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66

    “如果泄露这个计划会有危险,那燕国太子何不从一开始就秘密行事?”

    卫庄大感欣慰。能问出对的问题,可见这小鬼还是很有希望的。他拍了拍棋盘,示意白凤在对面坐下。

    “姬丹在试探每一个国家的态度。他设计这次行刺和普通的暗杀不同,不是要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而是要昭告天下,累积声望,令六国诸侯士子都看到燕国的实力以及反秦的决心。如果刺秦的计划成功了,到时山东六国再造合纵,太子丹便会不言而喻地被推上合纵长的位置,好比昔年窃符救赵、震惊天下的信陵君。这等声势是以燕国本身的实力无法得到的——虽然六国都元气大伤,但以目前来说,楚国的实力仍是最强;楚王为何要允许其他国家成为合纵长发号施令?我们的新楚王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对于燕丹的暗示,他绝不会满意。赵国和燕国早有旧怨,而邯郸沦陷时,燕国不能及时救援,令许多赵国贵族不满,只不过目前代国实力太弱,才不得不勉强依附燕国。齐国虽然富庶,但多年未经战火,在合纵还是连横的选择上,国君的态度也仍是暧昧不明。燕国通过刺秦成为合纵的元首,只是太子丹一厢情愿的打算。燕丹以为逼迫我交出随侯珠,可以取悦墨家,又试探了韩国的忠诚,是一石二鸟之计;然而我此时毫不留恋地将随侯珠双手奉上,反在各国使节面前表现出燕国的专断,只会加剧他们的不满。”卫庄顿了顿,问道:“眼下这种情形,如果是你,觉得应当如何决断?”

    “……把燕丹宰了。”白凤眼中精光一闪,轻轻抬起右手侧面的羽刃。

    卫庄两眼一黑,感觉流沙的未来一片黯淡。

    白凤走后,卫庄才挑灯重读那封来自咸阳的帛书。信上字体表面苍劲,余力却略嫌不足,可见邯郸那时候的重伤仍未痊愈。

    “贤弟见字如晤。”

    盖聂这封信写得十分谨慎小心,聪明得连卫庄都不得不表示赞许。他只字未提自己和卫庄的名姓、身份,看上去就像一封最普通不过的家书。他一再感激卫庄赠予的“灵药”,并表示自己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恩人的来历。但他也同样暗示,倘若有人设计了对付“上人”的计划,他职责所在、不能不出手阻止。最后他隐晦地表达了一些自己对时局的想法。他说,一个人真正能做到的事情很少。有人看似翻云覆雨,其实不过是借助“时”与“势”之力。比如山崖之上落下大石,有万钧之力,并非因为这块石头本身有多么伟大,而是因为它是从高处落下的。把石头运到高处固然不易,但比起积土成山的困难来,就渺小得不值一提了。当一国已成高山之势,君主纵然雄才大略,但也不过是块被放到山巅处的巨石而已;即便以一人之力击碎这块巨石,国家还有源源不断的后继。山势不平,东面与西面终究不能抗衡。

    信的最后写道:“年近正朔,不知旧都雪否?望添寒衣,多加餐饭。”

    卫庄在灯下细读着这封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随着目光的流转渐渐挑高。他享受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享受这种只有鬼谷同门才能明白的暗语一般的隐喻和比兴,享受两个相隔千里的人不谋而合的快意。

    看来盖聂也隐隐意识到六国为了秦王有什么孤注一掷的计划。但他并不认为这种手段能够真正解决问题。卫庄也正作此想。当年秦孝文王继位不足三日便暴毙,子楚享国也不过三年,在内部隐忧不断的吕不韦当政时期,秦国对东方的攻势并没有停顿下来。如今嬴政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的儿子,朝中有许多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如韩非生前所说,李斯的才能和手段便绝不下于吕不韦。倘若国君当真死于刺客之手,更会勾起举国上下的复仇怒火,将始作俑者烧为灰烬。

    刺客之计,犹如从棋盘中取下一枚黑子、又换上一枚黑子,怎能撼动全局——卫庄在回书上这样写道。有人以为只要“上人”一死便能令河西大乱,解决所有的问题,恐怕要空欢喜一场。

    他想了想,又提笔写道:“北地多雪,积有数尺。风雷倏变,不知语何人。三年之期复近,惟君图之。”

    墨迹干后,他将回书叠好,又把盖聂的来书卷成一团,投入屋内的火盆。洁白的绢帛顿时燃成了一朵艳丽的火花,随后散发出刺鼻的焦臭。

    盖聂收到回书时已是新年。

    咸阳一连几日下着小雪,但街道依然平整干净,每户人家都扫净了屋外一段道路上的积雪——如果未能及时清理,按律会处以数百钱或服劳役的惩罚。而偷偷向街上倾倒灰尘的,甚至可能丢掉一只手。

    帛书藏在送到他居所的药盒之中。虽然耽搁日久,但师弟竟肯回信这一点,已叫他惊喜不已。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的“府上”十分冷清,桌案与地面积了层浮灰,没有人清扫,也没有人费心去乱动送来的东西。

    盖聂在秦国的处境,恐怕要让唾骂他的六国豪杰大为失望。当日他在邯郸指点秦王掘出和氏璧,被抓的数百名囚犯从死刑改做城旦,送往九原一带;而他自己则被武士押进囚车,一路载到了咸阳。他在国都又被秦王召见数次,几番对谈过后,秦王不顾众人劝说,让他补剑圣之缺做了侍卫,并赐爵一级,宅一座和仆从两名。但秦王身边常驻的亲信武士足有六十人,多是功臣烈士之后,忠心耿耿,武艺超群;他们不同于宫中一般的执戟宿卫,不受郎中令或卫尉节制,而是直接听命于秦王,如影随形地守护国君左右。他们看似官位不高,与秦王的亲近关系却是任何达官显贵都比不了的。秦王有时会暗中命令其中一些人去完成极其隐秘的任务,有时也会提拔一些人在朝中担任要职。有传言说,如今的朝廷重臣昌平君、昌国君也曾是这六十名亲卫中的两人,而使他们二人获得重赏和封爵的原因,比起在长信君叛乱时立下的战功,更关键的却是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的性命。

    盖聂在这群侍卫之中,始终是一个若即若离的外人。刚到达咸阳城的时候,他因重伤初愈和长期忍饥挨饿,消瘦得几乎没个人形,看上去一根树枝就能戳倒。秦宫之中流传着关于他与剑圣一战的传说,可惜绝大多数人都难以置信。秦王热衷于观看侍卫之间的比武切磋,私底下也常有人向他发起挑战。终于,盖聂的剑术从同僚那里收获了戒备和敌意,或许还有少许尊敬,却永远无法赢得发自心底的信任。侍卫之首就曾跪在秦王身边苦劝道,听闻此人凶残狡诈,在邯郸围城一役中杀伤我军将士无数,不宜委以重任。秦王却道,赵王昏庸无道,断送国家,因此军中勇士主动投效寡人;这种人更应彰显其名,成为天下名士效仿的对象。

    另外秦王还特意提到:“攻赵之前国师的占卜显示,将有一刑徒、为寡人送来一珠一璧,可见此乃天意,勿需多疑。”

    于是首领也无法再出言劝阻,只得命属下昼夜提防,不动声色地阻止盖聂与秦王太过接近。

    除去以上种种,盖聂在硕大的咸阳宫中,仅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秦王作为国君,可与书中记载的任何一位雄主相比:他才智过人,心志坚毅,勤政好学,常常为了处理政务不眠不休;秦国朝堂上人才济济,上下协力,好比一架沉重而精密的巨型机关,所有的木头、青铜、齿轮、铆钉都各司其职,不知疲倦地运行着。而驱动这一切的,则是精确严峻的秦法,以及看向山东六国每一寸土地的贪婪目光。盖聂遍搜腹中所学,对于如此这般的君臣,也提不出什么新鲜有价值的谏议。正如赵高所说,战争到了这个地步,所谓的合纵连横之说,也都无甚用处了;而秦国的用兵之道,更不会有人来征求他这样一个前敌国之人的意见。

    所以盖聂的职责便只剩下守护国君一人的安全。当值轮换的时候,他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在自家宅院内读书习剑,修炼内功。他知道罗网从没放弃对他的监视,因此举动十分小心,几乎不与外人接触。他在朝中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情往来。倒是在宫中又遇见两位故人,可惜双方都装作素不相识:昌平君极力回避与他的视线接触,而赵高的眼神依旧让人很不舒服。

    被派来伺候他的是一对母子: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们是盗贼的邻人,因连坐获罪,充为官奴。老妪耳聋、眼花,几乎从不开口,舌头也尝不出味道,做的饭菜经常焦糊或夹生。即便如此,盖聂还是很喜欢她的笑容——虽然年纪大上许多,但她眼角皱褶的纹理总能令他勾起几分关于母亲的久远记忆。那小少年名叫阿廷,十分活泼多话,比起待在盖聂府中伺候打扫,更喜欢去隔壁大宅的马厩里和年龄相仿的马童玩耍。

    “大王正在调兵哩。”某日他们靠在门外,羡慕地看着大路上一列列行伍走过。

    “我后年十六岁了。” 阿廷信誓旦旦地对小伙伴说,“也许是明年?我想早点投军。只要砍下一两个魏国人或者楚国人的脑袋,就能分到几亩地,一座宅子,还有好几个仆人伺候娘。”

    “王将军已经打下了魏国好几座城,恐怕等到明年这个时候,魏国就完啦。”

    “希望楚国人能撑得久一点,不然咱们要砍谁的脑袋去?”

    盖聂刚巧路过,闻言叹了口气。“希望这场仗早点打完,谁也用不着砍谁的脑袋。”

    少年睁大眼睛瞪着他,虽然没有出言顶撞,但视线中明显带着十足的不满和敌意;仿佛是盖聂亲手夺了他的田宅、仆人和爵位一样。后来盖聂走远了些,听到他对隔壁的马童抱怨道:“那家伙有什么了不起?别人家的老爷爵位都是一颗脑袋、一颗脑袋在战场上挣来的。他却是靠向大王献了什么宝贝才被封爵的,真是孬种。腰里插着把剑装模作样,说不定连人都没杀过。”

    盖聂几乎露出微笑,舌尖却尝到了苦味。

    如果自己的母亲有幸活到今日,不知会以什么样的儿子而自豪?她是想见到儿子当个老实本分的木匠呢,还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

    盖聂走到街上,想请城南铁匠为他修补佩剑。入秦之后,他不比以往,只得用起又硬又脆的青铜剑。“青蛟”和“九死”都是名匠精心锻造的铁剑,锋利柔韧,即便剁开头骨也不会轻易卷刃。但听说用九天之上落下来的陨铁打造的剑,才是剑中极品,甚至能够斩裂金石。

    盖聂在人潮中缓缓前进。他意识到背后有条甩不掉的尾巴,身周也有不同寻常的人注意着他的存在。

    是的,咸阳城里自然也有六国的密探。即便是罗网,也无法分神去监视每一个人、每一条道路。拜山鬼的训练所赐,盖聂能够辨认出那些伪装的乞丐、小偷、方士和行商;另外还有一些特别的木工、铁匠、石匠等等,他们并非伪装,但恐怕亦身怀绝技。墨家是天下工匠之祖,他们精通技艺,又维护着一股不受诸侯贵族所控制的信念。他们是城池无法拒绝的建造者,和守护者。

    铁匠铺内一片热火朝天。盖聂绕过那些通红的炭炉、嘶叫的风箱,叮当作响的锤子和铁砧,正想寻找管事的身影,却听角落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

    “我有五锥——铦者必先挫。”

    盖聂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转身笑了。

    “我有五刀——错者必先靡。”

    “哈哈哈哈,好兄弟……阿聂,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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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五十六

    聚散之章三

    “我从不知道咸阳地下竟有如此复杂的暗道。”

    盖聂与荆轲弯腰并肩、在阴暗逼仄的巷道中穿行,紧随一名身材矮小的领路人。荆轲低声道:“咸阳的城防工事和地下隧道,很多是当年秦国的墨者留下的。可惜建造时的图谱早已遗失,如今只有尚同院的少数弟子才能读懂前人留下的标记。如果只有咱哥俩,恐怕到死都绕不出来。”

    盖聂左掌轻轻摸过墙角一个不显眼的痕迹。那正是《别墨经》每一册的竹简最后铭刻着的图形。

    他们转入一间通道左侧的耳室。领路人为他们点上油灯,行礼离开,只留二人在室内。

    盖聂的目光滑向墙角的一座机关沙漏,“我在咸阳的一举一动都被罗网的眼线盯着。初入秦时,他们昼夜轮班,一刻不肯放松;见我始终没有可疑的行动,监视才渐渐有所疏漏。但若我久久出门未归,定会有探子将此事上报。”

    “你有多少空闲?”

    “不超过两个时辰。”

    “用不了那么久。”荆轲摊手道。他掏出随身的酒葫芦,笑吟吟地斟了两杯。

    “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吧。比起那时候,兄弟你可是声名大噪啊。”

    盖聂双手接过杯子。“传到荆卿耳内的,怕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也不尽然。虽然总有好事之徒不吝添油加醋、把事情越抹越黑,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不明事理。”荆轲举杯道,“可还记得邯郸北城的曹老大?他手下有个叫左三的贼儿,在城陷时见过你。据他所说,那一日秦王本打算坑杀数百户人家。左三在城里有个相好的,就住在赵姬旧居附近;他们几个结拜兄弟,本打算拼了老命把那女子从犯人里偷出来;结果幸亏你站了出来,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他们那伙人,可都对你感激得紧。”

    “惭愧。”盖聂把酒盏端到唇边,一饮而尽;仿佛一团**辣的火焰从肚腹一直烧到头顶。“这酒——”

    “这可是好东西。”荆轲扬起葫芦,自豪得像自己酿的一样。“辽东烈云烧,燕国一等一的烈酒。”

    “你终究……去了燕国。”盖聂低头抿唇,面色看不出变化。“三年前我二人在齐地告别,荆卿不是西行入秦的么?不知是否解救了那位故友?”

    “不错。那年我终究未能救出旷修,不过为了替他完成一个心愿,后来转道去了蓟城。”荆轲的口气先是有些遗憾,随后又兴奋起来,“不过,亏得如此,我才在燕国结交了一位极有本事、人又风趣的小兄弟。高渐离的名字,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不曾。”

    屋内陷入一股尴尬的沉默。直到盖聂再次将视线投向沙漏,荆轲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聂啊阿聂,你这种聊天的本事,当初到底是怎么说动秦王的。”

    “——走运而已。”

    “哦?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信运气这回事。当年在临淄,我说赌钱之前绝对不能洗手,你不肯信,害得我们一直输。”

    盖聂忍不住微微笑了。“我误信传言,以为行动越呆滞的斗鸡就越容易赢,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荆轲亦笑着弹了弹酒杯,“说到传言,墨家也有些兄弟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劝我不要来见你;我让他们自己去邯郸打听打听,别只听信代王手下的一面之辞。虽然豺狼窟只是个贼窝,但你盖聂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他们不会忘记。”

    盖聂感激地抬起眼,“荆卿,在下……”

    荆轲反倒仰脖饮尽残酒,面上笑容渐渐隐去。“我不该来,不单因为你是秦王的侍卫,还因为燕国如今的处境。你大约早就知道了。”

    “秦燕,即将开战。”

    “……阿聂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淇城我曾说过,这辈子,想做一件真正的大事。”

    盖聂心中顿悟,握着剑鞘的指尖不禁一颤。“我记得那时你说过的话,也记得我说过的。但如今,并非在下兑现诺言的好时机。”

    “哦?那何时为好?”

    “天下大定之后。”

    荆轲纵声大笑,眼中却怀着抹不去的苦楚。“阿聂,你是真心打算辅佐秦王扫平山东六国了?”

    “不敢说辅佐。只不过天下大势如此,我发觉逆势而为,除了血流成河之外,不能让这世间改变分毫。”盖聂苦笑道,“好比那一日在邯郸我并非上前游说,而是行刺,即便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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