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49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早在昨夜之前,对这个巫士抱有杀意。”

    卫庄以手支颐,眉目间有些轻佻的笑意。“愿闻其详。”

    “从昨日起,我始终想不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昨日早间,你和白凤利用鸟群监视某人的行踪。我本以为你们监视的人必是公子负刍,而你当时也故意诱导我这么想。然而之后想起,我察觉你们监视的那人绝不可能是公子负刍。白凤曾说‘他之前去了北市,停留了两个时辰。’而我先前又听人议论过,陈城的北市是专门售卖牛马牲畜之处,有许多畜栏。这种地方往往常年恶臭难闻,一般稍有身份的贵族都绝不愿踏足。邯郸也有马市,但赵国的贵人们就算是爱马成痴,也会命下人将看中的良马带回府上挑选;以负刍的身份,他没有理由亲自前往北市。”

    “或许负刍并不同于寻常贵胄,根本不介意牲畜的气味呢?”

    “……负刍绝非此种人。他的衣冠配饰、车辆马匹无不奢侈昂贵,且昨夜我打开香炉时,发现炉中本有鸡舌香、艾叶余烬,但上方点燃的却是百越诸国才出产的沉香木。昨日所请宾客中,以公子身份最尊,也是主人唯一需要逢迎之人;可见,猗顿特意换上如此名贵的香木,是为了迎合负刍的喜好。既然负刍是对气味如此讲究的人,他又怎会在买卖牲畜的市场逡巡两个时辰之久?但如果把你们监视的人换成阚伯,那么就解释得通了。无论是中原还是蛮夷之地,但凡祭祀,规矩都十分繁杂;作为巫士,或许他需要亲自挑选作为祭品的牲畜,方可施法。”

    “听上去颇有道理。不过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师哥一厢情愿的揣测罢了。”

    盖聂停顿片刻,又道:“第二件,就是昨夜我们见到那个摆着尸体的血阵。当时,小庄你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然后便领着我们找到了阚伯的尸体。然而阚伯全身焦黑,从情理上想,应是我们火烧殿内的两个怪物之时,同样的痛苦反噬到他自己身上——倘若当真如此,那么在我们逃脱之前他便已经死了。你又怎会听到尸体发出的动静?”

    “或许他将死未死之际,残躯挣扎了一下,这又有何古怪?”

    盖聂摇头道:“阚伯的尸体距离血阵并不算太远。如果当时他尚未断气,濒死挣扎,动静一定不小,怎会除你之外无人察觉?如果他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你听到的动静,又是什么?”

    卫庄挑了挑眉毛,一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表情。“……对啊,是什么呢?”

    盖聂并不上当。他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却是在双方激烈争夺的区域之外。“是白凤。”

    “嗯?”

    “发现尸体时,我听见了古怪的鸟鸣声,却并未多加在意。如今想来,当时你所听到的并非阚伯造成的动静,而是鸮鸟发出的讯号。这又反过来印证了白凤一直在追踪着阚伯,所以才能在他死后第一时间将尸体的位置告知于你。”

    “师哥倒是说得活灵活现的,仿佛你亲眼所见。不过你的推测之中尚有一处矛盾。”卫庄笑道,“如若白凤早就潜伏在那个巫士身后,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画成血阵、放出怪物?他见怪物冲进殿中,便应知阚伯要对我不利,何不早点出手杀了他?”

    “……他还是个孩子。”

    卫庄挑眉道:“你若是见他人小便轻看他,日后可是要遭大祸的。”

    盖聂深吸了一口气。“即使白凤有把握暗杀阚伯,我想你也事先嘱咐过他,不准他出手。”

    卫庄盈盈笑道:“过了这么多年,师哥也该略知我本性。我可并非师哥这般的慈柔之人。”

    “这与你的性情无关,与你的目的有关。你不愿阚伯死于锋刃,却想见他死于巫术。”盖聂道,“今日我苦思许久,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流沙与负刍做的交易是暗杀。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把持朝政的李园,更包括当今楚王。然而昨日你提到过,传闻阚伯以巫术诅咒楚王,令楚王无嗣,因此深得负刍信任;既然负刍如此迷信巫蛊之力,那么将来楚王无论是病死、还是被人毒杀,都可被阚伯归功于巫术。于是他愈发得宠,而流沙却毫无机会得到信任和重用。所以你想要除掉此人。但你初来乍到,如果现在出手谋害公子手下亲信,必然会使负刍恐惧提防。杀也见疑,留也见疑;所以你便设计,挑拨阚伯主动出手对付你——倘若他死于巫术反噬,自然是他自己的责任。公子负刍更会看重你的武功谋略,从此委以重任。”

    他转过头,看不见师弟脸上丝毫动摇的表情。

    “昨夜之宴,乃是猗顿一手筹划;公子也曾列席其中,却提早离席。若说他们对阚伯的阴谋毫不知情,实难令人信服。师哥莫非以为,这两人也与我共谋么?”

    “公子负刍或许当真毫不知情,或许知之一二,却有心放纵阚伯为难于你;但无论如何,他应当不知晓阚伯会将席上的其他人都牵连在内。至于猗顿,他是你的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是他怂恿阚伯出手,又筹备宴会,处处为他制造机会。阚伯恐怕至死都认为猗顿是他的同谋,却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切行动皆在计算之中。”

    “那你要怎么解释,阚伯打算宴会上所有人一起杀了,而不是只杀我一人?”

    “此人的巫术或许很强,但使用起来必然也有诸多限制,控制也绝非易事。如果他能精确地驱使那些怪物,早就替公子负刍刺杀了深宫之中的楚王。又或许,我们先前的推测也是成立的,他确实是阴阳家的间人,心中又另有盘算,想要趁机削弱楚国的实力,阻止韩楚结盟。无论原因是哪一种,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下定决心不计代价、利用这个失传已久的血阵来除掉你。另一方面,你通过猗顿,对阚伯将在宴会上动手的计划知之甚详,却不能事先预知他会用何种巫术。不过你甘冒这个风险。”

    卫庄扶着额,淡灰色的眸子上流光四溢,视线笔直地刺进盖聂瞳孔深处。两人互瞪许久,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惊得屋顶上的白凤和万千雀鸟四散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够了才道:“很好。很好。师哥,你既非蠢材,又非废物。你能看穿师弟的小小手段,不知为何,我心中很是快活。”

    盖聂皱眉不语。卫庄的手段,他自觉钦佩,却并不喜欢。

    “如今想来,那个盛满油的铜鼎会恰好出现在那里,怕也是猗顿精心安排好的。”卫庄自言自语般地解释道,“他已决定无论阚伯施用何种妖法,之后都要纵火消除证据。即使没有你我二人,他的人也会相机行事。此人手段之狠辣,行事之决绝,恐怕犹在我之上。”

    “……你太谦虚了。”

    “师哥你什么意思?”

    盖聂垂下眼帘,暗自喟叹。昨夜的鲜血和惨嚎、恐惧到变形的人脸和扭曲鲜活的躯体,仍然历历在目;伤亡者中有几个贵胄子弟,想必公子负刍已将他们的家族一一安抚;但大多数死者都是在场的侍女、仆役、乐师、护卫,更有许多随从为了保护其主而惨死。还有那三个被当做牲畜一般斩首献祭的人。听说陈城买卖奴隶之处也在北市,想来是阚伯在挑选牛羊的时候,一并买下的吧?

    不过是些下人罢了。设宴的猗顿不把他们当成人命,施法的阚伯不把他们当做人命,布局的卫庄更不会将他们考虑在内。他们眼中看见的是胜负,是势力的此消彼长,是通往王侯霸业的登梯。

    可我又比他们强上多少呢。他重重落下一子,不再答话。

    身在局中,谁不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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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四十一

    破之章九

    入夏,楚地连着数日天降暴雨。听说南面淮水暴涨,不少两岸的村落都遭了难。

    “这天,简直就像……”

    卫庄轻声自语,手指蘸了水,有意无意地在桌案上写下一个“留”字;忽然挑起一抹冷笑,广袖一拂,极阳的内力瞬间将那片水渍蒸干了。

    盖聂本来看着窗外,此刻转头问道:“像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这天气不好,道路泥泞,怕是赶路不易。”

    盖聂点头道:“无妨,昨晚我夜观天象,见北方斗、牛清晰,不出两日天必放晴。”

    “哦?师哥还懂天象?”

    “……观星之法,当年师父不是特地传授于我二人的么?小庄,你不记得了?”

    卫庄按了按额角,隐约想起倒是确有这一桩;可惜当时正是他心中万般压抑、郁结难解之时,师父教的那些没用的,多半没往心里去;至今唯独记得的只有师哥命中星宿属东方青龙,姻缘不好。

    却听盖聂又问道:“你的内伤恢复了几成?”

    卫庄轻笑了一声,“怎么,师哥这便急着走?”他见盖聂默然不语,便知猜中,心下不禁焦躁愤懑,一面语气如常地答道:“前几日,夜夜得师哥真气相助,奇经八脉自已畅通无碍。”

    盖聂叹道:“你的真气行走与旁人不同,甚至与师父当年亦有些微差别,究竟怎样才算伤愈,我一时难以判断。不过瞧这内伤发作的情形,以真气疏通经脉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最好能寻访到墨家的医仙前辈,求她为你细细诊治一番。”

    “哼哼,那位神女医仙与师父相交数十年,也没能治好他的旧疾。何况我这毛病还是新的。”

    “医仙前辈虽然没能彻底医好师父,不过她调制的一味药丸,叫做‘玄牝养气丹’的,很有些固本培元、调理经脉的益处,以往师父一直在服用。你若得了空,不妨向医仙前辈求些来。”

    卫庄回想起几年前去医仙那里讨药的情形,嘴边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很快又收了。“我刚从鬼谷下山时,本已打算跑一趟云梦泽,不想还没上路,医仙竟然亲身先来新郑找我了。当然,她要找的不是卫庄,而是鬼谷子。”

    盖聂心中一惊,隐约想到了什么,却不好提起。卫庄回想起当时情形,冷笑道:“她带了不少墨家弟子,声势倒是咄咄逼人,说我们鬼谷欠了墨家什么东西,要我如约交出;墨家愿以玄牝养气丹的药方交换。”

    “竟有此事?!”

    “她一口咬定与师父有约在先,我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此事。话不投机,她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卫庄一摊手,道,“事已至此,我自然也不能再厚颜去讨什么养气丹。况且天下名医何其多,我不喜欢这种被人以药相挟的感觉。”

    卫庄状似无辜,其实当时他与医仙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们鬼谷欠了墨家一笔债,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

    “什么债?情债么?那卫某可万万还不起。”

    于是这也怨不得医仙前辈不高兴。

    盖聂沉吟半响,小心翼翼地问:“前辈她是否说明,鬼谷派到底亏欠他们何物?”

    卫庄哂笑道:“她虽没有明说,听话里意思似是一粒夜明珠,应该是个宝贝。不过以师父的眼界,早就见惯了世间珍宝,我不信他会贪图他们墨家一颗值钱的珠子。”

    盖聂又惊又怒,隐隐地还有些大失所望,“珠子?他们竟然……”

    只想要那颗珠子。

    那么,那三百名逃离秦国的墨家义士,不惜血战旬日、用性命保护到底的,到底是什么?师父令他立下重誓守护传承的,又是什么?

    “师哥?你果然,好像知道些什么啊——”

    盖聂一扭头,便见卫庄拖长了调子,眼睛微微眯起,两颊的肌肉都绷紧了。在鬼谷学剑的时候,他一看师弟这幅表情便知要糟,如今也是一样。

    “此刻我倒真想问问师父,鬼谷派还有多少秘密,是师哥你知道,而我这个鬼谷子不知道的?”

    盖聂赶紧解释道:“我的确听说过墨家的一件旧事。这是你不在鬼谷时,师父说的。”

    他的意思是鬼谷子说到这件事时卫庄恰好不在鬼谷,但在卫庄耳中听来,却像在说此事是他还未曾拜入鬼谷时发生的;遂去了几分火气。

    事已至此,盖聂只得将秦墨逃秦,楚墨罔救的典故和盘托出,只隐去了《别墨》一节;自然也道出了藏匿在山寨墙壁中的秘密。“那随侯珠的确本是墨家信物,只是当年楚墨不愿出手救人,师父一怒之下才将它带走;如今墨家的人突然想起此物,上门讨要,定有其缘由。”

    “随、侯……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楚墨之后未曾记挂同门惨死,却对这颗珠子念念不忘。墨家号称兼爱众生,其行止也不过如此。”卫庄语带讥诮,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随侯珠一事,如今除了盖聂,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倘若他有一分半点私心,便不说据为己有,只要闭口不谈,便成了永远的秘密。

    ——想他师父鬼谷子一生叱咤风云,机关算尽,临了临了,收的徒弟却是个傻的。

    盖聂摇头道:“他们若是心中无愧,也不会任凭随侯珠在师父手中藏了二十多年。且自我入谷后,每年入冬,医仙都会赠予师父各种灵药,压制他当年所受内伤;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当年之约’。”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是老相好?!”

    “……小庄,不可毁谤前辈清誉。”

    “清誉?”卫庄往壁上一靠,嘴角斜带出一抹笑意,“倘若她与师父当真彼此属意,两心相投,又分什么‘清’与‘浊’?可现在看来,她为师父炼药治伤,也是出自墨家巨子的暗中指使,别有所图而已。”

    盖聂摇头叹道:“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得已之处。当年秦墨逃秦时,医仙年纪尚轻,不过墨家一名普通弟子,就算她心中有意救人,又怎能替整个墨家做出决定?而做出决定的楚墨巨子,虽然心胸偏狭了些,也未必不是为了一众弟子的安危考虑……我只希望,当世的墨家之中,能出个光明磊落、心忧苍生,有其祖师墨子之风的真正传人。我也好——”完成师父的嘱托。

    “也好什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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