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64

    他凝神聚气,排众走出人群。看守的卫士以为有人要逃脱,赶紧从两旁以长矛乱刺,被盖聂振臂一挥,连人带矛甩了出去。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更多的甲士弯弓搭箭,对准了此处。但盖聂走到巨坑前方便停住了。他昂首眺望着雄壮的宫殿,高高的台基上站满了戍卫和官员,簇拥着最上方某个看不清楚的人影。

    他以内力远远传出话音,声如洪钟,响彻王城。

    “敢问那上面观刑的,是秦国的王?还是天下的王?”

    那一刻,哭声竟然毫无征兆地停了。四面静得可怕,几乎可以听见远处神射手将弓弦上紧的轻响。一名将军模样的年轻人举起一只左手,暂时没有发出号令,似乎是在为难应该直接击杀还是擒住拷问出同谋。

    幸而此时,一名黑衣使者一阵风一般地从台基上小跑下来,传令道:“秦王请壮士近前说话。”

    年轻的将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他朝下属点头示意,立即有四名高大威武的卫士走了出来;盖聂将双手背在身后,任凭一对锋利的铁戟架在颈下,另一对长矛抵在后心。五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一同移动,步步走上台阶,在距离殿门三丈处停住了。

    这是盖聂第一次见到这位名扬天下的君主。关于秦王,山东六国有太多太多恶意和夸张的传说,几乎将他说成一种凶残暴虐的怪物。但盖聂眼中只看到一个有些深沉的青年人,眼神锐利,虽然有股惯于做出裁断的气势,却并无传闻中的专横、狂妄或残暴。此刻他的嘴角甚至可以捉摸出些微笑意,朗声问道:

    “秦王如何?天下王如何?”

    “若大王仅是秦国之王,在下赵人,与王无涉。若大王为天下共主,盖某亦天下人,愿为天子效命。”

    “哦?你要如何为寡人效命?”

    “在下有一件至宝要献给大王。”

    “何物?”

    “赵国。”

    “……赵国?寡人的军队刚刚取下赵国的都城,何须他人奉上。”

    “在下听说巨蟒吞食了牛羊这样较大的猎物,若趁它尚未消化的时候剖开肚腹,猎物还是完整的。只有静待骨血交融,牛羊才能变成巨蟒自己的血肉。历代秦王曾多次讨伐赵国。攻城略地,杀人盈城,投入的兵力粮秣不可胜数。如今大王终于得到了赵国,却仍视秦地的国人为秦人,赵地的百姓为赵人,视赵如寇仇,那么取下赵国,还有何意义?”

    “寡人明白先生的意思。入城后,上将军早已谴人安抚百姓,将他们编入我国籍册。连韩国的废王,寡人也只是将他移居宜阳,不曾加害。然而眼下这些人是寡人及太后的仇人,因此无法宽恕。”

    “贵国国尉曾道——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大王举兵讨韩时,存新郑,抚人心,的确是义举;然而韩王一向自称是秦王的臣子,此举并不能使天下人完全地放心。相反,邯郸与大王有旧怨,倘若大王连邯郸的仇人都能原谅,还有什么人不能容呢?若有如此气度,必使天下归依,人心顺效。”

    秦王玩味地微微一笑。“倘若寡人执意不肯放过寡人及太后的仇人,便是没有容人之量了?”

    “不敢。大王为报母仇,屈身来赵,此为至孝之义;然而此地百姓多为牵连所致,许多人与太后从未谋面,有些更是在大王入主秦国后方才出生的。杀死这些人,既不能对真正的罪人有所惩戒,又不能有利于大王的声名。孺子何辜?若大王能以天子气量宽恕旧怨,必惊天下,此乃尧舜之义。”

    秦王沉吟不语。盖聂与他四目相对,从那对黑如点漆的双眸之中,看不出丝毫喜怒。他本就对自己的游说辩合之术信心不强,眼下更是冷汗侵衣,双拳紧握,有如遇上了平生最没有把握的一战。寂静之中,他不得不放出了埋藏已久的后手。

    “听闻赵国有一件国宝,先昭襄王愿以十五座城交换,亦未曾如愿。在下如今知道此物的下落,不知大王可愿以此邯郸城中性命,与在下交换?”

    秦王眼帘微沉,忽然哈哈大笑,“先前寡人听先生谈论仁孝尧舜,以为先生学儒;没想到,先生竟是个贾人么?”他的语气虽严厉,然而双目中忽然射出一线渴求的神采,令盖聂如悬刃上的心放了下来。

    那一刻他知道,他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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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五十四

    聚散之章一

    燕王喜二十七年。蓟都。

    时近于岁末,而雨雪交杂,霏霏不止。曾经宾客盈门的妃雪阁,因为舞姬杀人亡命而骤然冷落,楼内烛光黯淡,琴瑟绝响,行人皆避而远之;仿佛有股不详的气氛,如怪物一般盘踞在楼中。

    今日却有些特别。晌午过后,陆续有几辆颇为华美的轺车停于妃雪阁外,车上下来的人往往身着披风、斗笠,匆匆忙忙入楼关门,行动迅速而神秘。然而就在一条斜对妃雪阁的小巷中,藏了一座昏黑破落的小酒馆;从某个临窗的位置窥望,恰好可将妃雪阁门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内。

    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往窗外扫了一眼,随即转过脸,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一锅狗肉。沸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双冻得微僵的手停在白气之中。他捏了捏拳头,将七八个陶碗一字排开,单手提起酒坛浇了一个来回;另一手转动着一根竹筷,叮叮当当地顺着碗口挨个敲过去,随即意欲未尽地放下了。

    这样的风雪天不免令人技痒,可惜一旦奏曲,必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在办大事之前,还是喝酒吃肉最为谨慎。

    年轻人这样想着,捧起其中两个酒碗各自浅啜几口。放下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用筷子敲了几下,感觉声调比先前更加清越。于是心满意足地边敲边吟道:

    “长铗——归来乎——食无鱼——长铗——归来乎——出无车——”

    停在白气中的那双手抽了回去,重重顿了一下案上的酒坛。

    年轻人停了箸,讪笑道:“小高,莫不是兴致大发,要与大哥合奏一曲?”

    坐在对案的人看上去比他还要略年轻几岁,眉清目朗,肤白胜雪;只是唇色浅且薄,无端生出几分冷情之意。

    “你莫发出声音,我们还是朋友。”

    年轻人面色一变,两道剑眉也垮了下来。“小高,原来认识了这么久,你心中根本没把我当做——当做——”他声似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大哥,我不是……”

    “——当做乐师么?!”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层咬着直钩的鱼一般的屈辱,“你什么时候又成了乐师?!”

    “我荆轲与两位弹琴的国手都大有交情,打个架都有人合奏‘高山流水’为我助兴,即便当不得俞伯牙,也算半个钟子期吧?”年轻人乐滋滋地道,“论弹琴击筑呢,大哥自然一辈子也及不上小高你,但我自创的这套‘酒钟’之乐嘛,也算得上惊天动地——”

    “……鬼神同号。”少年点头道,生硬地转动脖子看向窗外。“又来了一辆。”

    荆轲将一碗温酒草草灌下肚,扒着窗口细瞧了片刻。“看车的样式,似乎是韩国的车驾。故韩王和公室都被秦国人囚禁在国内,能被太子请来的,应是那位逃走的横阳君。”

    “连韩国都来了人,加上魏、楚、代、齐,殿下此番谋划的格局当真不小。”少年叹道,“不过各国使者秘密入燕,这样的行动当真瞒得过无孔不入的罗网么?”

    “这便是巨子让我们等在这里的理由啊。”荆轲露齿一笑,“燕春君死后,太子殿下决心将罗网在蓟都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次聚宴妃雪阁,正好引蛇出洞。倘若有形迹可疑之人接近那里,我们便出手将他们一齐拿下。”

    少年心事重重地捧起酒坛豪饮几口,忽道:“大哥,你游历诸国,可曾到过邯郸?”

    “去过几次。啧啧,赵国的乐舞美人,在七国之中名声最响,那位雪姬妹子没和你说过?”

    少年猛被酒呛了一口,咳嗽半晌才缓过来,语速极快地答道:“她说过。她还说邯郸名士多慷慨重诺,为义气轻掷生死。可是最近燕代之地都在传说,邯郸有一名剑客,剑术出神入化,连秦国的剑圣都非他对手。然而此人却在城破之际将和氏璧献予秦王,后又随驾入秦,成为秦王身边重用的卫士。”

    “……阿聂啊。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荆轲低头斟酒,面色不改。

    “不错。我也记得你以前提过有这样一个朋友。”少年接着说。“秦军灭赵之日,有志之士或死战殉国,或追随公子嘉逃往代郡以图再起;唯有此人,竟靠向秦王献国宝以图爵禄,如此卑鄙小人……大哥你与他结交之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高,你还小,恐怕有些事情并不像他们表面看起来那样。”荆轲抬起头来,面上依旧是笑吟吟的,语气却十分郑重。“阿聂嘛,是个比你还喜欢板着脸的家伙,不会弹琴不会喝酒,连笑话也不会讲。不过他看着无趣,却懂得不少奇怪的事情;看着老实,有时候又没那么老实。虽然也算有过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有时候我却觉得我根本看不透这个人。”

    他将一碗残酒一饮而尽,语带笑意。

    “——但我还是可以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少年不解地与他对视片刻,还想问些什么,荆轲已经伸筷夹出一条上好的腿肉,在雾腾腾的案上大快朵颐起来。

    酒馆里的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一番闲话竟然清清楚楚地传入妃雪阁内,一名列席而坐的男子耳中。那男子身着大氅,散着一头白发,喃喃自语道:“……卫某多年经营,赚得的骂名竟还不如他,这世情真是凉薄。”

    此时坐在他上首之人方才除去披风、面纱,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孔来,令其他席位上危襟正坐的使者们大吃一惊。

    头戴玉冠、身着朝服的燕国太子起身问道:“这位是——”

    先前那名白发男子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余人的窃窃私语:“我主横阳君身染小疾,不便长途颠簸;这位是我国的红莲殿下,代兄与会,太子殿下不会怪罪吧?”

    “竟是公主远道而来,姬丹怠慢了。这一位一定是鼎鼎大名的鬼谷传人,卫庄卫先生。”燕太子揖礼道。二人俱起身还礼。

    宾客全部入座之后,主人击掌三声,妃雪阁内随即有乐声响起。数名妙龄少女在玉台中央缓缓起舞。可惜在座的众人都毫无观看的兴致。

    燕太子在歌舞的掩饰之中,缓缓说起了正题。

    “邯郸陷落,易水皆惊。丹请各国密使来此的理由,诸位想必已经知道了。”

    使者们三三两两打着眼色,迟迟不发一言。终于,一名楚国的老者被推举出来,替众人答道:“太子想要重议合纵么?六国盟约虽由来已久,然而燕楚两地相隔千里,秦人之威逼又迫在眉睫,并不容我等从容结盟、出兵。即便我国有意加入合纵,救援之事也是有心无力。不知太子可有良策?”

    一名代国使臣哽咽道:“虎狼势大,赵人虽以倾国之力与之一搏,可终究是……代郡只余残兵老弱,危难自保,如之奈何。”

    “各位的难处,丹已经知晓了。”燕太子环首四顾,但见一片凄然之色。“秦王陈兵赵地,攻燕战事一触即发,此事急迫,丹亦自知难求诸国在近日内整备出兵。然而凛寒将至,秦军无法在入冬后大举行动,出兵必要待到来年积雪融化之后。父王已计划在休战期间派遣使者入秦游说。丹与父王向各位所求之事唯有一件:倘若不久后秦国国内发生重大变故,希望列国国君皆能举兵响应,收复先前被暴秦吞并的国土。”

    “太子所谓变故……究竟为何事?”

    “例如……国丧。”

    席间传来不止一个怀着惊惧的吸气声。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名齐国使者忽然冷笑道:“太子所指之事,恐怕在座的各国君臣都曾设想过。然则咸阳宫守卫何等森严,秦王殿下壮士何等雄壮,加上罗网之耳目众多、无孔不入,成事何其困难?太子如何会有这般信心,各国谋划都无法得手之事,太子的计划就一定能成功呢?”

    “这个计划,从三年前就开始了。”太子丹不以为杵,仪态从容。“丹已寻到六国之内最强的勇士。最锋利的匕首。也准备了足令秦王动心的议和之礼。只要我国的使者接近秦王五步之内,死生仅在一瞬。”

    席上又是一片静默。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狂妄,又简单到近乎可笑。但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能比它更周密、更可行?各国使者都绞尽脑汁地考虑,却一时什么也想不出来。

    便在此时,一名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坚冰。

    “听闻秦王自小学习武艺,膂力出众,随身佩戴传说中的名剑天问;说不定外袍下面还穿着防身的宝甲。太子是否考虑过,倘若那名刺客一击没有刺中要害,秦王拔剑抵挡,又当如何呢?”

    “红莲殿下。”太子丹转向韩国的公主,语气恭敬,“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红莲以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匕首,光有锋利不够,还应淬炼上致命的毒物,只需一点划伤见血,便能夺命。”

    太子沉吟不语。韩国公主所言之事,的确值得考虑;然而在六国的旧贵族看来,用毒用药之计,未免有些不够光明正大。春秋遗风总是令人倍感豪迈,却也带来许多古古怪怪、约定俗成的规矩:例如有些人会认为,即便是弑父弑君,似乎用刀剑都要比下毒暗算要高贵些。

    果然,一名魏国使者不客气地评判道:“毒药是小人和弱者的武器。强者应当坦坦荡荡,直面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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