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佛格小镇》分卷阅读7

    现在是夜间十点,按理说应当准备就寝了。但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要从被窝里爬起来、走来这家酒吧。这种感觉像是梦游,并且毫无征兆。

    毕竟,他向来不是个酒精爱好者,且更进一步说,他讨厌醉酒失控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他陌生,并且不安。仿佛灵魂与**脱节,从此被剥夺操纵事件走向的船舵。令他感到无助。

    所以,也许是想放松吧?又或者只是想缅怀那英年早逝的可怜孩子,捷尔森。总之,艾伦能确定:肯定不是为了酒精。说起来,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明明前天晚上他俩才在这里碰面,还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摩擦。这才不过几个钟头,那人却已然变成一具冰冷尸首,怎么想都让人不胜唏嘘。

    说到前天的纷争,艾伦突然想到了西蒙,以及刚刚与警长的谈话。是的,依他对西蒙的认识,聪明如西蒙没道理只是因为「忘了这茬」,才没提及自己与捷尔森的关联性。他不晓得为何西蒙包庇他,也不晓得是否该对此抱有感激之情——不晓得该不该为了不受学生之死的牵累,而怀有感激之情。

    但他可以确定,假如西蒙没当场厘清他们关联性、继而让彼得得知自己与捷尔森的纷争,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善了。所以,当西蒙将事情敷衍过去的刹那,艾伦不否认,他心里其实是松一口气的。

    可他却为自己这样的心态感到羞愧。

    所以,这势必是个辗转难眠的一夜。他无法忘记梦里捷尔森失控的笑,也无法遗忘早晨时捷尔森失温的双眸。仿佛只要一阖眼,它们便化作有形的压力,铺天盖地地向他蒙顶罩下。偏偏夜里没有药局开放,他没有拿到安眠药的管道,无法强迫自己忘却那些画面。于是,他想到了布尔先生的酒吧,以及那些以酒精治疗失眠的街井流言。

    艾伦走进了酒吧。随着门铃一声脆响,他坐到了与上回相同的吧台角落。

    没有西蒙的引领,沉默的布尔先生果然连头都没抬。艾伦张望着四周,除他以外,酒吧里只有角落处坐着的一个陌生男人。他一头黑发、背着艾伦而坐,除了身形高大以外,却也看不清模样。

    布尔先生似乎正忙着研究调酒。艾伦不懂它的成份,只看得出它的色泽温醇,于微黄灯光映射中泛着温润的红光——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他痛恨任何鲜艳颜色的饮料,仿佛它们势必与可恨的烂醉二字相挂勾。所以,当布尔先生沉默地将酒推至他的面前时,他并没有推却。

    这一晚里,他不确定自己喝了多少杯「看似安全的深红饮品」。微甜滋味总容易让人感官麻木,并进一步蒙蔽他的思维——于是他便忘了思考:「要是喝醉时该怎么回家」这个问题;以及,在这座看似安全、实则连发两起死亡案件的佛格镇里,还有遭遇「抢案」的可能性。

    所以,当朦胧月影下,一道闪光突刺而来时,艾伦差点闪避不及。

    酒吧附近的暗巷没有路灯,隔着浓雾的月光几乎弱不可视。眼见光芒忽现,艾伦下意识地往左一偏,同时抬腿踢向对方拿刀的手。

    所幸他的第六感不差,对方手里的刀子应声飞出、落在地上发出匡当一响。但艾伦也因由重心不稳,踉跄地半摔在围墙边。

    他低着头看向地面黑色的水沟盖,头部似乎因撞击而受伤了,致使他脑袋一阵发眩。右半脸有温热的液体触感,流至嘴角时艾伦尝到一嘴血腥味。左肩膀似乎也脱臼了,半吊着迟迟使不上力。但还来不及让他思考,艾伦的头又被一块布质物品罩住。视野从深夜的晦暗不明,终于变成彻底的黑。

    艾伦努力挣动,试图推开身后人,期间又不明就里的受了几拳——他不晓得对方意欲为何,毕如果是要抢钱,为何要拿刀致人于死地?

    无奈,醉汉的脑子向来不好使,受创的醉汉脑袋更是愈加糟糕的残次品,所以他暂且无法琢磨出原因。连带的身手也受到浑沌思绪的牵制,无法做出最好的判断。只能趁着歹徒刀子落地、不再紧紧逼迫的时机,摸着墙半小跑着,并靠着单手努力挣脱罩在上身的头套。

    但听见不远地方的吭当声响——于这静悄悄的夜里,金属响声显得特别寒凉人心。艾伦知道,对方也趁这空档重新拾起刀子了。哦,全知全能的耶和华啊!艾伦心里呐喊着,因为这就说明,自己即将小命不保。他希望有人能前来搭救,即使是在这座荒僻小镇的半夜时分!

    也许,真是他的期许翳入了天听。正当歹徒拾起刀子的下一刻,他也听到前方有个陌生声音喊道:「嘿!老兄,放下你的刀子!」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清醒的味道。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跑近,擦过艾伦身旁带起一阵风。伴随渐行渐远的几声咒骂,艾伦猜想,那人似乎正试图追击突袭自己的歹徒,也不晓得有没有捉着。

    但这时艾伦已经意识不清了。脸上黏稠的温热感依旧,受创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纷闹得像是有一千万只蜜蜂在他脑里折腾。好不容易见来了援兵,艾伦终于能松懈心房。于是他脚一软,意识再也支撑不住。

    而在晕过去以前,艾伦只记得自己瘫倒在一个混着酒精与烟草味的温暖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攻出场了!!

    第12章 烘焙坊与死者三号(1)

    意识迷糊中,艾伦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他用手臂夹着头,勉强地侧过身子,而后用指尖抵住太阳穴——大概是久病成医,当宿醉成为一种习惯时,艾伦知道能用这种方法减缓钻心疼痛。但意外的,此刻摸到头颅,艾伦感??受到的并非肌肤或头发的触感,而是纱质的质地

    他惊醒似的猛地睁开眼。

    视野迷蒙间,他注意到自己正身处一间狭小的卧室。房里没有点灯,四周昏暗,光线从掩紧的落地窗帘下缘透出来。

    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且摆设陌生。角落孤零零地伫立一只白色塑料衣橱,小而老旧的木制床柜则摆置在床旁,以及最后一件家具:他正坐着的老式弹簧床,它带着一股浓重霉味。

    整体来说,房间并不大。从墙壁剥落的绿色墙纸来判断,屋龄已经不年轻了。于微弱光线照射下,每样家具都斑驳的像是古文物。所以很显然,这不是他的教师宿舍。

    艾伦支着身体坐了起身,坐在床缘。他张望四周,虽然房间拾掇的很干净,但空气里总飘着一股化不开的灰尘味道。他打了个喷嚏。看来这里大约已有许久没人居住。

    但他怎么睡在这呢?艾伦捂着头,艰难地思索着。他的脑已经被包扎处理过,但外伤也许可以收拾,却也治不了他糨糊一般的脑。艾伦现在的心情有些紊乱,想起最近的行为,简直出格的连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令向来节制的他有些忧闷。脱序的剧本令人不快,而脑袋隐约传来的钝痛,偏又不断提醒他的愚蠢。

    还好,脚下磁砖地板的冰冷触感使他清醒不少,脑筋一活络,他也逐渐想起昨日的经过——而将片段记忆稍作拼凑,艾伦推敲,自己应当是在走出酒吧、预备回学校的路上,碰上一起倒楣的持刀抢案,又恰好幸运地被路人所救。

    印象中,那是个带着些许酒味与烟草味的男人——艾伦猜测:那应当就是昨日酒吧里除自己以外的唯一顾客。毕竟,那家酒吧地处偏僻,不该是半夜还有人行经的地方。所以,按这剧情走向,这里应该就是那善心人士的家了。

    思至此,艾伦不由得有些庆幸,毕竟对于任何一个e国人来说,自扫门前雪已成国情,见义勇为只会是童话书里的美好词汇。而对方不仅让一个陌生人暂居自己的家,甚至还主动收拾了艾伦头上的伤势,这等伟大情操,简直都能领上一座荣誉市民的奖座了!

    而正当艾伦这么想时,门恰好应声开启。

    那儿站着一个男人,高挑个子如同一座小山,几乎要撞上两米高的门框。这迫使他必须稍微弯下腰身,才得以过门。连廊道光线都仅能钻着缝隙略略照进。

    朦胧间,艾伦能看见对方拥有一头黑发以及健硕的体态。他一手空着,一手则拿着不知装载何物的纸提袋。那双被墨绿羊毛衫包裹的臂膀看来肌理结实,并且极具爆发力。加上外头闪烁的廊灯,使男人看起来像是一抹镶着金丝的黑影,或是一只善于蛰伏的巨兽——艾伦深信,这家伙绝对能以单手,轻易将脆弱的人类颈椎捏个粉碎。

    不过当然,这一切只是艾伦自身的想像。男人什么都没摧毁,仅是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拨开门边的开关。

    啪嗒一声,老旧灯具一阵闪烁。瞬间灯火通明。

    「哦,你醒了。」男人说,平缓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你的恢复能力比我想像要好得多。否则依你的小鸟身板,要睡上三天两夜我也不意外。」他不着调地说,声音似笑非笑。他迈开长腿走至艾伦旁边,弯腰查探他的伤势。

    俩人距离突然缩得极近,这让艾伦有点尴尬。可由于瞬间的强光,使他有些微恍神,继而忘记要闪躲。所以只好后知后觉地眯起了眼,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烟草味。陌生气息将他笼罩,让他感到神经紧绷。

    但出于礼貌,他仍是耐住情绪,没有退缩。

    随着视野恢复澄明之后,艾伦也开始观察对方。

    意外的,男人的年龄并不大,大约仅二十初岁,有着一张尚算稚嫩的脸,比艾伦还要年轻。从艾伦仰视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对方抿紧的唇,以及下颔修剪过的淡淡胡青。下颔以及脖子的肌肉线条相当漂亮。尤其是那微翘的嘴型,使他看起来总是笑着,带有几分天真烂漫,却又玩世不恭的大男孩气质。

    「呃,你好。」艾伦不自然地打招呼,「谢谢你的搭救,请问……你是医生吗?」他问,毕竟对方包扎的手法看来挺专业——至少,他不认为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孩子,能有如此这么好的家务本事。在艾伦眼里,包扎这种麻烦事,就跟邪恶的针线活儿脱离不了干系。

    听艾伦这么问,男人蹙着眉把视线慢慢对准艾伦的眼——那是一双海蓝色的眸,色泽有如坦桑石般质地柔美且醇净,象征着冷静及优雅。但此时,那双眼里只装载着惊诧错愕等等情绪。

    「你说,我是医生?」男人看着艾伦,不可置信地复述。时过半晌,他才在艾伦怪异的目光下笑了起来:「哦,小甜心。假使我是医生,我会选择去大城市偷肾卖钱,而不是待在这穷酸地方,回答一个笨蛋伤患同等愚蠢的问题。」

    没等艾伦回答,他又从手边的袋子拿出一罐啤酒,抛给了艾伦。「所以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应该渴了吧,恰好酒精能杀菌,多喝两罐什么病都好了。」他煞有其事地说。但搭配那张含笑的俊俏脸蛋,其实没什么说服力。这下艾伦也终于相信能讲出这种话的货色,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但他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谢谢你,尊敬的先生。我必须对你致上最高谢意。无论是此刻的照应,还是昨晚的事」艾伦说。冰凉的啤酒被他握在手里。由于暂且不想接触酒精,他并没有把拉环打开。

    见半身埋在衣柜里找东西的男人,没有半点想回话的意思,艾伦只好继续找话题:「对了,我是艾伦‧沃尔顿,请问先生怎么称呼呢?」他客气地问。

    「布兰登。」男人语气不耐地答。不过正好,男人从杂乱如山的衣柜里摸出一个黑色瓶状物——一瓶威士忌。于是他开心的笑了,用力地吻了一口瓶身,仿佛是在大学联赛里替学校争得一只奖杯那般。

    「哦,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称呼我布兰。」他转过头来咧嘴笑着,对艾伦如施恩赦的说。然后他单手捏开软木栓,也没找杯子,直接就着瓶口咕噜噜地喝起来。

    ※

    艾伦没在酒鬼布兰登的家待太长时间。

    理由有三。第一,他实在受不了满屋子烟与酒精的气味;第二,他毕竟是个在职教师,若不想被炒鱿鱼,还得尽快回返工作岗位。以及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屋主布兰登根本没打算让他长待是的,虽然布兰登从头至尾都没把逐客令说明,但通晓人性的艾伦,可以明显感知到对方的肢体语言。

    「——当然,如果你想,你当然可以继续躺着。」记得当时,布兰登是如此抱着酒瓶,语气大方地说的。但艾伦却认为,这话的前提也许是得建立在:若布兰登没有边脱去上身衣物,然后一个扑腾跳至床上的话。

    毕竟同张床上,还有另一个承载者:艾伦。

    果然,布兰登又接续道:「但你也晓得,我刚喝了威士??忌。要是喝了酒的人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想必也算无可厚非。」他侧过身子,以手支头深情地看着艾伦说。潮红的脸上带着隐晦的笑意,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所以在这双深蓝双眸的注视下,本来就没打算多留的艾伦,自然是当机立断地选择走为上策了。

    回到学校后的第一时间,艾伦首先来到学校医务室。

    现在时间是一点多,离两点的课还有些空档。而在这座缺乏资源的小镇里,即便妮可看起来不像个称职的医生,至少还领有牌照。艾伦想让她为自己做个基础检查,或者开点药之类的,以确认昨天新磕的伤没有落下后遗症。

    而在拆开纱布时,妮可也对布兰登的包扎手法表示赞誉有嘉。

    「用酒精消毒,真是个聪明的办法——哦,我能闻出这是extra等级的白兰地!可真是浪费!」拆开纱布时,妮可一脸惋惜地说。也不知是否跟以什么酒精消毒有关,艾伦总觉得后续妮可包扎的手法有些没轻没重。

    重新上好药后,妮可又为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好在,伤势本身并不严重,手臂脱臼已经被矫正好了,大约是布兰登趁艾伦昏睡时替他处理的。所以现在余存的只有轻微脑震荡的问题。这问题不算大,所以妮可替艾伦排程于两天后再做观察。

    此外,妮可还约了艾伦稍晚一同共用晚餐,或是喝个茶也行。据她说法,她是对昨日的抢劫事件替好友安危感到无比忧心。不过艾伦认为,这对八卦有非凡求知欲的女孩只是想听听他与陌生人共度良宵的片段罢了。尤其,那还是一位英俊而年轻的陌生人。

    所幸,这天艾伦只有下午一堂课,那是一年级的基础数学。而因由昨日事件,他现在依旧精神疲顿,所以不喜欢、也没余力应付**被窥探或惹来无谓谣言等等麻烦状况,于是他选择戴上一顶尺寸过大的黑毛帽,以此遮掩头上怵目惊心的纱布。

    不过,他向来不是会戴这些配件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这样的小伎俩也许能骗过其他漫不经心的学生,却独独敷衍不过心思细腻的吉儿。

    但令他意外的,这天吉儿并没有来学校。

    「她昨天下午就提早回家了。」下课时间,座位上。珊卓蹙着眉头说。自从乔安娜死后,她便过着安分守己的生活,再也不对吉儿抱有偏见与敌意。面对艾伦的提问,自然是知无不言。 「听说是家里有事吧,我想。不过,我认为她的状况不大好,昨天我依稀看见她脸上有些新伤,譬如瘀青或是嘴边破口之类的 」

    看着艾伦的阴沉神色,珊卓又赶紧澄清:「不过我能保证,这次绝不是我干的。尊敬的沃尔顿先生。」她睁着圆眼,诚恳且讨好地看着艾伦。

    「嗯,这我晓得。」艾伦也回报一个勉强的笑:「好吧,不要紧,我过会儿就去探访她。说来这回还真是谢谢你了,辛蒂。」他说,努力表现得像是「尊敬的沃尔顿先生」。随后便提着公事包急匆匆地走了。

    而还留在原地的珊卓,却立即拉下脸道:「啧,说几次了,我是珊卓!这没记性的臭老男人」她看着艾伦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呢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酒鬼攻是不是很新鲜啊心路历程往后揭露>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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