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血瞥了他一眼，拖起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观众席前，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掌声如雷响起，让沈衍猛然回神。
“……成功了？”直到回了后台，沈衍还不敢置信。他的声音难掩兴奋，激动得连脸上都有些泛红，“太完美了！成功了！哈哈哈哈！”
“是是是你成功了你解脱了可是我还要继续苦逼啊！”部长苦着脸把沈衍推走，“别挡着，我还得看着台上呢，走一边儿玩儿去——别忘了晚上庆功宴啊！”
晚会大概在九点半结束，在那之后会有部门聚会，庆祝晚会成功举行。
沈衍兴奋地点了点头，侧过脸望着正血。那人还是镇定自若，对于演出的成功没有丝毫喜悦。但沈衍还是很高兴，回头对部长道：“那我先出去晃一圈啊。”说着便示意正血跟他离开后台。
后台外面是一条幽静的小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香樟树，路灯掩映在树叶间，散发着柔和温馨的光芒。沈衍用力呼吸着夜间清爽的空气，高昂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去买棒棒糖！”他对着正血朗然笑道。
正血却摇摇头，将他拉住。沈衍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手伸进口袋。张开掌心时，手里躺着一根棒棒糖。
“……你居然有？！”沈衍惊讶之后忍不住笑起来，“你居然随身带棒棒糖，还是可乐味的？看不出来啊正血……”
“昨天买的。”正血面无表情地把棒棒糖放到他手里。
“……喂明明说好是我请你，怎么反过来了？”沈衍哭笑不得，想把棒棒糖还给他，他却轻轻躲开了。
“我不吃棒棒糖。”
“不吃你买什么……”沈衍偷笑道，“好啦好啦不用害羞了我不会笑你的啦喜欢吃棒棒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血望着前方，淡淡道：“大概是……给你的。”
“呃？”沈衍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微凉的晚风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正血回过头，凝望着他的眼睛，平静道：“我只知道今天会需要它，但是我不知道给谁。所以我买了，带在身上。现在看来，应该是给你的。”
“……什么意思？”沈衍苦笑，“你这话说得好奇怪……”
“你没有必要弄明白。”正血顿了顿，又询问道，“现在
，你要去哪里？”
“本来是想拉你去买棒棒糖的，不过……”沈衍捏了捏手心那颗硬硬的糖，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摇了摇头，试图将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赶出脑海，“唉，算了。随便逛逛吧。”
正血点点头。两个人在小径上慢慢走着，聆听着各自的脚步声。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云层很厚，整个夜空看上去温厚安详。沈衍把棒棒糖揣在口袋里，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糖纸，心里有些乱。他想找些话来说，却又觉得就这么安静地走着也不错。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衍的纠结全写在脸上，正血自然注意到了，却没有问。
走着走着，沈衍忽然觉得有些累。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指着路边的长椅道：“去坐一下？”
正血点头，跟着他来到长椅上坐下。
“刚才真是太激动了，一安静下来就好困……”沈衍靠在椅背上，笑嘻嘻地说着。看那样子，似乎是为了排解尴尬而故意找了个话题。
“嗯。”正血应完一声就没有下文。
每次都是这样啊……沈衍忍不住翘起嘴角。从来不说不必要的话，从来不做不必要的事，像个机器人一样，不论什么都能冷静地分析对待。看起来好像很冷漠，但却意外地很细心，很……温柔？
沈衍捏了捏口袋里坚硬的糖果，仰起头来望向夜空。
难以理解啊。为什么会提前买好棒棒糖送给他呢？
两人静静坐在一处，各自想着心事。在这沉默之中，先前的尴尬渐渐化解了，沈衍也坦然起来。他仔细想了想，只不过是根棒棒糖而已，值得这么纠结吗？像个妹子似的。
只不过是根棒棒糖，能代表什么？正血恰好买了，顺手送给他，这有什么？
想着想着就释然了，沈衍自嘲地笑了笑，随便找了个话题：“刚才上台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灯光亮得要命，眼睛都睁不开……”他想起正血为自己挡去的光，便轻轻拿肩膀顶了他一下，笑道，“刚才谢啦，差点出丑。”
“嗯。”正血坐得端端正正，微微侧过脸来点了点头。
“话说我一直想问你啊。”沈衍转过身来，手臂支在椅背上。水银似的眼睛在黑暗中看来格外明亮，“……你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连坐都坐成这样。你是从小就这样还是当过兵啊？”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笑起来，“不对啊，你几岁来着，应该没当过兵……”
“……”正血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一直是这样的。”
“啧，家教真严。”沈衍摇头感慨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望向夜空，悠悠道，“其实我爸
管我也挺严的，不过我就是做不到……”
正血静静地凝望着他。
“反正他想要我做的都是我做不到的……考大学选专业啦，跟同学跟老师搞好人际关系啦，多做些社交活动啦……乱七八糟的。”沈衍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把棒棒糖掏出来，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笑道，“棒棒糖谢谢你啦。”
“嗯。”正血简单地点点头，没有客套。
沈衍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正血虽然话不多，但是很直接，从不跟他来人情这一套。就拿这根棒棒糖来说，对他来说大概只是“沈衍想要棒棒糖→我有棒棒糖→给沈衍”这样的思路吧。沈衍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和正血在一起不用考虑人际关系这种麻烦事，一是一二是二，冷静客观的纯粹理性世界，很轻松。
嘴巴里满满都是可乐糖甜腻的味道。沈衍心满意足地咂巴咂巴嘴，伸展手脚，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晚风很清爽，夏天毕竟只剩了个尾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蝉鸣，但已嘶哑低迷。星月黯淡，在低沉的夜幕下，沈衍感到心中越发柔和平静。演出成功所带来的激动已经逐渐冷却，先前的不安也尽数忘却。睡意渐渐上涌，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一旁的正血安静地凝望着他，见他有了睡意，便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臂。
“……干嘛？”沈衍笑嘻嘻地看着他。
“靠上来，睡一会儿。”
沈衍扑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推开他：“闹哪样啊你，这里又没有人，卖腐给谁看？”
正血收回手臂，没说什么。那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沈衍忍不住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会不高兴吗？会生气吗？还是真的像表面上那样一点都不在乎呢？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沈衍在心中骂着自己。正血那样的人，大概根本就不觉得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吧！
会胡思乱想的只有自己。
沈衍自嘲地笑了笑，别过脸去。
正血察觉到他的异样，脸上露出一丝不解。沈衍的心跳很均匀，呼吸平缓，血液循环也正常。
……可是他看起来不太好。
没有任何异常体征，但就是看起来不太好。
是那种名为“心情”的东西……出了问题吗？
正血试图从沈衍的表情上分析出他在想什么，但却始终得不出结果。这是必然的，他只能检测到客观体征，而没法探知人类内心的想法。因此他只能根据以往收集到的数据对沈衍进行分析，判断各种可能性成立的几率。
失落？
难过？
寂寞？
忧愁？
……每一种的可能
性都很小，因为他很少收集到沈衍的负面情绪。沈衍是个很单纯很容易知足的人，只要看看书做做题就能把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
这样的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不好”？
正血微微地皱起眉，不断地思考着。
忽然间，系统里跳出一条提示。
目标信息采集已达到基础量，机体状态良好，外界环境匹配。可以切换到模拟态：恋人。
是“恋人机制”对当前状况的判断结果。
正血抬起头望向四周。这里是个十分幽静的角落，脚下是柔软草地，周围有浓密大树遮盖。平日里常有情侣来此休息，今晚却空无一人，应该是因为晚会。
月亮早已躲到了云层后面，连星星都十分晦暗。在黑暗的环境中，人类容易产生安全感和依赖感，因此情侣总喜欢在夜间相处。
这样看来，确实是开启恋人机制的好时机。
但是，恋人机制所消耗的能量要比平常高出768%。还不确定error是否会出现，贸然损耗能量并不明智。
启动分析器，寻找其他方案。
方案一：无作为。
方案二：试运行模拟态：恋人。试运行状态耗能为待机耗能的1242%，无法执行预存事件。可执行的“恋人事件”为14项。
“……”正血眯了眯眼睛。
沈衍叼着棒棒糖，仰头望向夜空。糖果在口中缓缓融化了，甜蜜的味道让他的疲劳一扫而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想说走，忽然感到身旁的气息逼近。还未反应过来，只觉颊上一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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