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著被外来的蛮族医师抢走风头,自恃才高而暗中窝火的御医不在少数。
……
“这点药量足够吗?”阴暗角落里,阴鸷的目光审视著一包微白粉末,冷漠的问。
提供药物的太医点头哈腰:“康大人放心,此乃小人精心调配,无色无味,下到香烛抑或饮水中,不出半刻即有落胎之效。而且进入人体後即刻消散,便是华佗再世,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礼部尚书颔首,谨慎收起。
“大人,事成之後……”
“自会推荐你太医院一把手之位。”康玄冷冷道,“闭紧你的嘴。此事倘有半丝口风泄露,你我都不得善终。”
“小人谨记。”
太医目送礼部尚书迈著稳健的步伐从後门离去,只觉心虚气短,颤颤巍巍的摸到椅子颓然而坐。
设计私堕龙子龙女,给查出来就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大罪。康玄大人顶著项上人头不要的风险也要对付的那个南族公子,当真如他口中所说是国之妖孽,蒙蔽圣上的狐媚之人吗?
“总、总之,全部事情都交给康大人去处理,我只要静候佳音就是。”宽慰心惊肉跳的自己。
番外之 花好月圆 第20章(cp雅少慕x南尧月)
花好月圆 20
仇大夫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器具齐全、筹备充分的娩室,但再次进到这里面来,还是觉得大开眼界,忍不住惊叹一声。
这个房间只有南向开了一扇窗,窗页只能打开三十度角,从外界能够流进室内新鲜空气,却绝对不会有穿堂风透进来冷到孕夫;房间正中央摆放著一张厚实的仅容一人躺下的床榻,铺著柔软鹅毛绒絮,两旁是可供抓住使力的木质扶手,触觉细腻,即便小婴儿的手也不会被任何一个凹凸磕到;床榻可随著下方处的把手调控平躺、半坐、九十度角等好几个倾斜度;床榻前方不远处,有两个高於床面、专供放脚的小几,明眼人一眼就可分辨出那是生产时帮孕夫把双腿拉开的辅助之物。
再看旁边,修筑了一个大大的水池,里面常年温水荡漾,想必是打算借用水的浮力助产。靠水池的那一面墙壁上,琳琅满目挂满各种扩充道具、润滑剂、干净毛巾。
最惊悚的是,竟然连割断脐带的小剪都有。
“大雅皇帝心思果真缜密,不同凡人。”南族大夫由衷的称赞,发自肺腑。
他行医多年,首次被这麽大的生产阵仗震撼到,这番话绝对不是恭维。
雅少慕洋洋得意,被他扶著进到这间娩室来的南尧月却神情尴尬,不安得很。
“少慕,我们就在外面寝房里检查不行吗?”
“不行,”皇帝的口气不容商榷,“朕知道你紧张,但这是为了你和孩子好,先适应好不好?”
仇大夫已从药箱里拿出了检查胎音的各项工具。
南尧月拗不过,红著脸,慢慢扶著那张软榻,仰面躺了上去。
撩起薄薄的衣衫,三个月的肚腹高隆如球。孕夫只看了一眼,就别扭的转过头去。
雅少慕抚摸著他微微发汗的手,看仇大夫细致的在那洁白大腹上这边摸摸,那边敲敲。
大夫的触摸引到胎儿不满的反抗,踢动起来,南尧月反手握住雅少慕,把惊呼压回喉咙里。
南族大夫又诊了诊脉,面露微笑的说:“首领身子比之前好多了,来中原将养果然是正确选择。孩子的心音很强,胎位也正,十分健康。只要注意多多进食、多多运动,把体能蓄足,生产时问题不大的。”
雅少慕大松口气,俯身亲吻躺在产床上的南尧月:“尧月,朕早说过没什麽好担心的不是?很快就检查完了,朕扶你出去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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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尧月心头惦记著匆匆而别的儿子,一顿午膳用得极其将就。雅少慕看他时而发呆,时而摸著腹部叹气,便唤小岱子去东宫传旨,请太子每天念完书後到寝宫走一趟。
雅重月接到旨意後意外的乖顺,从此风雨无阻的在黄昏时分去雅少慕寝殿报道。但他每每只肯站在离南尧月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看他,再也不像初次探望时,靠到可以抚触他的腹部那麽近的距离。
南小木白天在各个宫中到处流窜,不仅把父皇每位嫔妃章(名义上)居住的偏殿混了个脸熟,就连朝房章(上朝前百官们休息之处)、太医院、御膳房、御马监、秀女房等皇宫周边的机构都转了个**不离十,只差没跑到给太监净身的净身房里。
她倒是想去,只不过给门口守卫的侍卫们满头黑线的拦下了,说此处污秽,万万不是小女孩可以进入之地。
晃悠个过瘾的南小木,黄昏时分定然会溜回来南尧月身边等雅重月,死磨硬泡要雅重月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十次里面偶尔也能成功一二次。
雅重月走後,她就趴在早早上床歇息的爹爹身边,一五一十的跟爹爹述说宫中见闻,讲她今天又发现了什麽有趣的事或有趣的人,陪著行动不便的南尧月打发夜晚时间,直到雅少慕批阅完当天的奏折回宫为止。
一时之间宫中无事,风调雨顺的过了两个月。
唯一曾引起一点点波澜的,是太医院有位老年太医因为年事已高,被人发现猝死在某个值班的夜晚。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医院自己径直料理了,觉得甚至都没有上禀到皇帝耳中的必要。
在一双儿女陪伴下,南尧月怀孕的日子过得极是顺遂。熬过了前三个月的孕吐期,胃口变得大了起来,每顿可以吃下几乎两个成年人饭食的分量。有时候甚至会半夜饿醒过来,自己撑著腰下床去找吃的。
他的肚子飞涨,怀到五个半月时,腹大如斗,腰酸体乏,再也不想下地走动,成天歪在床上。幸好仇大夫三天来给他检查一次,也不管他的首领身份,严格督促他必须保证每日的活动量,这才逼得孕夫不得不在侍女的搀扶下,迈著艰难的步伐在花园中散步。
季节已进入初秋,南尧月被两名侍女扶著走一圈下来,冷汗都要湿掉一层衣衫;半个时辰就需重新换上干燥衣物。
“公子,巧儿给您拿些核桃跟瓜仁来,您先稍微休息一下。”这天午膳後,扶著大腹便便的南二公子在亭边坐好,其中一名侍女说罢,离开了凉亭。
南尧月将身子移到扶栏上,精疲力竭的闭上眼。
由於方才的走动,他消耗了大部分体力,高隆如同足月的腹部一上一下的起伏著,压在消瘦的孕夫身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站在旁边给他轻摇香扇的侍女,一会儿看他沈隆腰腹,一会儿机警的环顾四周,目光闪烁不定。
“小屏,皇上今日何时回来?”南尧月阖著眼,没察觉这个侍女心神不安的模样。
名唤小屏的侍女怔楞一会,低声答道:“皇上早朝前托奴婢和巧儿转告公子,今日宫中琐事较多,或许要子时方能回宫。嘱咐公子不用为皇上等门,早生歇息。”
南尧月慢慢点了点头,抬起一只莹润洁白的手轻抚肚腹,疲乏的进入梦乡。
侍女放下香扇,悄无声息的拉开自己的腰带,从中拿出一小包粉末状物体。
礼部尚书一个月前将这包粉末交给她时的阴冷眼神历历在目。
圣上精挑细选了你们这拨人服侍那个南族公子,不是赏识你们的聪慧才干,根本就是在取笑亵玩。以你的家世、背景,嫁个世族公子成为一府之母易如反掌,却要进宫来为奴为婢服侍一个大肚子的男人,你甘心吗?那种只不过是长得好看一些的妖孽,配得上你们这些官宦子弟日日效心竭力?
她迟疑著说,男人孕子的确闻所未闻,但那人肚里怀著的,可是当今圣上的龙种啊……
康玄嗤笑著打断她:圣上不过一时被那男人美色所迷,乱了心神;倘若这三个胎儿不保,圣上意冷心灰之下亲近其他嫔妃,雨露均沾,再多的龙脉都能诞下来,他又何必在乎失去的这区区几个?到那个时候,你们也用不著被束缚在这个南族男人身边,皇上自是放你们各自回家,寻找良人佳宿去。
这药无色无味,进到人体里无迹可寻,一点证据都不会留下。康玄顿了顿,再补上一句:若康某没记错的话,琴妃乃你堂姐不是吗?她甚得皇上宠爱,若没有南尧月,她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位替皇帝孕育子嗣的娘娘。
侍女微微颤抖的手,展开了那包粉末。
凉亭的石桌上摆放著微温的水樽,粉末倒进去,顷刻间融了个彻底。
南尧月於睡梦中均匀绵长的呼吸著,侍女在他茶水中做了什麽手脚,全然不知。
另一名侍女提著盛放著核桃、芝麻、瓜仁、杏花糕、软糖、生姜、酸梅等小食的食盒回到凉亭中,与小屏轻声交谈晚膳的食谱,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同样毫无所觉。
心怀鬼胎的侍女脸色发著白,迫不及待的想唤醒南尧月,叫他早些饮下那杯茶水;又唯恐表现过急,事发後脱不了干系。只得一边敷衍著同僚,一边冷汗直冒。
时间好似挪移得特别缓慢。
南尧月身上重了,一天比一天容易犯困,歪著歪著就会昏睡过去。有时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谁都不忍心喊醒他。
巧儿和小屏言谈了几句,见她比平时不在状态,以为她身体不适,也没在意。她给南尧月披上一袭裘衣,看著这个语气温柔、眉目清秀的如画男子沈沈昏睡的模样,为了他此刻承受的苦楚煞是怜惜。
“小屏,你想过我们会服侍南二公子多久吗?”她轻声问。
心虚的侍女给她一下子触到死穴,惊恐有加:“什、什麽服侍多久……”
巧儿道:“几个月陪在公子身边,小屏不觉得公子是个很让人钦佩的痴情种麽?他这麽一位风流俊朗的人物,就因为一心一意爱著我们皇上,远赴中原给皇上怀胎生子,再辛苦,也从不对我们下人抱怨一声……陪在公子身边这些时日,耳濡目染公子为皇上付出的牺牲,对巧儿的触动很大。”
小平心不在焉的答她:“不过是怀有龙嗣,只要皇上愿意,随便哪个猫猫狗狗都可以……”
“你说谁是猫猫狗狗?”
堪比寒入肺腑的冰箭般的尖锐目光射向她俩,原本该在黄昏时分才出现在寝宫中的太子殿下,怒发冲冠的沿著凉亭小径大踏步而来。
“本宫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胆敢在本宫面前,出言冒犯?”
两名侍女花容失色,手足俱软的倒伏下地,口称太子殿下,连头都不敢抬起。
雅重月一身杀气暴涨,他无法理解为何只是听到这麽一句只言片语,涉及到侮辱那个男人,他居然就有种要把这两名宫婢当场杖毙的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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