀疏的竹下阳光晒得稍稍褪色,其中深浅颜色在起伏藏匿间更像溪水下锋利的沙砾,纵使细流划成伤痕却也是强留不住。

    “禅门第一戒便是不打诳语。”明楼又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挑眉问道。

    明诚却起誓道:“有如三宝。”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竹栏小道,明诚被明楼这么一调侃倒忘了手里的要事儿。

    明诚托着雕着流云百蝠的木盒子,嘴角泄出些腼腆,他低低的说:“赶着您的生日,就想着给您送份儿礼物,不是什么精细东西也是正巧今儿开光拿来,就此给您的好。”

    明楼很少见到明诚这样瑟缩忐忑的样子,君子端方如玉是不假,但偶尔对自家人露出点儿亲昵又害羞情绪来倒是可爱的不行。

    明诚见明楼接过盒子就郑重地说:“惟愿兄长身体常健,总俱欢颜,寿延百年。”

    明楼看着明诚认真的表情,想着他的头发上抹着发蜡揉两下就乱了,样子不体面。便一手拿着那颇有些分量的盒子,另一只手就抬起来去捏明诚消瘦的脸颊,轻轻把那块软肉嵌在指间,也不放手,就这么说:“怎么不说人长久?就如梁上衔枝燕,朝夕长相见。”

    明诚微张着嘴,看着一时孩子气的明楼哭笑不得。

    明楼却是瞧见了明诚好像雨滴般的耳垂里头游了一尾鲜红的锦鲤,甩尾团身留下浅绯一片。而心头就像被不经划开的水面,一层令人微痒的波澜慢慢推开自经命脉却无声流逝,从没有撼动什么也并不十分重要,而真实的感受又让你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直到明诚的右脸颊有了和耳垂一样的颜色,明楼才松手,打开了盒子,看见一串儿青奇楠的十八子持珠静躺在明黄的缎子上,墨而含绿的珠面儿上如莺鸟的翅羽般结成丝缕,亮泽生辉。

    “该是前朝的沉香料,绿棋难得,有市无价,今儿你弄了来还道不好,怕是这世上没有更好的了。”明楼拿着手串细细摩娑起来,那串持珠虽然经过大殿里的檀香熏染但也没失了本来该有的清润香气,反而越发馥雅,嗅着像是取之不竭的那样丰沛。

    “我这是谦虚,给先生的一定得是最好的,不然还怕先生笑话,又怎么拿的出手呢?”明诚看着明楼喜欢也就实话实说,“放在枕边,好安眠的。”

    明楼无奈的看着自家二弟,一下取了左手的腕表,把串子放回盒子里又递了回去,“放在枕边有什么意思,得常看见才行。”

    “来,给大哥戴上。”明楼伸出手。

    明诚抿着嘴,看着明楼伸出的左手半天,才拿出那串持珠细致的给明楼滑上手腕,忍不住又问:“这样办公的时候会不会不方便?”

    明楼两三下的把腕表系在自己的右手上,撇了眼明诚小心翼翼的温吞模样,难免不舍的揽着他出了静安寺。

    明楼一手搂着明诚单薄的肩背,眼睛却一直看着左手那串持珠,打心眼儿里喜欢。嘴里却说拿人手短,为免明诚以后老让他提箱子,亲自占了驾驶座带着明诚到南京路口的知味观杭菜馆。

    他们坐在楼上靠在窗边的包厢,而明楼最开始就要了壶罗汉果泡忍冬花儿。不过等着菜熟的功夫明楼又看见明诚把那个铁盒子从口袋里取出来。

    明楼趁着明诚往里拿糖的时候就伸手连盒带糖一并抢走,还振振有词地说:“含着这么多薄荷糖,待会吃什么菜都一个味儿。”

    明诚看着明楼被薄荷的冲劲儿弄的鼻子都皱了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拿着茶杯来遮掩上扬的唇角。

    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映出了些红润。只等着菜上齐后,明楼的筷子才渐渐地忙起来,他先是给明诚夹了一筷子蟹黄鱼丝,又在那道蒸的通透细腻的鸭胸脯上挑出一块儿最好的挑给明诚,这本是从小的习惯,在明诚眼里却是始终记着回报。

    “说是这清蒸鸭子的鸭皮最养人,慈禧太后和袁大总统都爱的。”明楼看着明诚塞的满嘴鸭子肉的腮帮子,吃的活像个玳瑁猫。他也就倒了杯忍冬茶:“我明家出的都是芝兰玉树的人,你纵不是朵牡丹,但总要是株蕙草才行。”

    “阿诚是体质不好,单看大哥这样的人物,就得让那些胡说的人自打嘴巴。”明诚边说着又将脆甜滑软的蚌肉一个个从壳里剔出来,洁白丰腴的嫩肉蘸饱了香稠的鸡汤,堆在放在碗里就着余热的放在明楼面前,讨饶前头说的那些俏皮话。

    “就知道搁我前头耍嘴皮子,怎么在大姐面前就现了形。”明楼哼了声,佯装生气。

    明诚也不急,慢慢的吃了颗虾子烧卖,朝着明楼眨巴眼睛,他说:“在大姐跟前儿您的话可比我少啊。”

    明楼气的一下把块儿烧素鹅从明诚那半道儿给夹回来:“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这么下去明家就没家风可言了。”

    明诚着缩着肩膀,一脸无辜地看着明楼,带着一双温润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那是无法忽视的仰慕与敬重。

    至少现在明楼仍那么认为。

    与明楼的擦肩的知味观,柱子上的赭漆上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无法遮掩底子里头随着时间流逝的物是人非。

    明楼总是摸着左腕子上的迦南持珠,他现在要赶上十二点的飞机,所以可能没法给明镜带去一罐她想要的蟹黄酱,而晚了只因他驻足旧檐下想着后来的发生过的事。

    触景总伤情,繁华街道中画报中袅袅娉婷的女人明媚的不可方物。明楼宁可绕路穿过狭窄潮湿的弄堂,竟也逃不开的想着十里洋场风花月,其实到头不过一场空。

    既是一场空梦,明楼也头一次的想要将明诚的音容笑貌一同留在这座雍容沧桑的城中封存而老。

    作者有话要说:  ps : 1 文中有一段借鉴了《石头记》第九十一回,宝黛的问答。明诚也借着书里的誓言在玩笑调侃中把能说的都说了,可惜明楼不懂。

    2明楼在时移世易后重新回忆岁月的片段时才开始明白原来明诚已经能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了。这是迟来的怦然心动。

    3捏脸,信物,情话,谁说这不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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