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蹙着好看的柳叶眉，用有力的双臂将对方托起，哪怕墨还没心没肺的笑着她却惊出一身冷汗：“胡闹，下次不可！”
“我知道云会接住我的嘛……我一点都不害怕呢！”墨嘟着粉嫩的嘴巴，伸出双臂自然而然的圈住云的脖子撒娇打混。
你不害怕，可我怕。
此话在云的舌尖来回打了个滚儿却未能说出口便被吞回到肚子里，换做一个颇为无奈纵容的拥抱，将对方贴近自己的胸口那即将蹦出的心脏才能够安静。唇轻碰墨的发尖，落下一个微不可觉的轻吻，叹道：“不可再吓我。”
天气晴好的日子墨总是缠着斐云去热闹的集市上走动，一向顺着她的斐云又怎么会拒绝。两人一人灵动美颜脸上挂着清纯张扬的笑意，一个玉姿凤眸视线总是追随着对方，挺直的脊背衬出一丝俊朗冰冷之气，无人敢来犯。
街上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生花，悠闲而旁若无人的走着，嬉笑逗趣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姐姐尝尝芙蓉糕……”柳叶用涂着红色蔻丹纤长的手指优雅的捏起一块糕点，送到柳絮的面前，两个人长的并非倾城绝色，但是一起出现的时候给人极大的冲击。
柳絮微启朱唇在芙蓉糕上小小的咬了一口，对柳叶露出心有灵犀的微笑。此时看来，两人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只把对方当作世界上的唯一。视线交会的刹那便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在她们的世界里驻足：“很美味。”柳絮将手覆上柳叶的腰际，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显得更加亲昵。
“那多买点儿回去可好？”柳叶顺势靠在姐姐胸前，在她咬过的芙蓉糕上重新留下一口印记，柳叶那水汪汪的杏眼始终凝视着柳絮片刻也不曾离开。
柳絮抬手示意随行的下人将糕点打包带走，自然而宠溺回道：“听你的。”
两个美人儿在街上自然成了独具一格的风景，琴墨看见了她们自然觉得自己的表姐们要上前打个招呼，于是带着一派单纯的笑容走上前去。斐云其实不愿意打扰的，因为她觉得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旁人打搅，但是她也没有能拉住琴墨，随她去了。
“柳絮表姐，柳叶表姐，好巧呀”琴墨淑女而礼拜的福了福身，挂上任谁都不会拒绝的善意笑容，“我是琴墨，以前在琴家见过两位表姐的，你们可记得墨儿？”
“是墨儿啊，好久不见过的可好？”柳絮淡淡的抬眼表情似乎非常惊喜，一点也没有刻意，倒是柳叶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的表情却没有逃出斐云的眼睛：“这位小姐是？”
斐云态度随和不卑不亢，形如流水抱拳回礼：“在下乃将军府斐云，两位夫人日安。”抬眼一看那种与生俱来的卓越风姿可以比下当今王朝不少贵公子。
“云是墨儿的发小，人可好了。”琴墨精神奕奕的赞扬斐云，把她推到众人跟前。
这下连柳叶都露出了好奇的眼神，颇为惊异的问道：“听说，将军府只有一位女儿，日后你可要继承斐将军衣钵？”
“自然如是。”斐云淡淡作答本该如此的坦然，让柳叶柳絮两人暗自添了不少好感。
两位夫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连表情都一样，这倒让人分不清谁是谁：“斐云，难道不怕？”
斐云抿唇微抬下巴，挺直身躯神情坚毅：“有何可惧，云全力为之，谁敢说女子不如男。”柳絮当下叹道英雄年少，光是这等胸怀吾等也自叹不如。
众人打过招呼后各自错开，琴墨又是笑嘻嘻的牵着斐云的手臂，央着要去划船。斐云自是由着琴墨的意思，就算对方胡闹也依她由她的。
“如此通透，配着墨儿倒是可惜了。”柳絮揽着自家妹妹，凑近对方的耳尖吐气如兰。
柳叶目光闪了闪，随后将手放在姐姐肩上：“到也不可惜，因为鸿鹄怎能与燕雀拘于一处呢，注定是要飞走的。”
此时正是春季，湖上有许多的王孙公子和碧玉闺秀，她们两人倒也不显特别。包下一艘小船，斐云和琴墨在船上煮着清茶，吹着微风听着远处热闹非凡的喧嚣。斐云的心思沉静，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去参观，倒是无人打扰反而能自然自在。琴墨还小总觉得希望去到人群浮动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总是显得无趣了。
“云，那艘船上可在奏曲呢，你也吹首曲子来听听嘛”琴墨手托香腮，贝齿轻咬下唇。
斐云应予足尖一点飞入湖边柳树上摘下一片叶子，随后重新站回到小舟上，擦了擦叶子上的露水，把唇凑近吹响：予为水，新月映潋滟重莲翩，泪断沉梦魇竹林涧，寒山拾残叶菡萏淡，凰鸣过尘烟伊笑，散雾霭千年……
“两位，我家主子请两位上船一同游湖，可否赏脸？”不知何时，一艘三层船楼靠近了小舟不近不远，一道内力的声响传到此处。
这下琴墨的双眼一亮，对斐云灿烂一笑斐云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这不：“自是答应了，盛情难却嘛。”斐云双臂一搂将琴墨稳稳抱起，身姿一转就轻轻落入船上。
一番礼貌客套互明身份之后，她们双双落座……琴墨倒是很快的融入了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一旁的斐云安静的看着墨儿，神色温柔。一番长谈之后，大家有的提议在船上走走饮歌赋诗不虚度此番美景美人，琴墨兴冲冲的跟着那些人去了。斐云知道自己去了也不会发言，不想扰了墨儿的兴致，只是站在一处船栏边上瞭望远方。
穿着鹅黄色丝绸长裙的女子坐在首席，举起茶杯冲斐云敬道：“来人，上茶。”随即，她端庄沉稳的走到她面前，只是看着斐云：“吾名黄梦灵，斐云不要忘记。”哪怕今后也不要忘记了，斐云…梦灵优雅气势高高在上的凝视着她。
“断不敢忘。”斐云轻描淡写的回礼，不怠慢却也不热烈。
此次过后，那名叫做黄梦灵的女孩经常给斐云发来书信，斐云一一回信两人也渐渐熟络。
随着时间的变迁，琴墨的脸庞越长大越精致，双眸若秋水繁星眉如翠羽，肤若凝脂肌如白雪。她就姿态怡然的站在那处，也令人心旷神怡。身穿浅粉单丝碧罗笼裙腰如束素，嫣然一笑唇角微微上挑，迷去了行人的三魂六魄。琴墨自幼天资过人，现如今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先生授之其一便能反之有三。
斐云虽资质过人但是一直专注于兵法谋略之道，加上时间紧迫她从来未能拥有琴墨的闲情逸致，所以与墨交流的时候并不能时刻对答如流。所以琴墨略有失望的去寻找了志趣相投的闺秀，对于斐云的‘不求上进’十分的不满。对此斐云并为解释，她以为朝堂局势这种世俗的东西，墨不该也不用去操心。这些重担就让她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此时的京城发生了一件被刻意压制的事情，斐云之所以会知晓，是因为刘叔特地隐晦的警醒。
刘叔摸着厚厚的胡子，神色严肃没有一点玩笑的表情：“小主子，你可记得齐尚书之女齐熙，她的针绣名贯京城……夫人前不久还赞许过。”
“嗯？”斐云疑惑的扭头望着刘叔，突然提到齐尚书难道是他有什么动作。
“小主子可以自行查探一番。”刘叔似乎意有所指，却难得的拧着眉头用不赞同的表情对着斐云，让她心头一跳。
片刻后，斐云拿到了手下收集过来的秘闻。
齐尚书之女齐熙，竟然爱上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在互诉爱慕之时被母亲发现。齐夫人一怒之下将其婢女乱棍打死，将齐熙关入房中不许其见任何人。几日之后下人发现齐熙房中毫无声息就连送入的饭菜也不曾动过，禀告齐夫人之后打开房门，只看到齐熙神志恍惚，对外界毫无反应。
因为这件丑事，齐府不敢大动干戈的请大夫，只能偷偷以小姐落水为由寻些口风严谨的御医。
斐云苦笑，她自然明白刘叔为何告诉她这件事情，只是……她又怎么能，将墨忘记。若没有心就可以忘记她，但人又岂能没有心。那么告诉我，若没有她，怎能活？
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足够好了，却还是未能逃脱旁人的眼睛。
犹记得很久以前的入夜时分，斐云在她和墨相遇的桂花树下，埋下一坛女儿红。任时光流逝有些人有些事再也无法回头，她只愿，与墨走过的点点滴滴如同酿制的酒一般越来越醇厚，余留陈香四溢……
情若深陷，饮茶亦会醉。
流连忘返的，却是她唇间胭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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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赤炎王朝
凉风呼呼的吹拂着，空气里弥漫着腐肉的臭味，荒凉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野草和石子。这里是被人们刻意避开的地方，除了枉死的人和没有人收尸的流浪者。被抛弃在这里的人最好的也只是被草席裹住，连认认真真的挖一个坟将对方埋进去的都很少。
阳光很足但是这里却始终被阴冷的氛围所笼罩着，没有人愿意在这里久待，就连见多识广的收尸人也会说句冤有头债有主，然后飞快离开。
而斐云却去了乱葬岗，看着这里随意抛弃的尸体，有些腐烂的一动就会有蛆虫和肉末掉下。她一一步步的走到里面，从边缘开始一个个的找过来。这里的尸肉会在夜里被野兽所吃食有时候很难辨认，只能靠着衣着和首饰。
斐云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不出一刻就发现了齐府的婢女枯蝶的尸体。从她知道那天起，枯蝶已经死了近七天，所以她身上被野兽撕咬过，虫子也开始爬进她的身体开始腐蚀。斐云愣了一下随后翻找对方身上的辨识物，发现了荷包上绣着一只蝴蝶和小小的枯蝶二字。
“枯蝶，我带你去找齐熙。”忍着看到尸体的不适感，斐云捡了一堆柴火把枯蝶放在上面焚烧，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哀叹这对情人的悲苦，在火光四起的时候心间一动忍不住悲恸的情绪视野模糊，“凡尘如梦，愿卿往生安好。”
仔细的把枯蝶的骨灰收入钵放进檀香木盒中，少年迎风飞舞的长发乱了春秋……
不知不觉的琴墨和斐云都已经过了了外傅之年，朝堂也在平静表象下风云变化，似乎一触即发。这些年仿佛一瞬即逝，但是斐云为了准备那一刻的到来，把自己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她没有功夫去陪伴着琴墨，只是每天都会看看对方。琴墨在那个可以结伴游园到处赋诗的圈子里如鱼得水，她完全把那些无趣又沉闷的生活抛到了脑后，享受着那些才子的追求。
斐云总是寂静的站在一处，背靠着树荫落下的桂树。抬起头来，面对日光更迭，像是一个又一个寂寞的轮回。如果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都无法留住她容颜，可知有人一直在那处守候……
不久便是墨的生辰，斐云一如既往的早早来到小厨房亲手为她做了一盒桂花糕，纵然朴实无华，但是里面蕴藏的是内敛的感情。
不知何时，刘叔站在了斐云的身后用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摸着胡子叹息：“小主子，长大了，一些事情该明白。如果您能幸福便也罢，老夫不就希望您一生无坎坷苦难，但小主子所托非良人啊……”
“我有时间，等她长大。”斐云目光清澈，却无比执着，她一直抱有的信念，就从来不会动摇哪怕千万人对她说这是错的：“不需要回应也不需要答案，她站在那里，足矣。”
“罢了罢了，痴儿啊……”刘叔无可奈何的摇头走掉，自己的小主子他还不清楚么，除主子自己改变想法不然没有人能够撼动。
今日的琴府很热闹，琴樊为女儿办了一个盛大生辰礼，但是总结其目的不过是让人送礼和百官交换情报信息流通的一个借口。不过，琴墨很开心她觉得爹爹很在乎她，这样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许多闺中密友为她带来了精美的衣服首饰，王孙公子给她古画香薰。曾送的东西看不出富贵炫耀的气息，但是每一样都是上品，可见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
这样的宴会，最是能深刻体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含义。琴墨对于小时候的印象早就不深了，完全不能体会那些在饿死和冻死边缘流民的感受，或许她会非常的同情他们并且施舍给流民许多的衣服和食物，但是她远远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地步。让她自己体验一下饥饿和寒冷她也是绝对不会愿意的，这一点上斐云就完全不同。
斐云比同龄人心智更齐全，眼界也绝对比现在所局限的放眼能够看到的。她近些年经常在郊区走动，还去过一些更远的地方查看，遇到的情况比想象之中更加的严重……西北大旱暂且不说，成河的上游还出现了接连的暴雨，下游的百姓流离失所，几乎没到一个地方就能看到大片的肿胀浮尸和饿死的妇孺老少。
带着很多的粮草和医药，还没有到重度灾区就已经发放完了，只能带着兵马先行回来。斐云并没有正式接触过帝王，但是在暗地里帝王有派遣太监联系拉拢她，帝王的态度是：不介意斐云女儿家的身份，并且如果入朝为官会扶植培养她。斐云也接受了帝王的拉拢，并且在对方对灾区和流民束手无策的时候，暗地里收集了救援物资缓解了一部分民众的苦难。
帝王完全可以用身份等到斐云成年之后娶了她，但是一个后宫的女人最多只能作为摆设，但是一个武将会是手中的一把利剑，可以平衡朝廷的局势，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最近帝王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斐云安插在京城的斐家军早已准备完全。一个势力的变更绝对不能毫无武力，否则只能束手就擒。而帝王信任斐云的原因，不外乎一点她是女儿身，无法坐上皇位。还有武将没落，斐家除了斐云已经无可用之人。
琴墨的生辰，斐云并不想打扰琴墨的兴致，让墨和同龄人快乐的玩耍比呆在老古板一样的她身边要快乐，那就让墨去吧。斐云手里拿着自己做的桂花糕，在盒子里面放了一个自己雕刻的小木人。她难得带着笑意勾起唇角，气息温柔缱绻。
琴墨正在院子里对诗，她的丫鬟玉溪代替小姐接过盒子，斐云没有多说只是微微鄂首：“替我跟你家小姐说，生辰吉祥。”
“是，奴婢知道。”玉溪恭敬的接过，转身去到院子里。琴墨看到盒子之后微微一笑，便让玉溪放到房中，稍后再看。
送完礼物之后，斐云去了一个云雾缭绕现有人迹的地方——素峨庵。
素峨庵坐落于凰山之巅，因为处于高峰所以常年被雾气所笼罩，山下的人看不清上面的景象，山上的人也很少会下来走动。素峨庵里面住的都是些因为种种原因被家族抛弃的大官之女，有的是因为被害有的是因为害人，还有些……是疯子。
斐云来看的人，就是被齐府因为疯癫之症送到素峨庵潜心修佛的齐熙。枯蝶的骨灰被她找到收起之后，她发现齐熙被监|禁起来无法把骨灰送去，想过些时候齐府放松警惕再给齐熙送去。可是事情还没有做好，齐熙就被送到了素峨庵，据手下的人汇报上来，是因为齐熙得了疯癫伤了不少人还有两个被她拿刀杀了。为了遮住这样的丑闻齐府不得不放弃拿这个女儿联姻的想法，先把她送走再找时间去找一个代替品收养成为干女儿。
这些和斐云无关，她只要找到齐熙，然后把枯蝶送回齐熙身边就好了。
齐熙在众人的记忆中是艳丽张扬的，绣的一手好刺绣经常会有别出心裁的衣着让人追捧跟风。但是如今齐熙面容枯瘦再也没有过去的半点生气，她安静的坐在院子里，不知看着何处嘴角透出一抹让人心慌的诡异笑容。
只听齐熙竟然如若看到什么唱起了歌，目光凝视着院子里的一处花开，温柔缠绵：“悠悠清风吹浮花，长袖拂过眉宇间，碧蓝湖水映入谁的眼帘，爱恨离愁总难掩望那边……”
或许只有爱恨生死才能够让一个人伤到如此地步，齐熙完全沉浸在自己构筑出的幻境里，而那个幻境中齐熙和枯蝶永远不会分开。
斐云把枯蝶还给齐熙，告诉她一个从前生听闻的故事：“传说，有一个人在佛前苦苦的求了千年，只为了轮回能与她相见；有一个人在佛前焚香诵经，用一世换取她来生安好。”
“你相信有来生么？”
“若你想与她来生再续，便用今生祈求佛祖的恩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