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29

    阿吉藏在烛光照不到的树干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进内院去了。他在原地呆站了好一阵子,这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冒一回险。

    郭府上有一个老大的池塘,是从邯郸城外引来的活水;水道穿墙而过,连通内庭和外庭后注入池中。只要逆流潜水过去,就能绕过守卫的私兵进入内院。然而,这水中还养着两种怪鱼,个头差不多大小,习性也很类似;一种通体皆黑,一种通体皆白,游弋起来极为优美。听总管说,这是郭大人花重金从齐地买来的“阴阳”之鱼。这种鱼生来喜食荤腥,喂鱼的人常常将脖子切断的鸡鸭丢入池中,不到片刻便被啃食地只剩一具白骨。亲眼见过这场景的下人都对池塘和水道敬而远之,生怕一不留神掉进去、成了鱼群的食饵。

    某一日,阿吉却意外地看见家中的一条黄犬不小心跌到了水塘里,本以为它必死无疑,却见那犬优哉游哉地自己游上了岸,连毛都没少一根。阿吉若有所悟,于是特意抓了一只乌鸦,闷死之后丢进池里,并不见有鱼来吃;他又将鸟尸捞上来撒上些鸡血,再次扔回水中,果然很快鱼群便蜂拥而至。

    阿吉这下想通了:只要身上没有血的气味,便不会被阴阳鱼发现,也就不会被吃掉。

    他在池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将身体慢慢浸没。沿着水底的淤泥逆流行走,一路上可以清晰得看到黑色和白色的鱼影,但它们只是兀自游着,并没有靠近。

    阿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院墙,为了不弄出水声,继续向上游了很远才爬上岸,接着再匍匐回到内院书房的所在。万幸的是,府兵们似乎只在院墙的另一侧,院内连侍女都撤去了,简直是空旷无人。只有书房之内才隐约地透出一线光亮。他紧紧贴在墙根上,回忆着葛大哥以前教过他的呼吸吐纳之法,尽可能地隐藏了气息。

    “……南先生好大的架子,郭大人连带我们兄弟,可是等了你快半个时辰——”

    房内传来一个毫不客气的大嗓门。阿吉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郭开最器重的门客之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子母风雷剑”赵北冥。

    还有些别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地抱怨了几句。这时主人郭开发了话。

    “老四,不可无礼;南先生出来一趟,要令军中那些人不起疑心,可是困难重重。”这个手握重权的元老大臣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口气,若不识他的本性,倒是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不敢,多谢大人体谅。”“南先生”答道。“不知大人今晚召集我们,有何见教?”

    郭开干笑一阵,压低了嗓子,“请诸位来,自然有要事相商。不瞒各位,数日前老夫又与顿弱见过一面,秦王那边托他来问,何时大事可成;老夫让他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

    “嘿嘿,大人何必一再犹豫,虽然季孙兄失败了,但以南先生的手段,此事本不难办到。”

    “西门小子,你什么意思——”一个粗重的声音喘着气喝骂道。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先前发话的“西门”仍旧笑嘻嘻的,“季孙兄的剑术在下一向是顶佩服的;可惜现在能接近李牧身边的,我们之中的确只剩下南先生一个。”

    “且住,且住,”郭开打断他们道,“老夫并非不清楚南先生的能耐,然而此事是老夫故意拖着的。秦人打的主意老夫还能不清楚?他们以为除了李牧,赵军便是一盘散沙,再没有能耐挡他们攻下邯郸。然而李牧是那么好除的?上一次为了军中粮饷、他已经跟老夫翻了脸,那十万边军个个都是他的人,早就把老夫当做仇敌;若是他此时横死,莫说是我们的人动的手,就算是别的天灾**,那十万人马转头杀回来,也能把这邯郸城踏平了。顿弱打的好算盘,借我们的手动刀动枪,他回去好领灭赵的头功,才不会顾老夫的死活。”

    “原来如此,大人高见!”赵北冥接口道,“之前我曾在邯郸城内探过他人的口风。赵人之中,似乎还是向着李牧的居多。此刻行事,舆情定要对大人不利;即使成功,也不知李牧那群手下会怎样报复……”

    “所以说,倘若真要对李牧下手,只能等一个时候,”郭开的声音略为自得地道,“就是那十万大军在边境被牵制住,或者被损耗得差不多之时。之后也方便我们从邯郸脱身。所以老夫与秦人约定,他们什么时候再起兵伐赵,李牧必然领兵防御。那时,老夫再请我王起一道诏书,将他从前线召回——若他领旨返回邯郸,便在老夫股掌之上;倘若他胆敢抗命,便可设法将他捕而杀之。”

    “大人好计算。那时即使他的手下有何异动,秦人正好发动总攻;赵军人心浮动,必然不能抵抗,更无所谓报仇了。”

    郭开大笑道,“不愧是南先生,深得老夫心意——”

    “多亏大人点拨。”“南先生”道:“然而此计虽好,却仍有一丝破绽。李牧身边能人辈出,倘若他事先有所察觉,不肯奉召返回,我们便不得不在军中动手——那时只要有某人护他左右,即使是在下也是毫无把握。”

    “哦?有这么个人?”

    “此人是大人今后计划的最大阻碍。我记得季孙兄,赵兄,好像都在他手上吃过亏——”

    “你说什么?!”两人一齐叫道。然后阿吉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张画像是……原来是他!”赵北冥惊道。

    “葛……大……”“季孙”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阿吉打了个激灵。先前那些针对李将军的恶毒计划已经听得他心惊肉跳,现在竟将葛大哥也牵连进来……

    “葛大并非他的真名。据我所知,他的本名叫做盖聂,虽然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想必师出高人。如今他在军中虽只是个百夫长,但深得李牧、司马尚器重,是个不可小瞧的人。至于他的剑术,各位想必也略有所知;至少赵国最强剑客云集的赤豹营中,还无人是他的对手。”

    “……南先生,是否太过自谦了呢。毕竟,我们之中还没有人有幸见过南先生使出十成之力。”“西门”轻佻的声音传来。

    “不敢。”南先生冷静地答道,“若论剑术,此人的确是世间罕见的高手;可若要除掉他,却也并非难事。”

    “哦?先生有何妙招?”

    “此人至少有两大弱点。每一个都足以致他于死地。”南先生侃侃而谈道,“其一,妇人之仁。除非在战场上拼杀,否则他绝不肯轻易伤人,甚至刻意压抑他的剑。例如去年军中比武,规则是点到为止,他便当真点到为止;即使与季孙兄斗到生死关头,他那最后一招也未下杀手。一柄没有杀意的剑,谈何威力?其二,自恃过高。以此人的实力,本来即使被数十人围攻也能毫发无损。可实际上他在作战中却屡屡受伤,何故?无非是他救了一人还想救二人,救了二人还想救十人……罔顾自己的实力,优柔寡断、不自量力,剑法再高,也不过如此。”

    “不愧是南先生……以你的意思,为了将来对付李牧,此人必除?”

    “不错。大人不必忧心,在下胸中已经略有打算,只不过——有一位隔墙生耳的妙人,需得去打个招呼。”

    “谁?!”

    阿吉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必须控制呼吸,再小心翼翼地回到水里……然而还未爬出几步,一双腿便挡在了他的前面。他惊恐万状地抬起了头。

    “你……你是!!”

    “南先生”笑了。“你好像认得在下?无妨,反正你我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哧”的一声,苍翠的庭院之中,开出了一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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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以这里为主战场,努力赶上进度;存货放空之后更新不定tut

    第26章 二十六

    局之章二

    数天之后,李牧接到一封请柬,竟是郭开邀他赴家宴,还有数名朝中重臣作陪。其部将司马尚,赵葱,颜聚等人,皆在受邀之列。

    李牧的亲信部下多半劝他不要出席,反对的最厉害的莫过于李左车。众人都说郭开老贼居心叵测,将军为国之柱梁,怎可以身犯险。李牧却力排众议,认为郭开既然阴险,反而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何况郭开毕竟仍是赵国卿相,执掌一国大小政事,一旦与秦人开战,所需的粮草、物资、兵器、甲胄、民夫、牲畜、军饷,样样离不开后方的支持,因此最好不必刻意与其交恶。

    “祖父的苦心我明白,可那老贼手段多端,不可不防……晋灵公欲除赵盾,不也是在朝堂之上,伏甲尽出的么?”左车忧心忡忡地阻拦道。

    李牧冷笑一声。“你觉得老夫与赵盾相类?”

    “不不,孙儿的意思是——”

    “罢了。就算他郭开能假借国君的威势,老夫也有‘灵辄’相救。”李牧说着转头拍拍盖聂的肩。“有这一位在,谁能动我?”

    是日郭府大开筵席,宾客纷至;郭上卿亲自迎门,殷勤款待。席上有美酒佳肴,丝竹管弦,更有家姬起舞助兴,实乃人间极乐。

    盖聂与数名百金勇士做随从打扮,看似随意地坐在李、司马等人身后。根据山鬼以前传来的情报,盖聂也认为郭开此人城府极深,倘若真要对李将军不利,一定会设计一个周密精巧的陷阱;那种在酒食之中下毒、在屏风后面埋伏刺客之类的狡计,实属末流。但一想到出门之前李左车哀怨的眼神,便感到肩上的担子实在沉重,不得不时时小心、处处留意,对堂上所有人,包括仆役、舞姬的一举一动都警觉非常。

    “盖兄弟怎么,看呆了?”夏启调笑着勾上他的脖子。

    “夏兄小心。”盖聂小声说道,“那些舞姬不简单。她们总共有七人,其中有三个每次转过来都会偷窥此处;我担心,她们是在确认将军的坐席。如果其中某人打算发出雷霆一击,我的位置可以最快挡住从左侧袭来的刀剑;而夏兄则有利于从右方抵挡。或许,她们还在权衡出手那一刻的形势——”

    “……我倒觉得,她们想看的人是你。”

    “……”

    酒过三巡,主人忽然笑道:“寻常乐舞,实在难入诸位贵客之眼。老夫近来请人排演了一出滑稽戏,愿为各位大人消遣解闷。”

    他拊掌三声,舞姬们纷纷行礼退去,奏乐的人也暂时停了手。

    堂下由远而近地传来金石撞击之声。一个身着红衣的矮小侏儒如猴子般的跳上来,手里牵着粗大的铁链。那铁链上牵着一串高矮各异的怪人:不是少了只手臂,就是没了双腿,只能勉强用手掌爬行;有的缺了一手一脚,还有的天生畸形,胸背佝偻得如同虾子一般。他们的脖子都被锁链拴住,在堂内勉强围成一个圈,做出种种奇形怪状的动作,仿佛尽情展现着身体的残缺。

    一段“表演”过后,宾客中即刻有人高声喝彩,有人大笑不绝。其实他们多半也不太明白这样的杂耍有何可笑之处,只不过既然是上卿大人特意安排的,只能做出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盖聂却笑不出来。他一一扫过那些残废的躯体;与剑为伴这么多年,他一眼便能看出,那些缺了的手脚,都是被利器斩断的。

    那些人面上涂着金漆,遮掩了表情神态,但有几人的目光中却透出一股凄厉的痛楚。

    难道说,他们是……

    那最先上来的侏儒跳了几下,嘴里发出赶马一般的呼哨声。仿佛收到了军令一般,那些人重新排成一列,从每个客人案前一一走过,有手的两人捧着坛子和酒杓,要给客人添酒。

    经过李牧面前,一个仅有左手的汉子单手握着杓柄把酒从坛中舀出,抬头时,身体不知为何哆哆嗦嗦起来。他张了张嘴,口舌虽然完好,却只能发出风吹过破屋似的“呜、呜”声。

    盖聂盯着那两片变了色的嘴唇。那人想要喊叫的仿佛是“将军”二字。

    他胸中似被大锤一擂,右手不由自主地握到了剑柄上。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只手蓦地从身边冒出来,紧紧按上他的小臂。

    “盖兄且住。”夏启垂着头,低声道,“这般杀气,怕是数尺之外的人也能感觉到了。”

    盖聂深吸一口气,把手从剑柄上挪开,转头查看周围人的脸色。李牧眉峰耸起,握住酒盏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司马尚低头啜了一口杯中物,从此处只能看见他在案上投下的阴影。中山狼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些残废人,像是也发觉了些许端倪。只有鲁句践似乎还浑然不觉。

    这时只听“咄”的一声,添酒那人因为摇晃得太厉害,一不留神碰翻了桌案,酒浆洒了一地。

    “混账!竟敢如此怠慢贵客——”郭开毫不客气地喝骂起来,“给我拖下去,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斩了。”

    “且慢。”李牧放下酒盏,从容道:“上卿大人何必动怒。如此精彩的戏耍,老夫亦深为喜爱,愿以金帛换之。不知上卿大人可否割爱?”

    “岂敢。”郭开满脸堆笑道,“这些人奴哪里值什么金帛。将军错爱,本该双手奉上。可惜老朽与君上有约在先,数日之后要送这些人入宫以娱太后,怕是——”

    “如此,是老夫唐突了,还请大人见谅。”李牧双手捧起酒器,一饮而尽。

    午后不多时,李牧便称身体不适,早早离了席。盖聂等人自然也随之一并告辞。直到车马远远离开了郭府,李牧才长叹一声,整个人疲惫不堪地瘫在马车上。

    “老夫执掌将印十数年,着实愧对军中将士。”

    “将军不必太过自责。此事,着实不能说是中军的责任。只是……”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鲁句践一把拉近夏启的马辔,“怎么好像就我一个听不懂?”

    夏启苦笑着摇摇头,“鲁兄大概没有细看,今日宴上的那群杂耍人,其中有不少恐怕原本是赵军中人,在战场上受了伤,才变成如此模样。”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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