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听炎清珉如此说,也瞬间明白了。
“主子,这德瑄殿里如今就有我们的人。”一直默不作声的凌梧在旁轻声说道,仿似不曾发现凌清瑄眼里的不悦,然后拿出一个比埙小很多的东西在唇边无声吹了几下。
片刻后就有九个年轻的宫人悄然进了德瑄殿,齐齐向凌梧施了一礼。
“主子,这些弟子早在几年前就潜进宫中,替代了原来的那些人。”凌梧将那些人一一指给凌清瑄看,他们都会简单的易容术。
炎清珉看着这几个平日只知默然干活的宫人,他们在德瑄殿已有数年,还真是熟悉的陌生人。
“主子,殿下每次出德瑄殿这俩孩子都会不时陪着。”红姑指着其中两个年轻的宫人惊喜的说道,想不到这宫中早就有冥教的人。说完又恳切的看着凌清瑄,“明日我便将小公子易容成他们中的一个。主子放心,老奴的易容绝对让人看不出破绽!”
凌清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
☆、皇宫
重离看着沉默的凌清瑄的上前说道“主子,这宫中的规矩应该不那么难学,属下会小心行事,定不会出现差错以致打草惊蛇,更何况殿下的毒也不能再拖了。”知道凌清瑄不愿让他涉险,所以他也不能再让凌清瑄为难,而且眼下的情形,只有他站出来才能缓解这种尴尬局面。
“好!你自己小心行事。”凌清瑄看着重离冷声说道,然后转头看着眼神复杂的炎清珉,“我本想安排人让你先过了明日那关,然后每夜带重离来为你针灸去痛。坚持十日左右他师傅就能从冥教赶来,那样给你诊治把握更大。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让重离留下为你诊治……但决不能让他涉险!”
“大哥放心,重离如今可是‘我的命之所在’,定不会让他有闪失。”炎清珉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生活了二十年,为了能让自己不受伤害,他习惯猜度,以便能更好的趋吉避凶,以致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同胞兄长也不由得……
红姑也满面愧色对凌清瑄说道,“主子放心,老奴知晓轻重。”她知道自己让殿下为难了,相对小时就聪颖狡黠的凌清瑄她更心疼未曾被母亲疼爱过的炎清珉,人心大概都是偏向弱者的,尤其这个自小被她带大的孩子。
一旁的凌梧则命那九人上前见过重离,并将小巧的默埙给了重离并告诉用法,随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和凌清瑄回了分部。
“主子,阿离不会有事的,如今宫中除了一百多冥教的弟子,还有七杀阁的成员,定会护得阿离周全。”凌梧有些好笑看着冷着脸的凌清瑄,“况且事出突然,我们谁也没想到那本该是替身的人却是你孪生兄弟,看来你们兄弟还真是炎泺商的‘眼中珠’。”
“凌梧,炎清瑜这半月内定会回朝,让他半路出些意外!最好和他那些兄弟们有关。”这样就没人会去德瑄殿相扰。
“属下这就命人安排。”说完凑近凌清瑄小声说道:“主子不要太过担忧,阿离这也是提前适应宫廷生活。”说完不等凌清瑄反应就飘然退下了。
德瑄殿,红姑正语速飞快地教导阿离各处的规矩,并让他细致模仿那些宫人的举止,直到子时几人方才歇下。
翌日,重离早早就起身,熟悉了一下德瑄殿的环境。卯时正刻,重离被红姑装扮妥当。
吃过早膳后,炎清珉便带着重离前往静慈殿,临出发前重离拿出几片叶子揉碎挤了些淡绿色的液体在炎清珉的中衣袖上。
“这是萝芙木汁,一旦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消闻一下就会有恶心呕吐之感,即便是御医也只能诊断出肠胃不适,这样也可早些离开是非之地。”这是他今早在德瑄殿后园里发现的。
想着自己当着那些人的面作呕,炎清珉微笑着看了眼重离,率先向外走去,后面的红姑见此也长舒了口气。
重离和其他四个宫人落后半步虚扶着炎清珉一路向静慈殿行去,沿路遍植一些常绿树木和藤萝。宫中的洒扫已然结束,一些着赭石色衣裳的男女宫人见他们过来便垂头肃立。虽然昨晚已看过皇宫地图,重离还是默记下沿路看到的情形。
几人过了一道穿花回廊渐至静慈殿的范围,路旁的花木渐多,有序点缀在绿植间。碰见的那些宫人不止衣着不同且对着炎清珉的举止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几人进了静慈殿,重离他们被留在外殿,炎清珉则被宫女迎进内殿。
重离默然肃立在一旁,没有去打量周遭的奢华布置。不远处另有不少男女宫人打量着重离他们。今日是初一,那些嫔妃早在卯时初刻就已觐见过太后,那些应该是炎泺商其它子女的跟随宫人,也同他一样留在外殿等候。
过了没多久,就有宫人扶着虚弱的炎清珉出了内殿,同行的还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和一着艳丽宫装的妍丽女子。重离几人连忙上前向两人施了一礼搀过炎清珉就要回转,不想那男子却拦住了他们去路。
“五弟,你如此体弱,怎行太子之职,长此以往别人都只知大皇兄了,不如叫二哥给你引荐几位名医,治好了你这顽疾也好早日成婚为我焰国诞下皇嗣,总被太后挂心便是你的不对了。”说完那二皇子刻意拉过那女子,女子含情的美目看了一眼炎清珉,羞涩地抚着微隆的腹部。
“多谢二皇兄好意,听说大皇兄此次大胜不日便会领命回京了。”炎清珉似是缓过劲来,温雅对二皇子说道,仿似不曾感觉到对面女子向他投来的目光。
“这次父皇特意在宫中办酒宴,一是庆大皇孙十三岁生辰,二来贺大皇兄得胜归来,太后令我等一并出席。”炎清珉微顿了下,“弟不知要送些什么礼物,二皇兄与大皇兄交好,定知晓大皇兄和皇侄的喜好,还望指点一二。”
“呸!什么东西,竟敢当面做出这等姿态!”二皇子好似终于发现自己的侧妃正在情意绵绵的看着别人,一巴掌扇了过去,转身怒冲冲而去。
“……走吧。”炎清珉在重离的搀扶下转身向外走去,背后是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哀怨的眼神。
几人默然无语,直至进了德瑄殿内殿,重离才放开手,一旁的红姑急忙要去搀扶炎清珉。
“嬷嬷,勿需担心,我没事……只是为避外面耳目,倒累得重离要将我一路搀回。”说完径自去内间洗漱更衣。
红姑闻言感激的向重离深施一礼,重离微侧身避过,“红姑,主子可将殿下所需的各样药材送进来了?”
“哦,哦!都在这里,只等公子回来吩咐。”红姑急忙将几个包裹一一打开让重离查看。
“这德瑄殿传出药味应该不会引来旁人注意吧?”重离将各类药材归置成十四份,转身向红姑问道。
“不会,她们都知道殿下时常腹痛不适,那老妖婆更是着人送来很多药物,以示关心。”
“那就好,明面上还煎以前的药,这些你另找地方亲自煎熬,一日三次,和你平日煎药没有区别。这些是让殿下每晚子时浸浴用的,每次一份多加水煮滚三次滤去药渣,余下药汤凉至微烫即用。”重离说完又去找笔墨写下些东西递给红姑,“今日起我就会开始为殿下驱毒,这些都是要禁忌的吃食和熏香。”
“午时正,我会再给殿下针灸。”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昨晚至今都没有好好歇息,每换一个地方他都很难安睡。
炎清珉余光发现转身的重离在掩嘴打哈欠,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重离能想出让他呕吐这招,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大哥如此紧张,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心情也没了往日的压抑。
因为午时正炎清珉要针灸,所以中食便提前了一个时辰。
内殿中厅,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只有红姑伺候着炎清珉就坐。重离看着桌上几样简单的饭菜,并没有炎清珉需忌口的食物,看来红姑叮嘱得很到位,膳房并未被人钻空子。又仔细看过碗碟筷子汤勺,发现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才坐回到桌旁。
“殿下,这些时日只能委屈你了,解毒之后饮食上就不会再有什么禁忌了。”说完用公筷先将每样菜肴给自己碗中夹了一点,就着松软的米饭每样尝了一口,又盛了一小碗粟米栗子羹喝了两口,才对着红姑点了下头。
红姑歉意的笑了下,这才忙不迭给炎清珉布菜盛饭,炎清珉有些不自在地吃着饭菜,倒不是不习惯和别人同桌吃饭,而是这样让人试毒的做法让他别扭。尤其是对方坦然的做着这些,更显得他……抬头发现对面的少年依旧在香甜喝着粟米栗子羹,顿觉自己矫情便放开心情,以致面前的饭菜也有了滋味。
午时正,重离开始给炎清珉穴位扎针,每一处下针手法分寸各不相同,留针时间也不尽同,有些穴位的针间或还要轻捻,有的则需慢提。时间比第一次多了两刻钟,室内仍只有红姑伺候,昨天那九人都在外殿各处值守。
收针之后,等红姑服侍炎清珉穿好衣裳,重离便让红姑将银针小心用沸水煮过,仔细擦拭收盒。再给炎清瑄把脉,没有出现异常,便回了自己房间。
入夜,重离沐浴后坐在桌旁看一本前朝的风物志。抬头看了眼桌上的漏刻,还有两刻钟炎清珉的药浴才会结束,他要看对方药浴后的反应,明日针灸时就知道要做哪些调整。忽然身后的气息一滞!正要出针便感觉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的确有些进步。”凌清瑄提着包裹从窗外跃进来,“这些是你平时常用的东西,我顺路给你带过来了。”话毕坐到桌旁,拿起重离看了几页的风物志,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白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待听得重离将大概情形说了一遍这才放下书,“无需外出时,就不要出去,需要什么暗中发个信号就行。”迟疑了下才将那些皇子公主的秉性大概给重离讲了一些,“如若碰上,你也好应对,倘若他们纠缠,那些你常用的毒和药我都给你带来了,只要不被人发现,随便你怎样处理他们。再委屈一段时间……”昨日回去后,连夜将炎清珉的情形和重离开的方子给凌思传了密信,最快后天才有结果传回,如若不行他便想办法送凌思进宫。
“属下明白,”重离淡笑着回道,这人分明是不放心才特意走这一趟“还有不到半刻钟殿下的药浴就结束了,主子要随属下去看看吗?”
“也罢,就一起去看看。”凌清瑄率先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
披着月白中衣的炎清珉在红姑的搀扶下进了寝室,便看到等在房中的凌清瑄和重离。
“大哥,你来了。”许是一母同胞的关系,又或许是孤独太久了,对方藏在眼底的关切唤起他对温暖的淡淡渴望,让他对这第二次见面的大哥生疏不起来。
刚知道对方的身份的时候,感慨独自在皇宫苦苦周旋了二十年,自己终于也有亲人的同时心中却是怨怼的。同为兄弟,对方无意间散发的威严,越发衬得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他诸多狼狈。后来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他才知道,造成他们俩如此遭遇的炎泺商和舅舅有多该死……同样身处逆境对方却闯出了一片天地,这让他钦佩。
“嗯,不放心你们,遂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凌清瑄站在重离的旁边淡然说道。他对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同胞弟弟在受苦而有些愧疚,如若早些知道……
看着摇曳的烛光下重离正费力地察看针孔周遭的肤色,他从怀里拿出一颗夜明珠放置在旁。
重离发现有些针孔在药浴后有凝滞的紫色,有些则是黑色,问过炎清珉的感觉后,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刚好凌清瑄将他所有的银针都带来了。
凌清瑄被凌梧劝解之后,才骤然清醒……一番令下。最危险之地虽没变成最安全所在,但以重离的聪明应该也不差了。
这夜,重离枕着自己的枕头舒心入梦。
德瑄殿后园。
重离正在侍弄几棵刚发芽的阴阳子,旁边则是一棵半人高刚缓过劲重新长叶的阴阳子树。这是他半月前无聊之极时去了御苑后面的峰山发现的宝贝。
这一个月来他们在德瑄殿倒也清闲,除了去见穆太后的时候要易容准备一番,倒也没见那些皇子或袁皇后之类的来找麻烦。也许是穆太后知道炎清珉日渐虚弱的身体也坚持不了两年了,所性也不再做那丢身份的事,至于那些皇子为何没来他倒是知道些原因。
当时能发现几棵阴阳子,也全因为大皇子遇袭受重伤还遗失了半块杜虎符,导致炎泺商大怒,责令他的亲卫军和袁田全力缉凶并暗查半块虎符的下落。因要躲避来德瑄殿暗查的探子和明察的亲卫军,重离白天偷溜到峰山,也因此发现“宝树”。陆续摘了十几颗金红发亮的果子,并小心的挖了棵小树,回来后按照树苗原来的南北长势栽下,那些果子则给了炎清珉。每喝药前吃一颗,这样也不觉药苦了,那些果核他留了几颗,剩下的如今都发芽了。
重离盘算着等阴阳子适应了峰山之外的环境,到时就可移去别处,至少要给谷里移几棵,到时做得的吃食会更美味。自打老父“无意”中告诉他白慕轩身中奇毒之后,他整个人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这让他矛盾了很久,也很鄙视自己。
“小离,你栽这树何时结果?”旁边的炎清珉合上《群书治要》问道,这几天他已无需喝药了,只是每日还要药浴和针灸。重离的师傅曾来过一次,给他把脉之后很是赞同重离的方子,不过最后嘱咐吃食还应清淡。亲自尝过果子的奇异,他现在看见未结果的树苗都要畅想一番。
听到这声“小离”已没了初听时那种要抚鸡皮疙瘩的感觉,罢了,这人比他的前世还要年长几岁。
对着这个带着温雅面具的吃货,重离庆幸没告诉他阴阳子的几片树叶就可令素食也变得极美味,否则这树就秃了。他和凌清瑄模样相同但气势截然不同,没有外人时他就抛开温雅疏离的面具只剩和煦了,甚至有时性情像个孩子。凌清瑄则不同,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和凌清瑄相处皆会有压力,即使他笑容满面。
重离和炎清珉有次闲聊时说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那时形势不明,炎清珉却能够从容自若,温雅却透着一股疏离,隐忍却令人不敢小觑,完全是上位者的气度。”却不想炎清珉听完却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之后擦掉眼泪说道:“为了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活下去,‘隐忍’是他从小就学会的,‘疏离’,是因为除了红姑之外,他感觉不到其它任何温暖,温雅是他的面具,掩盖的是脆弱。”听完之后重离的心沉重了很多。
“这棵‘大树’留给你,估计后年就能结果,不过这些幼苗我要带走。”重离转身对炎清珉说道。这人脸上的气色现在好了很多,最近都在苦读凌清瑄给他带来的各样书籍。很难想象这人六岁时只在国子学去了几次,后来中毒,断断续续读了两年便不再读了。可对凌清瑄带来的《治国策》等书中讲述的谋略与兵法等诸多谋略竟然可以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重离暗自感叹,不愧是要做皇上的人,有如此卓越出众的两个儿子,也难怪他们的母亲会留下那样的话。
炎清珉要是知道重离的感叹估计又该笑了,他只是喜欢那些,也就学得比较上心。且不说将来如何辅佐大哥,但总要尽一份力,最次他也不能成为大哥的累赘,倘若那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情形出现在他的身上,那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而且即使他将那些书学得通透,也只是纸上谈兵,真正有用的还是多历练。
后年,后年他还不知道在不在这。大哥的想法他还不清楚,要是大哥遵照母亲的遗嘱……那这皇宫也是大哥的。倘若大哥志不在此,这些树留在这就可惜了。“小离,你把那果核给我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