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鱼尾轮回(维亮/瑜亮)》分卷阅读22

    司马昭一愣,忙把诸事细细想来。他虽年少心躁,血脉中毕竟流淌着司马一氏的聪颖,此时兄长一句话,如暗夜明烛一动,眼前乍亮,令他似乎瞥见前路崎岖纷杂……

    司马师望着弟弟,深深叹一口气道:

    “父亲连年征战,为我大魏社稷费尽心机——虽战功累累,却未必能换吾主真情。

    “君心不向,臣意更疏。譬如曹爽一族,趁我出兵在外之际,招贤纳士,虎视眈眈——当真内忧外患,强敌环伺。

    “此番已然挫动东吴锐气,若又当真摧毁西蜀根本,吾主岂不高枕无忧?对外无忧,必要肃清朝内。记得当初我司马氏被迫卸甲归田,昭儿愤愤难平,非诸葛亮兵出祁山不得复出——幸遇国家多故,方有我辈得意之秋。 此番若大胜天下,却要变回捕蝉的螳螂,到时主上要收回兵权,父亲却该如何应对?”

    司马昭呆呆望着兄长。司马师长睫半垂一时,忽地抬眼,似夜空中两道冷星闪烁。

    “父亲心中所虑,孔明必也知晓;只是如此不臣之念,断不可公然言说。如今父亲只在等孔明寻一个契机,暗暗做个认输的姿态,若诚意足够,他便可寻出个借口退兵。待吾主赶到,只推说孔明别有妙算,我军行谨慎,令他脱身而去——吾主又能奈何?”

    “既总要放孔明归去,现下退兵便是,为何又要等那无用的认输?”司马昭愈思愈觉朝中险恶,犹胜外敌,不由吸了口气,急问道。

    “昭儿又心急了。”司马师抬头,好半天不作声,凝望了一阵空中血月,幽幽笑道:

    “诸葛亮连年北伐未果。此番在上方谷,几乎将我父子三人烧作土灰,却难料天意不允,将他希望浇个尽灭。前几日东吴败绩,他军中青衣暗卫多半已上报军情——大胜未遂,而大败将至,如此起伏跌宕,世间有几人能经受得起?

    “他再智慧,终究是个人,是个年华渐去梦犹未竟的老人。壮心惜暮年,情何以堪?此时父亲按兵,不退亦不进,看似并未落子,实则逼他自出绝杀……最擅攻心之人,一朝被人攻心,即便留命归去,却未必能再支撑几时!

    “如此,且留得蜀吴微弱力量制衡境外,我司马氏兵权在握,慢慢设计,将朝中逆势拔净……到时再伺机一统天下——岂不妙哉?岂不快哉?”

    司马师将声音压得极低,音色却愈显激荡。司马昭直听得神摇心悸。

    司马昭自遇天水初败,又是用心习剑,又是苦读兵书,以求一雪前耻。却不料这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阵法,而自在计算人心。自己只晓得攻城掠地,却不知在心中构建城府。想到自己前去斗阵,障于心魔,便被困住;那阵不过无中生有,诸般武艺全然不能用上,不觉咂舌……暗下决心,要收敛急躁,向父兄潜心修学权谋智计。

    然而转念一想,要练就这般深沉心计,从此陷落到尔虞我诈的漩涡之中,作出一副性情难测的模样威慑众人,岂不也够心累。他虽向来对父兄深信不疑,此时却也隐隐生出些疑惑。

    正自寻思,该如何将这话向兄长问来,却忽听营口一阵喧哗。

    司马昭一惊,忙辞了兄长,提剑前去巡查……

    “站住!快拦下!那边……来者何人?”守营魏兵盯着前方一人,正慌慌忙忙地呼喝阻截。几名魏军转过身来,围在那青衣人四周,露刃相向。

    司马昭匆匆赶到,脚步一顿,定在原地。

    赤月下,一抹青影如同鬼魅,怀抱一物,飘然穿过带露秋草,在营前悄然停下。

    “奉诸葛丞相之令,求见司马都督。”

    声如风动碎玉,清清泠泠。司马昭回过神来,向前几步,走至面前。只见这人形貌一如自己日夜所念,四目相对时,却觉他面色极是苍白,给寨门上悬的灯笼一照,映着原上枯草,竟了无生气。素来带笑的一双眼,似是被摄了魂般空洞无神。

    司马昭心中也是一惊。

    ……此番又有甚么诡计?

    他越众上前,试探地伸手将她腰间宝剑——自己的宝剑解下。却见她依旧纹丝不动,紧抱一匣,只有单薄的衣角在风中一颤。

    一切都如此平静。回到司马昭手中的秋水剑,利刃在鞘中忽地一颤,似发出了兴奋的低鸣。

    一时间怀疑、恨意、怜爱、好奇,在司马昭心中交织成网。他一挥手,黑衣卫涌上,将这青衣人团团包围。强定心神,领着众人穿过一排排营寨,向中军大帐而去。众守兵见状,只道青衣来客是寻常蜀使,既被二公子接下,也不以为意。七嘴八舌了一阵,又渐渐静下来,依旧去看天上奇景。

    多年后,退役的老兵仍然记得,五丈原有此一夜,一轮血月悬于早枯的孤桠,似一个刚被斩下示众的美人头颅,绚丽得让人绝望。

    ------------(5)------------

    “丞相可在帐内?”姜维打量着环帐的四五十名守兵,尽皆执皂旗、穿皂衣,挑了个眉目熟悉的问道。

    “丞相正祈禳北斗,”守兵望着面前柔和带笑的面孔,轻声答道,“姜将军可是要进去?丞相吩咐了,诸将皆不许进,唯独将军可进。”

    姜维便要进帐,却又停住,再仔细回看一眼面前守兵,眉目清朗,颇与众不同,问道:“你可是青首所领青衣卫副使?”

    “正是……初着皂色衣衫,颇有不惯。” 守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却觉惊奇。自彝陵一役起,青副便有护卫关青之责;后来冀县营救姜母时,亦随青首左右。他未曾与姜维共事,又兼行事严密、默默无闻,只是那日丞相病急,自己请罢军医,又去请他,因而见得一面。

    此时姜维一袭白衣,飘展于夜风之中,与往日打扮颇为不同;不似将军,倒似有旧画中的气韵。青副远看之下,差点没认出来,反倒是姜维将他看得清楚,果然并非凡将。又想这将军也真好整以暇,身为极少数知军情紧急之人,还有心思打扮得潇洒翩翩;再或许他已得对策,特来报知丞相?

    因知他与青首关系似甚密切,忍不住将心中一事问了出来:

    “丞相祈禳事大,某却整夜未见青首……不知将军可曾得见?”

    “不曾。青首行事周密,或领丞相计策,别有去处,也未可知?”

    “原来如此,”青副开颜,“有将军一言,某也放心了。”

    姜维舒眉展目,微笑点点头,心间却是一皱。当下凝神定气,伸手轻轻揭帘入帐。

    只见帐中设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诸葛亮步罡踏斗方毕,执剑闭目静坐,神情寡淡,袖中露出两截消瘦手腕。

    姜维静立片刻,轻轻垂目道:

    “将身边如此知心之人,远送不归途,以挽山河社稷——丞相心里是何感觉呢。”

    诸葛亮闻言,缓缓睁开眼:

    “正如二十四载前,亮立于水畔,独观寒江雪下,将星北落。”

    姜维面色一滞:“你……”

    “我知晓了,公瑾。”

    ------------(6)------------

    原来这便是所谓孔明认输的姿态,果然诚意满满。司马昭盯着面前之人,袖底十指紧蜷,恨恨地想。

    空阔大帐,二人对立。关青云鬓耸立,垂眉不语。衣上莹粉,盈盈动人,难掩眉目间哀戚流转;却偏偏帐中通明,红烛根根粗长,硬生生给那苍白的面颊添上明艳。

    男装褪去,便尽显姣弱颜色;人称蜀女多变,果不其然。司马昭自从初见,便看她笑面真真假假,计策虚实难查,令人又急又恨,又恨又急。此时只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随手提起秋水长剑,伸向身侧群烛。

    红烛光芒贪婪舔舐,剑刃转烫,闪烁出忽红忽碧的光,威慑之意凛凛。

    “姑娘在昭帐内,似乎很不自在啊。”

    却无回应。关青双眉一轩,似是不屑置答,对那利刃亦是视而不见。

    “想必姑娘常侍诸葛丞相左右,嫌昭粗鄙罢了。”司马昭冷笑道。

    关青终于身子一颤,目中似有水雾凝散。

    司马昭猜想关青此生,未有如此落魄之时,急欲看她哀恳乞怜。然而关青心中万念俱灰,虽是大辱之夜,却对他正眼也不瞧一瞧。相较之下,倒似司马昭一颗心,烧灼于烛火之上……想起兄长所言,便尝试以言语相激;哪知甫一提及诸葛亮,面前人便立时心神不定,微微发抖。

    见到这般反应,司马昭愈发嫉恨难忍。心中有如倾砚,一丝丝墨色在深潭中旋转,邪意蔓延开来。

    …… …… ……

    仿佛梦境一般。司马昭纵马疾奔于平原上。泼喇喇肆意驰骋,一日千里,也不足夸——

    驰过冀县乡间柳畔,扶起四下横倒的黑衣军……

    驱散祁山林中白雾,破阵横行而出……

    穿入木门窄道内,见箭如飞蝗般攒射而至,只身护住张郃苍髯凝血,信手挥洒,将飞矢尽数挡开,却见四下里蜀兵纷纷中箭倒地……

    忽然上方谷的炙热,仿佛又在周身升腾起来,烈焰、飞尘让人睁不开眼,魏人的哭叫被蜀军震天动地的呐喊湮没……司马昭呼吸一滞,如同一头狂躁的困兽,眼看着狱火逼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纵马几跃火墙……直至清凉雨滴,自遥远天空倾泻而下。

    …… …… ……

    待回过神来,方辨出、雨滴却是汗水,而榻上狼藉一片。

    司马昭似梦初醒,正要一惊,却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尽兴,在四肢百骸中舒展开来。再见榻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眼波流动,说不尽的惹人怜惜,忍不住俯下头去,意犹未尽地便要落吻。

    忽见粉裳尽裂处,一处浅红旧痕,似是陈年的枪伤,随着雪白胸脯仓促起伏。

    便指住,肆笑道:

    “却是何人,竟赶在昭之前,触伤了姑娘的心?”

    此言一出,身下的人嘤咛一声,直接仰脖晕厥过去。

    司马昭吓了一跳,伸指拨开两相纠缠的乱发,去探鼻息,却是微微奄奄。

    他惊得瞬间清醒过来,急抚那苍白薄唇,却再也不得见旧日浅笑。其时揉尽落花,碎红满榻,司马昭心头大悔,知自己怒火大炽之下,实在太过粗暴。连忙起身高唤,披衣出帐,揪住匆匆赶来的军医的领襟,吼道:

    “快去救人!救不成,你也不必活了!”

    军医吓得手脚皆软,颤抖着爬进军帐。帘角翻卷,透出一帐无奈的昏黄,随即又湮没在黑暗中。

    …… …… ……

    不远处,一人静立,将这幕闹剧收入眼底。

    本以为弟弟只是戏耍而已,没想到……这么上心。

    司马师眯起长目,银衣在月下,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7)------------

    “你我之间事,要从何说起呢。”诸葛亮轻道。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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