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火/Fire from Heaven(亚历山大三部曲之一)》分卷阅读20

    “起来,”他再次说,“我们不会……”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赫菲斯提昂做了个常用的手势,结果却更糟,

    这女人放开他,蹲坐下来,摇晃哭叫着。她的红发纠结,粗羊毛袍子从肩膀上被撕开了,前面沾着血,胸口还有未干的奶水,她撕扯着头发,又哭嚎起来,突然她惊慌地站了起来,贴伏在他们身后的墙上。一阵脚步朝这边过来,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喊,“我看见你了,bitch,过来,我看见你了。”卡桑德走进来,脸色紫红,额头满是汗水,他闯进来后愣在了那里。

    这姑娘高声诅咒着,祈求着,喊着关于她遭遇的难懂的话,跑向亚历山大抱住他的腰,好像他是面盾牌。她灼热的呼吸拂过他耳边,她温暖柔软的身体隔着胸甲也能感觉到,混杂着肮脏**和头发气味,满含着血腥味,奶水和性的味道的女性味道而几乎让他窒息。推开她,他迷惑又愤怒地看着卡桑德。

    “她是我的,”卡桑德喘着粗气说,“你不能要她,她是我的。”

    亚历山大说,“不,她是个乞求者,我答应保护她了。”

    “她是我的,”好像这些话能起作用有似的,他说。盯着那女人。亚历山大俯视着他,停下来整了整胸甲下的羊毛短裙,退开几步说,“不。”

    “我先抓到的她,”卡桑德坚持,“但是她跑了。”他一边脸上有抓痕。

    “你丢掉了她,而我找到了她,走开吧。”

    卡桑德还没完全忘记他父亲的警告,他降下嗓门,“你不能干预这事,你还是个男孩,你不懂。”

    “你怎么敢叫他男孩,”赫菲斯提昂恼火地说,“他比你战斗的好多了,去问问大家。”

    卡桑德在战场上跌跌撞撞,乱砍一气,感到迷惑,疲惫,有时被吓坏了,怀着怨恨的记忆像火星般照亮了一片混乱,那个女人,认识到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迸发出另一堆色雷斯话。这声音之上是卡桑德的叫喊声,“人们都照看他,他干了多少蠢事,人们跟着他只因为他是国王的儿子,这就是他们说的。”因愤怒而更加笨拙,又看着赫菲斯提昂,他没能挡住亚历山大,他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摔倒在地,狠狠揍他。亚历山大一面卡着他的脖子,一面无表情地踢打着他,在一旁想帮忙的赫菲斯提昂都得小心闪开。他后面什么东西跑了过来,是那个女人,他们把她忘了。她拿起一张三脚凳,只有寸许距离,贴着亚历山大身边砸向卡桑德的头。亚历山大给她让开路,她狂怒地殴打着卡桑德,在他试图爬起来的时候砸他的背,双手并用,好像在舂谷。

    刚才还很生气的赫菲斯提昂大笑起来,亚历山大在一边,向下看着,像石头般冰冷。赫菲斯提昂说,我“们得止住她,她要把他打死了。”

    动也不动,亚历山大回答,“有人杀了她的孩子,血债血偿。”

    卡桑德开始因疼痛大叫,“如果他死了”,赫菲斯提昂说,“她会被处石刑的,国王不会拒绝的,你保证过她的安全。”

    “停下”。亚历山大用色雷斯话说。他们抢下了脚凳,她发出一阵狂野的抽泣,卡桑德在石子地上打着滚。

    “他还活着,”亚历山大说,转身过身去,“让我们找个可靠的人送她离开要塞。”

    过了一小会儿流言就传到国王耳朵里,说他儿子为了个女人把安提帕特罗斯的儿子打了一顿。他立刻回答,男孩们终究会长大成人。他骄傲的样子让人们不敢再说什么。

    赫菲斯提昂跟在亚历山大身后,笑着说,“他总不会跟安提帕特罗斯抱怨说,你站在一边,让一个女人打他。”

    “他怎么抱怨都可以,”亚历山大说,“如果他乐意。”他们走进大门。一阵呻吟声从里面的房间内传来。这里是伤兵的临时处所,医生和两个助手正忙前忙后,赫菲斯提昂说,“让他看看你的胳膊。”在警卫室打架后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那是派松。”亚历山大说,凝视着苍蝇乱飞的黑暗的房间,“我要先看看他。”

    他借着屋顶窟窿里漏进的光,在席子和毯子间移动着脚步。派松,裹着绷带躺着。因失血虚弱无力。他的苍白的脸扭曲着,眼睛忧虑地转动着,亚历山大蹲下身握着他的手,他的探访结束后他的脸色好多了,他开始吹牛,开起了玩笑。

    亚历山大站起来的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到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包含着嫉妒,沮丧,希望。感觉着他们的痛苦,想让他们明白他们的贡献被记住了,最后在他离开前他跟他们所有人说了话。

    这是人们记忆中最冷的冬天,狼从山上跑下来叼走看门狗,牲畜和牧童在山坡下的牧场上冻死。杉树被雪压的咯吱作响,山脉被白雪覆盖,只有最大的悬崖和峡谷还是黑色的,亚历山大没拒绝他母亲送来的皮大衣。在米萨的玫瑰树丛抓到一只狐狸,它的皮毛是白色的,亚历山大很喜欢它

    房子充满烟味和火盆的味道,夜晚太冷了,人们挤在一起睡,只是为了暖和。亚历山大想保持坚毅(国王还在色雷斯,那里从斯基泰草原刮来冬风),他想不用这方式对付严寒,但是赫菲斯提昂的别人会以为他们吵架了的说法让他让步了。

    船消失在海面看不见,到派拉的路也被雪封了。骡队经过的时候简直像过节一样。

    “晚餐有烤鸭,”菲勒特斯说

    亚历山大嗅到了气味,点点头。“亚里士多德不太愉快。”

    “他睡觉去了么?”

    “不,是个坏消息,我在标本室看见他了。”亚历山大经常去那儿,他现在做自己的标本,“我母亲给我送来手套,我不需要两幅,而且没有人给他礼物。他在读一封信,他看上糟糕透了,活像一张悲剧面具。”

    “我敢说是别的哲学家跟他吵起来了。”

    亚历山大保持着平静,去告诉赫菲斯提昂。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他说没有,他冷静下来会告诉我们的。那个娘娘腔配不上高贵的朋友,所以我离开,让他自己哭去吧。”

    在米萨,冬天的太阳已经沉落到山下,东边的查地利可高地还沐浴在晚霞中。房子四周的暮色映照着雪光。是吃饭的时间了,在装饰着壁画的起居室里小伙子们往壁炉前搬着柴火篮,谈论着马,女人和自己的事。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分享着奥林匹娅斯送来的狼皮大衣,因为灯还没点上,靠着窗子坐着。他们在读色诺芬的《居鲁士的教育》,除了荷马这是亚历山大最喜欢得书。

    “她无法止住眼泪,”赫菲斯提昂念着,“用长袍从头盖到脚,最年长的人说,别怕,夫人,我们知道你有个高贵的丈夫,但是我们给你挑了个不亚于他的相貌,智慧或是权利的人。我们相信如果有人是可敬的,那就是居鲁士,你将属于他。当这位夫人听到这番话,用袍子盖住头痛哭起来,她的女仆们和她一起哭。我们看到她的长相,居鲁士,亚洲从未出过更美的美人,你自己应该去看看

    诸神不许,居鲁士说,如果她像你说的这么美就更不该了。“

    “他们不停问我,”赫菲斯提昂探寻地说,“卡桑德为什么没回来。”

    “我告诉亚里士多德他爱上了战争抛弃了哲学,我不知道他告诉他父亲什么,他不能回来了,她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他从斗篷里拿出另一个卷轴,我喜欢这部分

    ‘记住这个,对将军和普通士兵要求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但是将军有属于他的阶层的荣誉感,他说什么都不会被忽略,让他的能忍受痛苦,’说的多好,光背下来都不够。

    “真的居鲁士会像色诺芬写的那样么?”

    “波斯的流亡者说他是个伟大的战士和高贵的国王。”

    赫菲斯提昂撇了一眼卷轴,‘他叫他的同伴不邀在公开场合吐口水擦鼻子,不许转身盯着别人……’

    “波斯人在他的年代是粗野的山民,米太人看他们,应该就像雅典人眼里的克莱斯特,我喜欢他在食物烧的好的时候给朋友们送去那一段。”

    “我希望到晚餐时间了,我饿了。”

    亚历山大裹紧斗篷,想起夜里因为寒冷,他总是紧挨着赫菲斯提昂,“我希望亚里士多德已经下来了,楼上一定冷极了,他应该吃些东西。”

    一个奴隶拿着油灯进来,点燃了立柱上的灯,然后点着吊灯,他训练过的色雷斯青年关着窗板。小心地拉上羊毛窗帘。

    “一个统治者,”亚历山大念着,“不仅要比他统治的人出色,他还要对他们施展魔法……”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奴隶走开之前停了一会儿。亚里士多德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走进夜晚的温暖。他眼窝深陷,紧闭的嘴唇下面似乎咬着牙。

    亚历山大扔开斗篷,放下卷轴递给他。穿过房间走向他。“到火边上来,拿来椅子,来暖和一下,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什么人死了么?”

    “我的朋友,阿塔纳斯的赫尔米亚。”他给了一个事实作答,他只能说出这些话了。亚历山大向门口喊着让人们拿些温酒来,他们围着他,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一动不动地盯着炉火,有一会儿他伸出手取暖,好像引起什么恐怖的想法,又缩了回去放在腿上。

    “是罗德斯的蒙特,大王的将军,”他开始说,又停了下来。亚历山大对其他人说,“那是门农的兄弟,他再次征服了埃及。”

    “他一心为主人效劳,”那声音变得微弱苍老,“野蛮人生来就这样,他们不自行其是,但是一个希腊人去伺候他们……,赫拉克利特说,堕落了的好人的就是最坏的坏人,他违背了天性,堕落的甚至比他的主子还深,”

    他的脸变的蜡黄,离着近些的人看到他在颤抖。为了给他时间,亚历山大说,“我们从不喜欢那个蒙特,是不是,托勒密?”

    “赫尔米亚给他统治的土地带来了公正和幸福,奥克斯大王觊觎他的土地,憎恨他的榜样,有些敌人向大王进了谗言,也许就是蒙特本人,蒙特伪装成他的朋友,告诉他处于危险中,邀请他去商量。他去了,以为在自己的环绕着城墙的城市里能坚持一段时间,以为能从强大的盟友那里获得保护。”

    赫菲斯提昂看了看亚历山大,但是他全神贯注着。

    “他作为客人去拜访蒙特,他把他锁进镣铐,送给大王。”

    年轻人们因义愤发出声音,但是很快停息,他们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蒙特拿了他的印章,伪造命令,所有他的要塞都向蒙特的人敞开,奥克斯大王现在拥有那些土地,和所有里面的希腊人,至于赫尔米亚……”

    一块木材掉出壁炉,哈珀勒斯用火钳把它拣回去。亚里士多德舔舔嘴唇,他交叠着的双手没动,但是关节泛白。

    “一开始他就被判了死刑,但是他们还不满意。奥克斯大王先是想知道他和其他统治者是不是有密谋,所以他派刑讯者去,告诉他们让他开口,据说他们折磨了他一天一夜。”

    他继续叙述着发生的事情,在能做到的时候,强迫自己的声音像在学院里讲学那样平静。年轻人们沉默地听着,把愤怒的喘息压抑在咬紧的牙后面。

    "我的学生卡里麦克斯,你们认识,从雅典送来消息,他说当德莫斯提尼向议会宣布赫尔米亚被捕的消息时,把这说成是好运,说,‘大王这回知道菲利浦的阴谋了,不是从我们这儿听到抱怨,是而从干这事儿的人嘴里。’

    他知道波斯人怎么处理这样的事,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赫尔米亚什么也没说,最后经过他们对他做的一切他还活着,他们把他钉上了十字架,他对他们说,“告诉我的朋友们我没做任何软弱的事,或玷污了哲学的事。”

    一阵低语响起,亚历山大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还没人说话,他说,“我很抱歉,我非常遗憾。”他走向前,拥抱亚里士多德,亲吻他的脸颊。他凝视着炉火。

    一个仆人拿进温过的酒,他喝了一小口,摇着头,把酒放在一边。突然他坐直了,转向他们。在火光中他的脸好像是粘土铸成的模型。

    你们中的一些人将来会指挥作战,一些人会统治你们征服的土地,记住,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像身体劳作是为了供养头脑。野蛮人从神那里得到的天性就是被统治者。这样的人也许更好,像匹马一样被驯服和使用,像庄稼和牲畜,他们为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服务,这是他们的价值,他们是奴隶的材料,万物各有其用,这是他们的用处,记住。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时他向边缘变得红热的柴火篮投去失魂落魄的一瞥。亚历山大说,“要是有一天我抓到对你朋友做这事的人,不管他是希腊人还是波斯人,我发誓我会为他复仇的。”

    没回头看他,亚里士多德走上黑暗的楼梯,走出他们的视线。

    仆人进来宣布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大声谈论着这个消息,年轻人们走向餐室,在米萨不必拘礼。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走在后面,交换着眼神。

    “这么说,他确实安排了盟约?”赫菲斯提昂说。

    “是我父亲和他造成这局面的,他会有什么感受?”

    “起码他知道他的朋友死的时候没背叛哲学。”

    “我们最好那么想,一个光荣的死去的人。”

    “我觉得,”赫菲斯提昂说,“为了夺走他的土地,大王无论怎样都会杀了赫尔米亚。”

    “或是他确实怀疑他,要不为什么拷问他?他们猜到他知道些事情。”火光下他的头发和眼睛闪闪发亮,他说,“如果我抓到蒙特,我要把他钉到十字架上。”

    一阵复杂的震撼在内心深处涌动,赫菲斯提昂看着那张凝视着的漂亮的脸,“来吃晚餐吧,你不在他们不能开始。”

    厨师深知冷天气里年轻人的胃口,给每人一只整只烤鸭,端上来的第一份烤肉被大家分食,热腾腾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亚历山大拿起放在面前的盘子,从和赫菲斯提昂分享的长榻上站了起来。“大家吃吧,别等我,我想去看看亚里士多德。他对赫菲斯提昂说,“他入夜前应该吃些东西,这样的寒冷中禁食,再加上悲伤,会让他生病的,让他们给我留点就行,什么都行。”

    他回来后盘子都用面包抹过了,“他吃了点,我想他闻到这味道后会吃点的,我想他应该多吃点了——剩下这么多,你把你的全给留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可怜的人,他讲那些关于野蛮人天性的话时,我觉得他几乎丧失理智了。你能想象么,把一个居鲁士这样的伟人叫作奴隶的材料,只因为他生为波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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