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狄某此刻有千言万语,都无法言说,空闲之余自然要到大理寺来叨扰,大人不要忘了狄某才是。”
说完后,狄仁杰转身离去,突然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日他抱着尉迟真金赶回扶风县行馆时,尉迟真金柔弱无力地被他抱在怀中的画面。
他猛地转头,又留恋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站在台阶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右手叉腰,放在金玉带扣的腰带下方,左手向他挥去,做了一个“你走吧”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从三品官员,每年俸钱60两,禄米400石,职田8顷,杂役30人,每日发常食料九盘,合每月8000文;每年元正冬至各赐绢5匹、金银器、杂彩不等;遇有特殊情形,还有赏赐。每三年考核一次,考课结果突出者可加俸禄,反之则减扣。”
狄仁杰到户部一月,就以神探过目不忘的准则,熟悉了朝中官制品级俸禄等机要内容,他感叹自己责任重大的同时,对尉迟真金的俸禄和平日行事也有了更深的感叹。
尉迟真金的钱花都花不完,周迁的父母和妻儿缺了依靠,他会定期送些钱去;乾封元年的不少犯人,被释放回乡之际,也得到了一些盘缠。
所以,大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心狠无情。
只是,难怪他看不上我做的那盘鱼了,他平日锦衣玉食,什么东西没吃过?
他想着以后再也没有必要像个乡下佬一样跟尉迟真金献宝,并且也不一定会再有机会回到大理寺的时候,他还是遇到了一件事。
十月下旬的休沐假期,狄仁杰与明崇俨,在神都的一座茶坊饮茶,明崇俨恭贺他升任户部要职,还与他谈论道家的因果善恶之论,正在聊天时,看到尉迟真金带着一队人马经过茶
坊,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看到尉迟真金行色匆匆,脸上依旧是和往日一样的冷峻,毫无表情,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立刻站起身来,想要跟过去看看。
“狄大人这是要跟着去看看寺卿大人做什么?依旧是不改神探本色啊。”
“明大人说得是,狄某确是想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明崇俨竟然阻止他说:
“狄大人既已离开大理寺,就不需再去看热闹了。凡事皆有因果。”说话间狄仁杰已快步下楼,要去乘马,看来是阻止不了了。
“大人带你们来此是要捉拿什么要犯?”狄仁杰在一家酒肆旁停下,询问守在酒肆外的大理寺人员。
“回禀狄大人,来此捉拿一名十分悍勇的女子,三年前行刺寺卿大人未果,判决后又越狱出逃,今日有人报告,此女在此酒肆藏匿,于是我等随寺卿大人前来。”一旧同僚在回答狄仁杰问话。
“什么女子如此胆大包天,又如此不晓事?大人武功盖世,世间少有对手。”狄仁杰颇为惊奇。
“听说是要犯上官仪的一名远亲,在上官仪伏法之后行刺大人,被当场擒获,本已判了死罪,却又越狱出去了。”
既已逃走三年,未被抓回,为何还要冒死潜伏在神都,等候机会?
尉迟真金不过是执行天后旨意,此女既是想为上官仪报仇,不去行刺天后,而行刺寺卿,难道还有更深的用意?
他奔进酒肆冲上二楼时,看到邝照正与一女子缠斗在一起,尉迟真金站在楼梯口,右手置于腰间所系唐刀刀柄上,冷眼在旁观看。
此女果然是三年前在阎立本寿宴上行刺的那名女子,她从房里冲出来后,一干下属将她围在二楼廊上,她只好奋力突围,看起来,她的功夫似乎比三年前长进了不少,加之本就是越狱的重犯,自然就毫不惜命,有一些人是不敢上前,邝照的功夫自然比其他下属高一些,冲在前面与这名女子缠斗在一起。
此女将两柄短刀架住邝照的长剑,顺势向地下一滚,向邝照腿上砍去,邝照迅即向地上挥剑挡格,又快速变换姿势,直握剑柄向地上直刺。
邝照的剑割伤了她的右腿,她受伤后闪避不及,又接连被旁边围困她的几名司直刺中,血很快就流在了回廊上。
她眼看逃走无望,还要垂死挣扎,突然向怀中拿出暗器,向四周掷出。
看到她的动作,尉迟真金立刻疾冲过来,须臾之间,已将唐刀拔出,几个闪身,迅速将她发出的暗器弹开,钉在了酒肆的回廊柱子上。
几名下属一拥而上,将她捆住,她还在骂骂咧咧。
“几个狗男人,对付我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一边骂一边咬破舌尖,向面前的尉迟真金吐出一口鲜血。
尉迟真金往后一退,血还是沾在了他的衣服上。
“贱妇休得无礼!”一名司直要上前教训她。
“嗯” 尉迟真金摆手制止,看到此女眼神先是怨毒仇视地瞪着他,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慌乱地看向她先前所在的雅间中。
挥手让邝照等人将此女押下去,并严令防止她自戕断了线索,看看旁边的狄仁杰还在看热闹,便问他为何还不走。
“大人要进雅间里去么,当心有诈。”狄仁杰在想那女子是否在演戏,要引诱尉迟真金往屋里去。
“屋内并无人声,就是有什么毒虫猛兽,本座也听得到。”
屋里的布置确实是一座寻常的酒肆雅间的布置。两人也未在屋里发现任何那名女子留下的密信、物件之类的证物。
桌上有一盆鲜艳的醉蝶花,花香在屋内很明显的漫开来。十月正是这花盛放的季节。
当尉迟真金与狄仁杰一前一后步出雅间的门,准备下楼时,狄仁杰却看到,旁边相邻的雅间里,并没有放置一盆鲜花。
他和明崇俨与尉迟真金一同骑马走在回程的路上,天色渐暗。
狄仁杰突然发现,尉迟真金脸色开始有点潮红,他从马上倾过去,靠近尉迟真金时看到,对方脸上有三个小小的血点,应该是刚才那名女子吐血溅到他脸上的。
又走了一阵,尉迟真金的表情竟然不再冷硬,而是额头冒着冷汗,开始虚软无力,手握不住缰绳要滑下马来的样子。
所幸已经离尉迟真金在洛阳置下的府邸不远,狄仁杰又自作主张,将他一扯,拉到自己的马上来。明崇俨在后方帮手,将尉迟的马赶回了寺卿府邸。
这是第二次,尉迟真金被狄仁杰横抱着回来。
“大人在酒肆里接触到什么奇怪的药物没有?” 明崇俨为尉迟真金诊脉时皱起了眉头。
“那名女子所待的雅间里有盆醉蝶花,别的雅间没有。那花果然有问题么?!”狄仁杰开始紧张起来。
明崇俨立刻吩咐仆役打来一盆清水,将尉迟真金的绢帕沾了水,为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这名女子应该是已经服下了一味药引,她有心引你去那边雅间,你沾上她的血迹后,闻到醉蝶花,花的香气和血液里的药引相碰,就会成为一味十分厉害的……毒药。”明崇俨看了看绢帕上散开的血迹,闻了闻味道以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明大人莫危言耸听。”尉迟真金看到狄仁杰在旁焦急,明崇俨却有些暧昧不敢明说的样子,开始生疑,他陡然觉得自己有些情热心悸的状况,也不好明说。
“大人面色潮红,脉搏跳得快了些,晚间毒性会发作,让仆役备下些凉水,并嘱咐他们回避,我尽速去配解药。”
当明崇俨快马加鞭,跑遍太医署和洛阳几大药铺,再回到寺卿府邸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些,寺卿中的这毒已经被狄仁杰“解”了。
“明某方才不敢直说,醉蝶花是曼陀罗花属的一种,与毒血相碰,会变成……春///////药。而且这药需与男子……才能解开。”
看着红发散乱的寺卿,衣衫半解,嘴唇上还有咬破了渗出的血迹,瞪着同样衣着有些凌乱的狄仁杰,又瞪了自己一眼,明崇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尉迟真金瞪着狄仁杰和明崇俨,过了一会突然说:
“明大人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何不早说明?你与那女子有何关联?!”
他猛地站起身来要对明崇俨拔剑相向,又似乎腰酸腿软,脚步一个踉跄,将要往前栽倒,狄仁杰在旁边扶了他一把,又被他甩开。
“下官不认识那女子,只是她的血痕见水后化开,药物的味道刚好是下官识得的一味药材,叫做寂蜂草。”
明崇俨看尉迟真金依旧不信他的解释,便急切地说:
“道门中有不少人用此草药制炼金丹,但此药与醉蝶花形成春/////药,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大人若是信得过明某,我可以帮你找出谁是幕后主使。”
“大人,明大人所言甚是,大人先歇息一阵,明日再去审问那女子。”狄仁杰在旁劝尉迟真金先放过明崇俨,休息一下。
他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就惹来尉迟真金冷笑一声。
“哼,狄大人占了本座的便宜,倒还要作好人?!”说话间唐刀已架在了狄仁杰脖子上。
“大人,你白日里太过自负,狄某让你不要进去,你非要进去闻到那盆香花,更何况方才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是你要占狄某便宜!此时吃完了还不算,翻脸如翻书一般快,不给钱还要杀人灭口。狄某也是朝廷命官,要是死在寺卿府里,大人就是执法犯法!还有明大人做见证。”
狄仁杰怔了一下,他听了尉迟真金说他“占便宜”有点气不过,转念一想先前毕竟也算是自己“占了便宜”,于是便笑着打趣尉迟真金,此时他对对方的想法,已完全不同于往日,如此亲密且又疯狂的事情发生后,他再也无法用往日的思绪来看待大理寺卿。
“本座杀了你俩还不是顷刻之间的事?!”说话间尉迟真金已经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上。
在一旁看热闹的明崇俨帮着狄仁杰扶起尉迟真金,用烛台照了一下地上的鲜血,说了一句:
“这血的颜色有红有黑,毒血应该是都吐出来了。大人应该没事了。”
“滚、快滚!”尉迟真金想到自己是如何“没事”的过程,已尴尬得发抖。
“只怕我等此刻不能滚走,还得陪大人去大理寺牢狱审问那名女子,那女子看到大人未被毒计害死,一定不敢不招。”
明崇俨不但不滚,还要劝尉迟真金即刻去大理寺,因为他很明白地看到,狄仁杰也完全没有要滚的心思。
狄仁杰只记得尉迟真金的左右手臂内侧,距离手腕一寸处均有一道浅浅的线痕,左手的线痕在“解毒”之前已经有些发红,在两人发生亲昵关系之后,左手的那道痕迹就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成婚前手上也有两道痕迹,一路上光顾着回想先前的疯狂和震撼,想着尉迟真金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与他交缠在一起,已完全没有功夫去尉迟真金的房内都有什么陈设。
《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