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万俟离拎着一袋牛肉轻声的问道,即使陈修城背对着他也感觉出这人极为糟糕的情绪波动,“出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陈修城转过身已是一片风轻云淡,“没事儿,家里来了几个亲戚,买好了?自己在家别总煮青菜面条,跟了我这些时间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恩?别人过年长三斤我才两天没伺候你倒清瘦了不少。”
“哪有,小妖也出来了咱们走吧,”陈修城既然不说万俟离也就不追问了。
万俟离一边看监控一边注意着陈修城的口袋,据他统计陈修城的手机已经震动了6次之多而这人像是全无知觉。
小区的监控里确实发现了张兴越进出的图像,画面不理想只能勉强认出身影当时并没有随行之人。监控系统这边经过近五个小时的努力终于一辆黑色‘渝’字打头的jeep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万俟离马上拨通了车管所值班室的电话,经过查证果然是□□,虽然放大图像后像素很是模糊,可隐约的还是能看到车里坐着两个人,一直追踪到那天夜里十二点jeep驶出市区转进一条村道他们才终于失去了那辆车的踪影。
这一忙又到晚上九点多了,陈修城先把姚窕送回家又送了万俟离,“好好休息,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两人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陈修城开车离开,万俟离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照例的嘟嘟几声后被按断。
这边万俟离吐了口长气慢慢上楼,那边迎接陈修城是一个沙发抱枕,“你还回来干什么?!”
唐舒玉站在沙发边头发有些凌乱胸腔剧烈起伏,“陈修城,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三十好几倒长本事了!今天你怎么解释?!你”唐舒玉哆嗦着手指眼眶逼得发红,“你诚心给我们过年添堵是不是?”
“妈,”陈修城捡起脚边的抱枕,老太太真是气急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命中他,“确实是案子的事不是跟您说了吗?”
陈国华听到动静打开书房门,“你进来一下。”
唐舒玉气呼呼的上楼了。
陈国华坐在书桌后面下颚骨因为牙关紧咬而显得格外突出,陈修城肖母,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比父亲更多了几分精致高大挺拔的体型到是随了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现在的行为到底是忙于工作还是对我们无声的抵抗?”陈国华重重地捶了下书桌坐回到转椅上,“修城,我们为人父母自然对子女有所要求和期待你也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当然,我们也没迂腐到认为那是什么歪魔邪道,可你起码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生来就是我们也无话可说,是那样吗?之前的女朋友难道是假的?!”陈国华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进了部队一待就是十几年外面的世界接触的少这我能理解,可你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我希望你思考问题也能成熟一点,你现在才玩儿叛逆是不是晚了些?还有人那个孩子,你,你比人家大那么多怎么和人家家里交代,虽说他家里情况特殊可父母总还健在,这简直就是胡闹!!”
“这是个死结是吗?”陈修城的声音沉静的犹如一潭黑水,“大家都有不愿意放弃的东西,而这恰恰是彼此的底线,我并不是叛逆期更不是对错过的事物做心理补偿,在紫苏回来之前我就很喜欢他,开始我也以为只是像之前战友那样惺惺相惜,可不是,并不是叛逆,我做了很多次对比假设也试着将自己抽离出来客观思考,结论是我们确实爱上了对方,”陈修城略微抬手请父亲先别打断他,“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我们是经过认真思考的,虽然结果不会让每个人都满意。”
陈国华大半辈子都和形形□□的人打交道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保持冷静克制的本能早已深入骨血,即使对儿子这样‘叛经离道’的做法他也无法和大部分父亲那样朝他扔过去一个茶杯或者什么,“你有想过你们的前途吗?社会对这样的感情并不包容,虽然很多人嘴上说着支持尊重,可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有几个能欣然接受的,何况你们是国家公职人员,说自毁前程也毫不夸张。”
透过窗帘的缝隙陈修城能看到外面阴霾昏沉的天空,广播里好像说明天会有一场雪雨,真是他最讨厌的天气,“我们不会四处宣扬,工作上也不会代入私人感情,这一点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做得很好其它的只好顺其自然了,我也一直在积极地准备着现在有足够的资金能支持我们开始一项新的事业。”
“好,你很理智,考虑了所有的情况却没有考虑我和你母亲的感情吗?
“对不起。”
陈国华紧紧的闭上眼睛,陈修城知道这是终止对话的信号他轻轻地退了出去,终究还是不能说服对方。
卧室里唐舒玉放下电话。
“喂,陆哥。”
“在忙吗,刚才打电话一直占线没打扰你吧。”陆庭的声音低沉华丽简直是抚慰人心的良药。
“不,没有,陆哥过年好啊,你回国没有?”
“昨天刚回来,小离,明天如果方便能一起吃个晚饭吗?”
“好,”万俟离几乎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我请你好吗?总让你破费我会不好意思。”
陆庭的笑声有些无奈,“好吧,那我就等着召唤了,小离,新年快乐。”
万俟离用手机支住额头,他羡慕陆庭,那个人好像善于应付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即使在他和陈修城之间也能微妙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毫不突兀就那么舒服的存在着即使陈修城也找不出他的任何不是,偶尔三个人还能凑在一起吃顿饭,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能力。
手机再次响起时万俟离有些诧异,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了,“喂”
“汪汪汪”
万俟离愣了一下,“欧阳湛你终于修出原形了,恭喜。”
“艹!老子即使现原形也是高贵的西伯利亚雪狼好嘛,你这段儿干嘛呢?为什么总不找我玩儿?”
万俟离懒得和他计较‘西伯利亚雪狼’是个什么物种,“欧阳湛你家没表吗?”
“你不还没睡吗?那个暴力分子是不是回去过年了?我一猜你现在就空虚寂寞冷特意打电话抚慰一下你孤寂的灵魂”万俟离脑子里浮现出欧阳湛身着白袍举着圣光的装逼模样,可事实上他手里还真举着东西,不过是那只狗而已。
‘奇奇’被主人掐的难受四只小短腿开始不停的前后刨动,欧阳湛正和万俟离扯皮一时不查‘奇奇’竟然脱手而出正好砸到他脸上,万俟离刚想说等罗敬回来大家聚一聚就听见对面‘嗷!!’的一声电话也被挂断了
啧,就这样吧,万俟离想,关于明天的事情后天我们就知道了---
☆、第五十七章 陆庭的往事
五十七
和梁子伟通了个电话后万俟离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膀子从衣柜里拽出自己的小箱子上下翻腾一番后拿出一个小铁盒,加加减减完万俟离一屁股坐回到地板上表情颇为沮丧,虽然现在住的也不是什么豪宅可自己可怜的积蓄还是连里楼梯拐角那个放簸箕笤帚的微型储物间都买不起,自从上次和爸爸阿姨撕破脸家里就拒收了他的汇款这也让万俟离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有个卵用,”盯着脚边的公积金卡他在心里计算着贷款买房的可能性。
整个上午万俟离都毫无章法地忙碌着,平时良好的生活习惯导致他并没什么家务可做,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遭陈修城的书柜被腾空又塞满,他甚至打开音响努力营造出一个热闹的生活氛围,出门前他在网上订好了晚上的餐位并打电话通知了陆庭。
他曾经受到过陈修城母亲的热情招待,确切说是他们队里所有人,他还记得那道海皇粉丝煲特别好吃装在很漂亮的小紫砂煲里每人一份,据说那是陈妈妈的拿手菜,陈妈妈还说让他们经常到家里来,她给他们做好吃的
万俟离用手指紧捏着垂下的桌布,力量转移才能让他的表情不那么紧绷。
“现在的情况真的尴尬,”唐舒玉摊开手自嘲的摇摇头,“修城还没和我正式谈过你们的事情,但是我猜他和他的父亲已经开诚布公了,其实是我先发现不对的你知道吗?”
即使对方表情错愕唐舒玉也没打算让万俟离回答她的问题,“上个月我去了修城那儿放下了一些东西,我猜他没告诉你吧,那段时间我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他都给我推了,后来又说有了喜欢的人,我承认挑一个他不在的时间过去是有私心的,我的儿子已经三十多岁当母亲的有点迫不及待应该也能理解吧。”
万俟离无声的清了清压抑已久的声带,“是。”
“我儿子曾经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他们相恋七年你知道的吧,你见紫苏,现在告诉我他们的分手和你有关系吗?”
“我,我和确定关系是在他们分手之后,我没有,破坏过。”万俟离脑子里一片混沌这和他的逃避不无关系,昨晚接到电话如果是稍有理智的人都应该想一下对策,可他却选择了放空过滤,这是他小时候无数次茫然无助后自创的一种应激方式。
万俟离的反应让唐舒玉也非常意外,这个年轻人不该和她理论一番什么感情不分性别年龄这样的大道理吗?最多不欢而散啊,这种反应哪像个当警察的样子,她明明记得上次见面不是这样的,“你父母对你们的事情什么态度?你有和他们打招呼吗?”
“我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各自出国了,后来我爸回来再婚,我妈她一直在国外。”万俟离慢慢试着找回自己的思路,他知道这次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一个盟友,“我上大学后就和家里走得不太近了,我爸知道我那个”
“这就对了,你的家庭情况我很抱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从小的生活经历才让你渴望别人的关注和温暖,而我的儿子恰好是这样的人他大度慷慨,你也许只是需要他而不是”唐舒玉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你说你没有打扰到修城和他女朋友的关系,可据我所知他们的很多误会都因你而起,修城扔下紫苏去救的那个人是你吧,我们两家商量订婚日子的时候是你一遍遍打电话催他去现场吧,紫苏说修城和她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队员,我想那个人也是你,对不对?”
万俟离不想纠正陈妈妈说的那些‘事实’,他觉得这位气愤难平又被教养所缚的母亲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发泄口,他只要倾听就可以了。
“小离,”陆庭往杯里加了一些红酒递给一直滔滔不绝的万俟离,“今天心情很好吗?”
“哦,还可以吧,”万俟离喝了一口却呛进了喉咙,陆庭赶忙抽出纸巾,“谢,咳咳,谢谢。”
幸亏订的位置比较偏否则丢人丢大发了,万俟离颇不自在地左右看看脸上因为呛酒泛起了一层红晕,陆庭深深看了几秒钟才移开视线,“吃的差不多了,为聊表谢意请你去个地方好不好,恩,我的秘密基地。”
“哇”一个多小时后万俟离站在山顶的高台上俯瞰整个城市,“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陆庭拿出一条毛毯披到万俟离身上,“真美,我们的城市。”
“就是今天天气不好,不然再配上漫天的星星真应了那个成语‘相映成辉’对吧。”
“对,”陆庭的眼神很温柔融进了远处五光十色灯带的倒影,“小离,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有时候真的很想唠叨一下,可你知道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想找到一个倾诉心事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愿意做一会儿树洞吗?”
万俟离认真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啊,今天晚上你都忍我那么长时间,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洗耳恭听。”
陆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五年前我的爱人离开了我,不,我们不是分手,他生病去世了。”
“啊?”万俟离转过头看着陆庭的侧影,没有悲伤反而是看破世事的从容,“你要是不愿意说的话,不要勉强。”
陆庭摇摇头,“没什么,过了这些年他叫闵嘉泽,我和他大学时候就认识相爱了,那时的社会更加闭塞,我们俩就像两只土拨鼠一样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见不得光的爱情,我们发誓要努力工作将来有能力了就一起出国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当时我和家里闹翻了被掐断经济来源,而嘉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两个手无分文的毕业生想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尤其是律师行业要求的就是资历可这恰恰是我们缺少的东西,为了省钱开始那几年我们都租住在一个三十平方的地下室每天两顿饭,嘉泽特别能吃苦,他语言能力强就接了好多翻译的活儿回来做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我当时心里也憋着一股劲跑案子都跑疯了,一直到条件稍好些后我们才换了地方住,可这些离我们的目标远远不够,为了攒钱别人不愿意接的案子我接,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我去,忙碌,整日的忙碌,就连每次的匆匆相聚都显得那么的来之不易,终日的疲惫和压力让我没没注意他”
抬手放在鼻下陆庭的声音哽咽起来,“没注意他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很晚回去发现他晕倒在地板上胃癌,要想救他必须要一笔庞大的医疗费,我花光了那些年攒下的积蓄嘉泽也拒绝再次治疗,绝望之时我只好回去求我的父母,如果说现在我和家里还能和睦相处的话那是因为他们不计前嫌对我们伸出了援手,最后的三年嘉泽是在我家里渡过的,”陆庭笑着伸出手放在万俟离紧蹙的眉头上,“小离,你想看看他吗?”
黑色的皮夹里是一张精心裁剪过的双人照,两人身着舒适的浅色休闲装坐在风和日丽中的草坪上,后面那个是年轻许多的陆庭嘴角轻挑眉目间一片岁月静好,他怀里靠着一个清秀的男孩儿,之所以说是男孩儿是因为他长着一张爱笑的娃娃脸而且身材太纤瘦了,男孩儿靠坐在陆庭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冲镜头恬静地笑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像是透明的一般。
“他是嘉泽?这张照片是在你家拍的吗?他当时”
陆庭的手指在照片上细细的描绘着,“是,那三年是我们最难熬也最快乐的时光,罹患重病几次大手术让他受尽煎熬,可嘉泽总是说‘阿庭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到后来我母亲都于心不忍抱着他大哭一场小离,我太想他了,你刚问我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呵呵,这里是我当年想要自杀的地方。”
“陆哥,这么些年你都没忘了他吗?不是说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吗?”
“也许吧,你看起码现在我不想死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像一只呆兔子一样就那么闯了进来,你能想像心跳停止的感觉吗?我当时就是,我以为我看见了嘉泽,你们的长相毫不相似可我就是感觉看见了他,于是我送了一杯酒来到你身边,对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陆庭收起钱夹长长地吐了口气,“小家伙,你今天不开心是吗?”
万俟离还沉浸在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里,他茫然的点点头,“陆哥,我怎么可能像你的爱人呢?我真的很差劲,”万俟离把今天和陈妈妈见面的情景告诉了陆庭,“你看,我没有嘉泽那么勇敢有担当,还像小时候一样没有长进,陈修城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身上我面对她母亲时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一句我喜欢他,陆哥,我真的爱陈修城,我不想和他分开。”
“当然。”
万俟离醒来是身上还盖着小毛毯,车就停在陈修城的公寓楼下陆庭却不在车里了,他支起座椅四处张望,不远处斑驳的树影下站在两个人是陆庭和陈修城?
“你怎么来啦?”万俟离下车跑过去。
陆庭知道他们两个一定有许多话说就告辞离开了,陈修城一声不吭转身往家走显然心情很不好。
“明天就是除夕你不在家呆着跑来干什么?你父母知道肯定要不高兴”万俟离跟在陈修城后面小声嘀咕着,看这人的脸色十有**是在家挨了骂所以他也不敢大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