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勇者》分卷阅读23

    密集的枪声响起,苏菲纯粹是乱打一气。然而足够多的光弹,也可叫倒霉鬼认栽。等哈罗德意识到事情超乎他想象时,已经晚了。

    时间蓦然变得缓慢,他甚至看清莹白光芒包围中的子弹,有着漂亮的流线和闪闪发光的尖头。像是某个无眠的夜里,他枕着胳膊仰望的繁星。而这种时刻,安娜总是会趴在他肚子上,一人一猫依偎着取暖。

    子弹先是穿过安娜的后腿,再是失去平衡的前爪,接着机灵的小耳朵也迸出血花……也许根本没有那么多子弹向她冲去,伤害她、蹂躏她、凌迟她;也许,这只是他混乱视网膜的一个骗局。

    他不能思考,像被冻住了手脚、扼住了脖子。事实上哈罗德也不能动弹了,腿在流血,手臂则不听使唤。他只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听着苏菲短促的笑声,还有附赠的一口唾沫。

    “没用的男人们,还有你这肮脏的东西。”她边说,边又补上一枪。此刻她已经可以比较有效率地使用魔法枪了。

    “呵”苏菲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真讨厌,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这只猫一点也不可爱……啊,衣服也报废了……算了,再买新的好了……”

    “你。”她睨了眼杰克,“把这里善后一下。”

    “交给我吧,甜心。”杰克冲苏菲眨了下眼睛,可惜后者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她只是有些疲倦地别过头,转身离去。

    我大概要死了,哈罗德想,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将头艰难地转向安娜的方向,他发现那双翠绿的眼瞳里也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真是不甘心……’他看着逼近的杰克,‘至少打掉那混蛋的门牙……’

    你想要力量吗……

    哈罗德觉得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可是上帝,他身边根本空无一人。

    你想要力量吗……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哈罗德于是确信自己要死了——他居然出现了幻听,且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

    ‘好吧,藏头露尾的小可爱,’他在心中自我调侃,‘如果你有力量的话就借给我吧,晚了我就该去见天父了……哦,或者是撒旦……’

    哈罗德正想笑自己的无聊,有什么却从怀中滚了出来——从赌徒那里偷来的黑色晶石。

    “嗯,这是什么?”来到哈罗德面前的杰克弯下腰,捡起了晶石。不像

    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种珠宝,杰克很快失去了兴趣。

    “我该怎么谢谢你呢,嗯?臭小子。”他故作优雅地提起脚,狠狠碾了哈罗德的肚子几下。如同凯旋的胜利者审视领土,带着居高临下的笑容。

    “你惹恼了红心女王,可没有好果子吃。”杰克嗤笑了下,突然耸耸肩,“哦,或许我该叫她胡萝卜女王……”

    杰克的态度与之前苏菲在场时很不一样,哈罗德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也许这个青年根本不是大小姐的乖乖小狗,而是伺机而动的豺狼——等着将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红心女王吃掉。

    “不管怎么说,”杰克凑近哈罗德,右手还抛着晶石玩自由落体运动,“为了让女王陛下开心,为了我以后的好日子,你就去死吧……”杰克耸耸肩,貌似遗憾地一笑,他就像所有上位的反派一样啰嗦。

    停下右手的孤独游戏,有一秒钟杰克没有任何动作。紧接着,他将晶石按进哈罗德的左眼。脓血溅上夹克,杰克却没有躲开。他有些吓到了,因为血肉模糊的眼眶。紧接着却有更多的兴奋涌上。

    杰克拿出小刀,准备送这个小男孩最后一程。这男孩与他遇到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那些家伙们无不哭着求他放过他们,哦,还有尿裤子的呢。可这男孩居然连一声痛呼都没有,活像个死人。他先是有些失落,继而又觉得如此也好。

    再见啦,小老鼠。

    他举起小刀,却被扭断了手。接着是胳膊、躯干、脖颈,只听见一声声清脆的咔嚓。他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七零八落地碎满一地。而彻底粉碎的声带,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一定会惊恐地发现杰克无端碎成了一截截。没有刀、没有枪、没有外力,只是突然的、毫无理由的,死亡。

    唯有倒在地上的哈罗德能够看见,填满整个逼仄小巷的黑影。

    “救救她,救救安娜。”他对黑影说。

    ……

    “救救她,你不是很有力量吗?”

    ……

    “为什么不说话?”

    不要将死亡当成敌人,不要以生之眼审判死,死是公平、宁静的……

    “闭上你的臭嘴!”哈罗德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坐了起来。抱住他奄奄一息的小伙伴,循着记忆向某处踉跄而去。

    夜晚的城市如同迷宫,褪去了白日的爽朗模样。住家的窗户和街边的路灯泛着橘色光芒,好似气泡包裹的梦境,只该远远驻足,不可亲触其美。

    他从没觉得这一路竟是如此遥远,几乎要迷失在下一个转角。这片贫民生活区里,有几家廉价诊所。他艰难的走到其中一家门口,倏然觉得码头老板可爱起来——毕竟因此他才有钱去看医生。

    咚咚咚,旧木板门随着

    沉重的敲击震动起来。

    门从里面打开,橘光映亮了方寸间的地方。哈罗德和里边的人都怔住了,应门的正是曾救助过他的老婆婆。

    “哦,我的上帝!”老婆婆低低惊呼,哈罗德此时的状况实在凄惨,“快进来,孩子,我马上给你治疗。”

    “不……”哈罗德跟进门,在光亮中恍然发觉这是他呆过的屋子,“需要治疗的是她……”

    那是个漫长的过程,哈罗德看似醒着,又仿佛睡去。安娜安静地躺在小台子上,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老婆婆皱巴巴的手穿梭来去,红的,白的,黑的,叫人窒息的颜色。

    哈罗德快忘了呼吸,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一切。

    安娜?我失去你了吗?

    他忽然觉得很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也不想听见,什么也不想看见。

    他睡着了。

    梦里哈罗德坐在那辆逃亡的马车中,四周充塞着阴暗与难闻的气味。玛丽抱着膝,缩在他身边——现在他们俩都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

    哈罗德木着脸,有些厌烦总粘着他的玛丽。他想起母亲被丢下马车时的目光——麻木的、恐惧的、充满哀求的。那个生养他的女人只在喉间滚过混浊的声音,没有讲一句话。她很清楚,染上黑死病的人是不能再呆在车上的——包括她在内,他们曾像这样驱赶过很多人。

    于是她被推下马车,像一个塞满土豆的破麻袋般重重落地,发出“咚”的声响。哈罗德别过头,不再看一眼。

    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唔……咳……好难受……”玛丽摇着哈罗德的手臂。她的手心滚烫,间或爆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哈罗德拼命想甩开玛丽抓着他的手。然而玛丽抓得那样紧,好似要将手指嵌进他的皮肉里。

    哈罗德从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也能有这样的力气。

    此时,他低垂的视线里映入一双破靴。抬起头,靴子的主人正用冰冷而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俩。

    哈罗德在漫长的麻木中,终于又体会到了一丝久违的恐惧——他们被赶下了马车。

    哗啦哗啦哗啦。

    他从梦中惊醒,漆黑的世界里,唯有擂鼓一般的心跳。滚烫的汗液开始渗出,掀开眼皮,就望见靛蓝的天幕。这是他曾住过的那间房,窗户半开着,窗帘被黎明前的夜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从码头回来,然后遇见了……

    安娜!安娜!!?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没有注意到那些可怖的创口都已痊愈。昨天手术用的小台子,安娜还安静地躺在上面。破破烂烂的身体被细心地清理干净,虎斑像漂亮的图腾缠绕在她身上。

    “安娜?”哈罗德挠挠她的下巴,

    但是安娜却不理不睬。他于是又摸摸她的头,可她是如此贪恋睡眠,不肯醒来。

    这只任性的猫咪。

    哈罗德腹诽,可是即便她再任性淘气两倍,哈罗德也舍不得对她生气。他席地而坐,任时间沉默地流过。天空渐渐褪去夜色,青白青白的苍穹像她最爱吃的鱼肚皮。

    哈罗德讨厌清晨,可是他要为她去寻个最暖的窝,没有阵风,可以肆无忌惮地蜷成一团晒太阳。

    他抱着安娜,慢慢走到屋外。

    整个世界都仿佛融化在金色的海洋里。

    “安娜,你看。天亮了。”

    没有回应。

    “我讨厌黎明,也讨厌冬天……我们一起挨过几个冬天了,安娜?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吗?一个人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哈罗德抱着安娜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

    ☆、番外 暗星(下)

    “然后你就这样灰溜溜地从那个城市逃走了?哦,难以想象。”杰拉斯灌了一大口啤酒,接着打了个臭气熏天的嗝。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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