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正是立刻被擒下,按在当场,被捆绑后动弹不得。
而李思荣则有些悍勇,他个子也高壮,挣脱士兵的抓捕后,抢过一把刀来。
眼尖的腿快的都赶紧闪开,手脚慢的便被李思荣拉住了。
他拉住了宁县县令蒋文生,刀刃架在蒋县令脖子上,吓得对方腿都软了。
旁边二十几人看着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兵士们也不敢向前,狄仁杰站在议事厅正中,看着色厉内荏的李思荣,开口劝道:
“李大人还是放下屠刀为好,不可再增杀孽。蒋大人无需心忧,本官一定救你。”
他嘴上是这么说,脚下丝毫不动,神情冷淡,李思荣觉得他似乎不在乎蒋文生的死活,更有些气急败坏,威胁着兵士们不得靠近。
虽然蒋文生救不救都无不可,但狄仁杰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此时不能表露出来,他想着若是能救了蒋县令,日后在其他人面前也好有威信,可以调遣他们。
敬辉手持利刃,慢慢在向李思荣靠近,但短时内也无法。
只听到“蹭!”的一声,紧接着是“镗!”一声,伴随着李思荣的惨叫,他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刀落在地上,蒋文生被张柬之拉住,向外脱了困。
李思荣的右手掌上插着一支削得尖尖的筷子!
除了跟着狄仁杰过来的几个人,在场的官员和兵士都惊呼不已。
狄仁杰向后一看,尉迟真金左手里执着一支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便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同看着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的李思荣。
“好教李大人知道,你鼓吹祭祀,强行摊派,不服长官治理,适才你又胁迫蒋大人,威胁朝廷命官的性命,凡此种种,罪名可不小,要不要在下一条条报与你知晓?”
尉迟真金俯下身来,对着李思荣,清清楚楚地讲出来,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旁人看这“谋士”一副书生样,却又如此利落狠辣,都吓了一大跳。再看着尉迟真金向桓彦范招了招手,桓彦范便将手里的长刀递了过来。
眼看他右手将刀抽出,又慢条斯理地在手里回转挽了个剑花,再指着李思荣,众人皆以为他要把李思荣就地解决掉了。
“哎——”狄仁杰拖长了声音,制止了尉迟真金的动作,对他说道:
“黎先生,不可如此。”他也知道他只是吓唬一下李思荣,只是这会儿演给众人看,刚才他还有些着急,这时候看到尉迟真金用筷子解决了问题,心里高兴不已。
“本官奉皇命前来宁州,尔等务必实心任事,若有不忠不义的作为,本官手持陛下所赐亢龙锏,便可按律将其法办!”
他眼神先看了被绑起来的李思荣,又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说道:
“尔等听命于我,今后务必实心任事,齐心治理宁州,从前种种,皆可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吴文正和李思荣被押下去,尉迟真金又慢慢地走回了后院,狄仁杰便依旧笑呵呵地招呼在场的官员入席。
这场晚宴让所有留下的人吃得五味杂陈,一如桌上的菜色一般,充满跌宕起伏的惊和喜。
一只筷子就震住了所有人,众人再也不敢对面色苍白,身量瘦削的“谋士”有所轻慢,没有被拿下的人也是各怀心思,听到狄仁杰说“既往不咎”之后,总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李思荣被拿下后,先是拒不吐实,挨了一顿板子后,又被御史台出来的敬辉和桓彦范威吓一番,便不敢再隐瞒,交代了那条大蟒的来由。
那条蟒蛇原本还没长得很大时,就被李思荣的家仆捉住,有善于驯蛇的仆役将其以药物喂养,准备将来取蛇胆,蛇毒入药,谁知长得大了不好控制,逃出笼子后在山野和河中伤了人,蛇吸食人血后,能够安定一段时日,但这种情况不能完全根治蛇的狂性,李思荣便想出了以人血喂食蟒蛇并敛集民财的恶毒办法。
他交代前因后果之后,狄仁杰便命张柬之带领兵士,全副武装,将蟒蛇蛰伏的那条山涧封锁,丢下药草,火油,焚烧之后引出蟒蛇,经过一个时辰的恶战,将这条为祸宁州几年的大蛇铲除。
狄仁杰将在宁州拘捕了两名官员的前因后果,书写了上万字的奏报,按唐律将李思荣判斩刑,吴文正判作苦役,但均不牵连家属。他派姚崇将奏折送往神都,天后见他处理事情有理有节,又奏请依法惩办胡作非为的官员,使得宁州得到了短期的平静,也是对他大为嘉奖,允许他可便宜行事。
接下来的半年,是狄仁杰整理宁州政务的忙碌的半年。
如果先前的宴会只是长官耍耍官威,为了震慑下属便于管理,接下来的铲除蟒蛇,安排治水,免除几项赋税,嘱咐下属齐心合力,将收到的那些贿赂的银钱入库,或发军饷,或修筑工事,更甚至亲身参与到修筑水利和种植农桑的事务中,就让宁州的上下人等不能不佩服狄仁杰了。
官员之间的风气改变了些,借机挑起各族矛盾的人也渐渐少了。
狄仁杰此时已是从三品,俸禄既高,在宁州为最高长官,更是可以为所欲为,但他每每为尉迟真金的屋里添置用具时,都是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银两,不会再动用职权去做任何额外的索取,这让周遭的仆役和执事人员都感叹他公私分明。
尉迟真金看他送桌椅、棉被或火炉过来时,会说:
“本座别的没有,银钱有的是,那一车拖过来的钱,拿去给狄大人用便是了。”
他不想用狄仁杰的钱,狄仁杰却正经地告诉他,他养得起他的,让他哭笑不得。
那个鼻子旁长了个肉瘤的孩子的父母,更是将狄仁杰的医术渲染得神乎其技,短短半年时间,百姓们就把狄仁杰说成了天上的星宿下凡,救世的神仙和菩萨。
尉迟真金不怎么开口赞他,但看到狄仁杰巡查河堤回来,还要批改公文,安排军务,有时累得躺在长椅上和衣而眠,也会轻轻地拿一件披风或一床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宁州慢慢入了冬,天气开始变得寒冷,小雪落下时,百姓们都早早地闭门安睡,这时宁州才变得真正安宁起来。
某日晚间,尉迟真金的东厢房。
仆役放好了熏笼,烧好了热炕,就退下了,狄仁杰又为尉迟真金做针灸。
“说你为官清正,这也是你的本分,怎么就成了神仙下凡了?还说什么医术胜过扁鹊华佗,你也敢领这名头?”
虽说是损他,但尉迟真金脸上的笑意却并不是讥诮的样子,说话声也是轻声细语。
“扁鹊华佗我不敢比,比沙陀忠强就行了。”狄仁杰一边答话一边为尉迟真金按摩右腿,他轻轻地扳着对方的脚踝活动,又促狭地按了对方脚心一下,看他痒得缩了一下脚,却没挣脱他的手,又轻笑了出来。
看尉迟真金不说话,狄仁杰凑近了他唇边低声说道:
“熠宣,其实我还真有点嫉妒,你遇到贼人加害的时候,是沙陀陪在你身边呢……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你我他都是男人,这醋有什么好吃的……”尉迟真金话音未落,狄仁杰已将他的唇吻了过来。
屋里温暖如春,药香也在飘动,屋外雪已经落了满地,冷暖如天地之别,狄仁杰自是不想离开这屋。
两人深吻良久不愿分开,过了一阵狄仁杰自己退开时,脸是已经憋得通红,他弯着腰弓着腿,准备退出房去。
尉迟真金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是□□动了,又因要守礼而不能真刀真枪地来,在背后轻笑了一声,其时他也有些□□涌动,狄仁杰走了也好。
“你就自己站在屋外,吹吹冷风,自个冷静一下才好。”说笑间,尉迟真金抬起腿在狄仁杰屁股上轻踹一脚,踹出了房外,要他冷静冷静,自己在屋里也有些面红耳热。
狄仁杰在刺史行辕的寓所是很大的一个院子,前面有校场,兵营,而经过两座牌楼后,才到这住所前,整个院落背山面水,周围的常青树掩映,刺史的住所更是在最后,依山而建,他居中堂,尉迟真金住在东厢,侯云章住在西厢。
不过侯云章并不像薄和邝那样,那二人是猜到了狄仁杰与尉迟真金的关系暧昧难明,他却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当半夜里“哗啦啦”的瓦片掉落的声音吵醒三间屋里的三个人时,侯云章的作为简直让狄仁杰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了?!”
尉迟真金和侯云章听见狄仁杰的屋里哗啦一片乱响,都是带着刀冲过来的,他们以为狄仁杰遇到了刺客,仆役们也过来了。
看似最好的刺史的住所,房顶的瓦片却没有仔细修葺,有几片瓦片掉落下来,房顶开了天窗。
几只野猫从房顶叫着跳过。
“最快也得明日找瓦匠来补了。”福生说他明日去找瓦匠。
“那就委屈狄大人去东厢屈就一下了,黎先生那里是用具齐全,最好的住处了。”侯云章看了看狄仁杰披着厚厚的披风,缩了缩肩膀,一副没地方睡很苦恼的样子,便说让他去尉迟真金那里。
“好好好,赶紧都回去睡吧,都别着凉了!”狄仁杰看大伙儿都是披着外衣出来的,一边嘴上心疼着大家,一边把也是披着外衣的尉迟真金往屋里推。
“这个猴儿!现在一个个都会替本座拿主意了!”
“改天我要给猴儿加官进爵才是……好了,别说了,睡觉……别动啦……我抱着你,保证不动你……”
一夜安心入睡,狄仁杰早上醒转时,比往日都贪恋被子的温暖。
如果白居易早生个几年,狄仁杰一定会赞同他的某句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宁州地形复杂,沙漠、戈壁、河滩、森林交错,地势与物产虽也丰富,却不如神都那般容易取得,狄仁杰治理宁州之后,农林牧业得到恢复,风沙似乎也比往年少了些。
张柬之由狄仁杰举荐,升为宁州长史,他的位分仅次于狄仁杰,除了他本人真心拥戴狄仁杰之外,治下的不少兵士也说刺史任人唯贤,很是佩服。
敬辉和桓彦范任参军录事,在军营中历练。姚崇则与司田参军、司仓参军一同管理农务。
侯云章也于年前被狄仁杰派了差事,负责与司法参军一同,管辖治安与接待上讼的百姓,白日里就只剩下尉迟真金一个人在行驿。
皆因狄仁杰说猴儿让他去东厢睡真是善解人意,因此让猴儿有用武之地才是。
仆役们看到狄仁杰为尉迟真金治伤,便时常担心他好得慢,福生常要他除了吃饭便是躺着,如何能让他应允。
他自然不会去厨房里为狄仁杰做饭,倒是狄仁杰偶尔会给他做条桂花鱼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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