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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吵吵嚷嚷的人流,南衅朝发出喧闹的营帐区走去。那里是南族迎送外族宾客的会客所,平素来往的只有和南族结盟的几个大漠民族。天勤关塔答达上个月刚来过一次,应该不会是他。
主营帐前拴著不下一百匹骏马,还有一些零散的马匹实在没有石柱可拴,在营帐区自在闲散的踱著步。骏马旁停著一辆奢侈华贵、金碧辉煌的八驾马车,马车蓬顶上九条四足金龙眼神高傲,雄视环踞。
围著这辆招摇的马车,五十多名眼神沈著、内力深厚的中原武士,手持长矛,肩负名剑,岿然不动。
南衅停了停脚步。这熟悉的嚣张架势,让他别无猜错的可能。
雅少慕,好大的胆子,身为权倾天下的帝国之主,居然千里迢迢深入到这一毛不拔的戈壁沙漠中来,居然还有闲暇,在对大雅尚存敌意的蛮族人营帐中谈笑风生。
该说他胆大包天全然不顾生死,还是该说他爱人心切,不惜以身涉险?
主营帐帐帘被掀开,南族大公子南离彦板著清秀的脸,被夜想尘提心吊胆扶出来。
跟在这对夫夫身後钻出营帐的,是面露胜券在握微笑的大雅天子。
南离彦霍然转身,死死盯住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雅少慕,你是诚心待我二弟?”
周遭站了一圈目光炯炯的南族人,看著这位昔日仇敌的皇帝,个个表情不善。
雅少慕神色未变,从容的点头。
“朕待尧月,从前确有万般不是,令他平白受了许多委屈,吃了许多苦头。细数起来,他为朕诞下雅重月,为朕孕育南小木,一桩一桩,情深意重。朕却後知後觉,次次伤到他心。”君王的眼光缓缓扫视过四周瞪视自己的异族人们,“三年前,尧月毅然选择离开朕,重回大漠,朕才惊觉自己错失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现在,朕想取回来。真心诚意,至死不渝。”
南离彦沈默有顷。
雅少慕接著道:“大雅过去对南族犯下的过错、抑或你们要说罪行也可,朕知道一时半会无法获得你们的谅解与信任。然而再深沈的沟壑,再鲜血淋漓的伤口,并不是摆在原处任人凭吊、空谈仇恨,就能养活现在的南族人民。即便要对大雅复仇,也要先光复自身不是?朕不吝於给予你们所有你们需要的帮助,朕乐於见到你们挥师东进,兵临朕王城下雪耻的一天。”
这话成功的引起又一阵骚动。南族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被这番话激怒,有的觉得在理,三三两两动摇了起来。
南衅皱著眉站在人群外,心头著实对雅少慕满不在乎的语调和睥睨天下的魄力有了一丝钦佩。
大雅皇帝说:“朕唯一要求你们回馈朕的,是对朕一往情深的南族二公子。”
作为南族首席将军,又是南族大公子的夫婿,夜想尘自始至终参与了雅少慕来到大漠後的所有谈判。
和南离彦不同,他对雅少慕有著奇特的亲近感,觉得这个外表倜傥、淡定冷静的大雅皇帝,尽管是南族世仇对象,却分明有著一股兼容天下的雄伟气势。
这样的男人,若果有再次吞并南族之心,只怕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但他却选择了亲身前来,把自己和弱小的大漠民族放在同等地位上,公正的、认真的谈论条件。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著那位同样情深若此的二公子。
“彦。”夜想尘搀扶著南离彦,轻声在他耳畔呢喃,“首领现下怀著身孕,正是需要孩子父亲陪伴的时候。再者,大漠环境恶劣,时有风沙,远远不及中原山灵水秀,他肚子里三个孩子,孤身在这里养胎,只怕容易心力交瘁。不如就让大雅皇帝带他回中原,好生调养待产。”
南离彦咬著唇,望向长身而立的帝王。
他还记得小月在栖凤宫中,怎样苦熬著不肯生产,要等到这个生死未卜的男人平安归来;他还记得和小月一起看到这个男人出现在嫔妃寝宫中时,小月那瞬间惨白的脸;他还记得小月足月生产南小木时,痛不欲生抓紧冶子剑鞘的表情……
这二人,不论生死,不论身边是否另有他人,不论距离远近,始终就被一条线死死捆在一起。
那牵缠纠结的线上,打了无数个死结,谁也解不开,谁也断不了。
罢了,罢了。
那是小月的缘,那是小月的孽。他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紧接著还会再生产三个,他不再是需要他亦步亦趋护著宠著的小弟弟。
南离彦眼神微动,凝视了雅少慕片刻。
大雅皇帝耐心等待著的那句话,终於从他口中轻轻吐出:“小月,在营帐後方三里处的房间里。你自己去说服他跟你走。”
番外之 花好月圆 第16章(cp雅少慕x南尧月)
花好月圆 16
雅少慕自认先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自信满满的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他早听南离彦说过南尧月现在肚子里揣著三个胎儿,身形变化很大,──他觉得自己足够应付任何视觉上的冲击。但到亲眼看见床上沈沈昏睡的人离开自己前分明还平坦紧致的小腹骤然隆起,似有四个月身孕,还是一瞬间僵硬在了门口。
南衅先他一步进到房中,柔声的轻唤喝了药後就陷入沈睡的首领。
“公子,大雅皇帝来了。”
那四个字对孕夫有著可怕的魔力,南尧月几乎立刻就从昏睡中惊醒,偏过头往门口石化的男人看去。
雅少慕一脸的震惊,张口结舌的看著他的肚子移不开视线。
南二公子慌乱了:他怎麽会跑到大漠来?他得知了孩子的事情?他打算做什麽?
顾不上自己脚软体虚,他按著床边就要起身。心头又急又怕,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
“呜……”刚开始南衅做出莫名磕头举动时腹部就有点隐痛,这麽一激动,气血上涌,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朝床边倾倒。
短暂失重感过後,南尧月睁开眼,发现自己稳稳的躺在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那人心惊肉跳的抱紧他的腰,责备道:“你跑什麽?看到朕有那麽迫不及待想逃吗?”
“你、你怎麽来了……”
“如果朕不来,你又打算像生小木那样,自己一个人偷偷瞒下?”雅少慕切齿。
他真想一把将他推倒,狠狠的“惩罚 ”他一番──他居然不顾他的警告,骗他说有什麽见鬼的避孕汤药,然後若无其事的带著有了身孕的身子回来大漠这种缺吃少喝的荒野之地!
天知道他从雅重月的信函中看到他怀孕的消息时,心跳都差点在那一瞬间停止!
男人的眼神有点凶,环著他腰身的双臂匝得牢牢的,根本不给他逃脱的余地。
南尧月不安的扭动了一下,雅少慕眼神一沈,双手移到他身下,将他平抱起来。
“跟朕回大雅。”他霸道的说,“今天开始,你每夜都睡在朕的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怀里的人一愣,见他不似玩笑口吻,而且当真说到做到,抱著自己大步流星就要往门外走去──赶紧出言拒绝:“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南族的日常事务……”
“公子,您之前已答应过大公子,待产期间不会再过问族里的事情。”
南衅躬身提醒他。
南尧月愕然。连雅少慕,都狐疑万分的朝他看过来。
这个蛮族男人,向来像老母鸡般把南尧月护在身後,恨不得跟每个试图带走南尧月的人厮斗一番,今天怎麽鬼迷了心窍,主动劝南尧月跟他走?
雅少慕自然不可能知道,若他晚来一步,看到的恐怕就不会是腹部圆隆的南尧月。
那悬崖勒马的一掌虽然险象环生,却让南衅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著近在咫尺的二公子,知道那条天堑鸿沟此生也无力填平,蛮族侍卫嘴中苦涩难言。
他复述一遍:“南衅会辅助大公子与夜将军,在首领回来之前打理好族中一切。请公子……安心。”
雅少慕凝神注视他片刻,像是看穿了他心理变化,唇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朕过去怠慢了你。你与朕,好歹还有那麽一个共同点。”
他抱著孕夫正要转身,南衅又赶上一步:“公子这次怀有三个胎儿,你……你要悉心照料他。”
男人背影略顿了顿,道:“朕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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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尧月没想到雅少慕竟然就那麽一直抱著他,走了整整三里的距离;他宫中的侍卫上来想接手,都被皇帝冷冷一眼瞪退。这还不算,他还专挑南族人聚集多的地方走,明目张胆的炫耀对他的专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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