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雨消失了(一)
六月时节,时值凤凰花开,校园里耳边萦绕着毕业的歌曲─放心去飞。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月。一路我们曾携手并肩,用汗和泪写下永远,拿欢笑荣耀换一句誓言,夜夜在梦里相约。」
镜头底下,所有人拿着毕业证书,排露出灿烂的笑容,泛黄的照片,是属于他们最纯粹的青春回忆。
***
除夕夜前,于语枫终于把自己的工作告一段落,搭着最后一班高铁列车,回到自己的家乡「高雄。」到达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捷运也早已停驶。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寂寥昏暗的高铁站外,边等着她高中最好的朋友孙晴葳,让她开车来载她。
虽然今年台湾的冬天是暖冬,中午会热到穿短袖,但入夜里寒风呼啸,还是有些让人打颤。
好在她这好友够好心,没让她在寒风里等太久,很快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呼了口气,连忙开启车门上车,一上车就被这女人给调侃:「很虚耶!高雄什幺温度!台北应该冷很多吧!」
「也不想想谁是骗子!」她忍不住想翻白眼,因为某人跟她说高雄热得跟暖炉一样,才让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就奔回来了。
孙晴葳耸耸肩,毫不认错地说:「气象局说的,我只是传述报导!」
知道这家伙就会耍嘴皮,于语枫也不太理会。
「等一下先住我家吧!妳这幺晚回去八成会吵到妳爸跟妳妈睡觉。」
「也好。」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家只有她一个独生女,而她的父母都很早就入睡,只怕她回去,又打扰到他们的睡眠,他们身体已经不像年轻时候这幺硬朗了。
另一方面,因为自己在外地工作,也很久没跟好朋友一起聚聚,她想,八成这次到她家,两姊妹又是聊到天亮。
出社会后才发现能聊的知心朋友其实不多,最要好的还是高中时期那些陪着妳一起闯蕩的伙伴,才是妳最珍惜的。
车子一路驶回孙晴葳家,孙晴葳的老家跟她们家相距不远,以前的学校也在附近,是完全中学,因此她们国中高中都读同一所学校,过去总是一起走路回家。
车子停进孙晴葳家的前院,这幺多年,孙家也只剩下孙晴葳一个人而已,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里已经离开,那是他们十八岁的事情,那时对孙晴葳的打击很大,但她在朋友还有亲戚的扶持下,才终于渐渐渡过难关,现在也顺利完成学业,当上一个成功的髮型设计师。
人生总是无常,短短十年的岁月,却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
她的行李不多,只拿着一个装着衣服的背包,便走下车。
熟悉的透天厝,有四层楼高,客厅却空空蕩蕩的,走进屋内,于语枫彷彿还听得见当年在孙家,陪着孙爸和孙妈一起谈笑的风景。
不禁悲从中来,有些伤痛是十年过去也无法真正释怀。当时亲戚们都觉得孙晴葳应该把这间房子卖掉,让她可以顺利就学,但对于孙晴葳来说,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有她最亲密的回忆,因此她宁愿半工半读,也要把这间房子留下来。
她把东西放在客厅,客厅中摆着孙爸跟孙妈的照片,她先上前点了香,跟两人打招呼。孙爸跟孙妈对她从小就非常照顾,她自然也很想念他们。
孙晴葳沉默地望着她的举动,微微一笑,便到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
饮料是啤酒,显然这家伙早已打算不放过她,于语枫无奈失笑:「大姐,你酒鬼啊!我屁股都还没坐下,就先拿酒出来。」
「我不随便喝酒!」孙晴葳说着便开启拉环,先咕噜咕噜地饮下。
大姐,你也别说一套作一套啊!于语枫只能摇头,却也加入她的行列,开了桌上另外一瓶,尝了一口。
她不像孙晴葳这幺急饮,而是慢慢地浅嚐着,啤酒带着一丝苦涩,热烫着自己的喉咙。一眨眼,孙晴葳就把一瓶给解决掉,她是喝酒就会脸红的人,即便还清醒着,看起来就跟醉了没什幺两样。
她的皮肤本来就属白皙,两颊泛着粉红肌,就像个苹果一样,看起来很可爱。
但她的表情可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可爱。
她脸色沉着,直到许久才恨恨地吐出:「欧匀修那家伙要结婚了。」说着,她又开了另外一瓶,像是在藉酒壮胆,才能把事情全部吐出,她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于语枫没有阻止她,她知道只要孙晴葳心情不好就会这样。
欧匀修是她们高中的同班同学,跟孙晴葳是班对,当时的两人交往,是班上最被看好最后会步入礼堂的两人。
然而现实总是有差异,即便欧匀修陪着孙晴葳度过了最低潮的难关,却也无法支撑到两人相守,两人分开了,在出社会后。
有一种人,是即便分开了,仍会思念,而不在一起的原因是了解。孙晴葳了解欧匀修,就如同欧匀修了解她一样,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选择放开彼此。
只是,放开了手,那心呢?
也许只有孙晴葳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是捨得还是不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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