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清晨的时间，天空碧蓝如洗，金灿灿的阳光柔和的洒落大地。单是抬头看着这天空，根本无法和昨天末世般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联系起来。
然而只要低下目光，让目光落在过去曾是一片城市的地方，抱着“一切都是在做梦吧”的虚妄想法的人便会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城市所在的大地，已经被浑浊的雨水淹没，成为了一片汪洋。其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废弃物，植物残骸、动物尸体、布料、轮胎、五颜六色的塑料……然而最显眼的，却是惨白水肿的人类的尸体，在反射着阳光的明晃晃的水面上，看着无比刺目。
夏飞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杂乱且残酷的画面。
多亏了昨日多走了那么几步，也就是这么几步的路程，让他们从低洼处走上了地势较高的地方，才避免了在昏迷后被水淹没的下场。
身上的居家休闲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体上，上面沾满了沙石，还在沥沥的滴着水。头发也湿漉漉的黏在脸颊旁，又冷又湿，难受的要命。夏飞伸手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拨开，望向四周——他们人呢？
几人并没有被分离太远，穆雁行、林零、李艾尔都在他四周昏迷着，包括黎里，也死死的扒拉住了穆雁行的背包，姿势扭曲的躺着。
确认了大家都平安无事，夏飞并没有急着将人都叫起来。
他爬上了附近一块巨大的石头，将下方的城市全景收入眼中。
那里像一片巨大的湖泊，露出水面的废墟则是其中一个个小小的岛屿，上面挤满了避难的人。然而有更多的人，却还漂浮在水面上，有些是昏迷着，有些已经清醒，正试图攀附住水面上较大块的塑料或木板，或是划水寻找可以落脚的废墟高地。
暴雨来得太突然，这些原本还在悲伤迷茫的人们，再也没有了迷惘的时间，就必须开始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或许他们连自己为什么要挣扎求生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不想死，求生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不是只要求生了，就可以生的。
夏飞抿了抿唇，目光从这些挣扎求生的人身上移开。处于水中的人们看不到，不代表站在高处的他看不到——
站在这块巨石上，俯瞰全城，便能看见贯穿城市的三道巨大裂缝。
宽且长，宛如一张巨大的口，黑洞洞的，可怕极了，是大地被撕裂后留下的伤口。
城市中的雨水，宛如瀑布般的往裂缝中倒灌着。失去了来自天空中的雨水的补充，照这个样子下去，不出一小时时间，城市中的水位便会下降下去。
然而雨水在涌入裂缝的同时，将裂缝周边的废墟巨石尽数卷入了裂缝之中，同时，也包括在裂缝四周漂浮着的死人与活人。
没有了障碍的阻挡，雨水灌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带起的激流逐渐往更远处扩散，卷起了更多的沙石砖块，卷走了更多浸泡在水中的人们。
夏飞狭长的眼中映出了那些努力在水中挥舞着四肢，挣扎着试图逆流而上的人们。本来这样远的距离，那些人的表情他是看不见的，然而这么看去，看着这些人徒劳的挣扎着，却仍抵不过水流的力量，被冲到裂缝口，然后消失在黑洞洞的裂缝中——忽然的，似乎就看清了那些人的表情，恐惧张皇又绝望。
“你在看什么？”第二个醒过来的竟然是黎里。也是，他与夏飞，是昨天消耗最少的两个人。
夏飞低头，看见同样一身狼狈的黎里，从石块上跳下来：“你可以自己看看。”既然被赖上了，也希望这个男人能认清如今的残酷现实，他们没可能带孩子似的照顾着他。
黎里爬上了石块，眯着眼往远处望去。夏飞在下面打量着他的脸色，果不其然的发现黎里微微的哆嗦起来，满眼的恐惧。
啧，胆子真是小。
“夏，夏飞……在，在动……”黎里的牙齿都在咯咯打颤，恐惧到了极致，最后几个字都是高声尖叫了出来，“夏飞！他起来了！”
黎里绷紧了身子僵硬在那处，甚至连赶紧跳下来都忘记了，睁到最大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一个方向，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没有这么夸张吧？夏飞皱了皱眉：“什么在动？什么起来了？他是谁？”
“是人，不，不是人……没有手……是尸体！尸体！尸体在动！”黎里语无伦次。
夏飞不再问他，自己重新爬上巨石，站在黎里身边：“在哪儿？”
黎里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一处地方。
夏飞随之看去，瞳孔猛然紧缩，那是什么！
随着水位的下降，不少之前被淹在水里的废墟渐渐露了出来。黎里指向的那个废墟，才刚刚露出了足够一个人站立的位置，上面已经站着一个被浸泡得全身浮肿的人。
或许不该说是人。他的脑袋还是完好的，但胸膛硬生生的缺了左边的一半，若是活人的话，早就该死了。而这个……死人，却站在那块废墟上，僵硬的抬起了手臂，张大了嘴巴，似乎在咆哮着什么。
黎里带着泣音，颤巍巍的道：“我看见他从水里爬上来，然，然后站了起来……我本来以为他是人的，可是他的身体……”他抓住夏飞的手臂求证，“他是人吧？是人吧！”即使掩耳盗铃，他也想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相信这一切的话，那就太让人恐惧了！
“他已经死了。”夏飞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死了，不是人，只是会动的一具尸体。”
现实不可以逃避，而是需要勇敢的正视与面对，即使在面对的过程中，会经历莫大的恐怖。
微微翘了翘唇角，夏飞朝满脸惊恐的黎里扬起笑容，声音轻柔的好似呓语一般：“听说，这种存在应该被叫做丧尸。呐，你看过生化危机没有？就是喜欢吃人脑子的丧尸。”
黎里再次晕了过去。
夏飞囧然，怎么这么不禁吓？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发现那附近，站在离丧尸不远处废墟上的人们已经注意到了这只丧尸，纷纷惊恐的往水中跳去，划着水试图远离。
丧尸会游泳吗？
夏飞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眼尖的发现跳入水中的几个人，像是在水下被什么抓住了似的，拼命在水面上扑腾起来，有的人手中还冒出了火焰，却对水下的存在毫无威胁。挣扎完全是徒劳的，夏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缓缓的被拽入了水下。不到一秒，水面上就泛开血红色的泡沫，片刻后，残肢断臂也漂浮了起来。
——被吃掉了。
夏飞脑子里清晰无比的浮现出这个想法。
紧随其后的下一个念头便是——水下还有丧尸！
若死去的人都变成了丧尸的话，那么此刻被水淹没的废墟下，到底存在着多么庞大的丧尸群？
想到城市庞大的人口数目，看着此刻幸存的数千人，在脑子里简单的做了个减法运算，夏飞顿时毛骨悚然，不知是不是风吹到湿透的衣服上的原因，寒凉从脚下升起，遍布全身，直透心里。
他飞快的从石块上跳下，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等水位下降，那些没有上岸的丧尸便有了充足的活动空间，这里将成为丧尸的乐园！
“雁行，林零，艾尔！快点起来！”他挨着挨着叫过去，水位下降的很快，最多一小时时间，地面的水就会大致排尽。他们要在这一小时时间里，有多远跑多远，至少要远离人口密度极大的这个城市！
不然，会被吃掉的！
第17章 异能与晶石-1
“怎么了？”穆雁行睁开酸涩的眼皮，眼神还是茫然的，然而在下一秒，他的眼神便警觉性的恢复了清明，“我们昏迷了多长时间了？”
夏飞正在戳着睡得死沉的李艾尔的脸颊，这孩子怎么都弄不醒啊。听见身后穆雁行的声音，侧过脸回道：“这该是第二天了。”只有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城市才会变成那么一副鬼样子。
“雁行，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城市如今的样子。”夏飞指向他刚刚站立的石块，顿了顿，接着道，“或许这是我们看它最后一眼了。”
即将成为丧尸集中营的地方，除非是找死，不然谁敢再靠近这边一步？
穆雁行看出了夏飞眼中的慎重，支撑着身子站起，便朝那边去了。
而在夏飞手下惨遭蹂躏的李艾尔，此刻也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喂，兄弟，什么时间了？”
夏飞微笑：“生化时间。”
“啊？”李艾尔搞不清楚状况的抓了抓发痒的脖子，他的头发又多又长，尾端黏在了脖颈上，一夜过去，苍白的皮肤上起了不少小红点，痒酥酥的。挠了几下，他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眯缝的眼睛终于睁大了，往四周看了看，总算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现状。
“什么生化时间？”林零在李艾尔之前就被叫醒了，躺在地上缓过了劲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表情扭曲狰狞——脖子背脊腰屁股大腿，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都起来。”夏飞拍了拍手，简洁道，“背包都还在，先吃点食物，咱们就赶紧上路。城市里有丧尸。”
“丧尸？”林零愕然，第一反应是夏飞为了活跃气氛在逗他们，揉着腰找到自己的背包，拿出一个肉罐头，一瓶矿泉水和几颗巧克力，艰难的咧了咧嘴角，“夏飞大哥，你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不是笑话。”李艾尔也翻找出食物来，嘴里还咬着火腿的一截，含糊的道，“夏飞会骗人，穆雁行不会——你看那边穆雁行的脸色。”
林零扭头看去，穆雁行已经从石块上跳了下来，英俊的面孔上表情严肃且慎重，完全为夏飞说的话提供了最好的证明。
她忧伤的叹了口气，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立马快了起来，那是丧尸！丧尸啊！生化5都快出了，她却连生化1都没看，就是因为害怕那种啃一口就会被感染的东西啊！
结果没在荧屏上见到，反而来了更刺激的，在现实里活生生的接触到——林零悲愤的鼓着腮帮子用力嚼，多吃点，吃饱点，一会儿有力气点，跑得快跑得远！
冲着曾经一抽屉的恐怖游戏光碟，李艾尔很淡定，大口大口解决完了食物，抿了口水：“丧尸的出现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然我们的异能拿着干嘛用？”
夏飞坐在穆雁行身边，两人动作迅速的瓜分着面前的一堆食物，成年人的胃口总是要大些。听到李艾尔的话，夏飞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大概便是自然界所谓的制衡手法。人类有了异能，变得强大，于是自然界便衍生出了同等级的对手来。只是这个数量差距，让人心生无奈。
几分钟后，几人吃完食物，林零拖着李艾尔，颤巍巍的上了石块，俯瞰了一把丧尸的外貌轮廓——现在看了，可以在赶路的时候争取克服害怕的阴影，比起在近距离面对时才开始害怕，活命的机会要大很多。
“我们现在去什么方向？”林零勉强镇定下来，背起了自己的背包，举目远眺，却不知道该往那边去。
“暂时继续北上。”夏飞早已考虑清楚了这个问题，“昨天的暴雨随时可能再次发生，我们需要往地势高的方向走。中途或许会遇上来自其他地方的避难的人，到时候问清楚各地的情况，再作打算。你们觉得呢？”
“嗯。”林零点头。
李艾尔耸耸肩毫无异义。
穆雁行自然是认可的，他沉默的点了点头——其他地方吗？不知道在b城的阿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如果b城也像他们c城这样……
按捺下心中的担忧，穆雁行往后瞥了一眼城市，如夏飞所说，应该再没有机会回来了吧？
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李艾尔与林零面朝着城市，在心中默默的做着告别。
“走了。”叫醒了昏迷的黎里，夏飞朝城市的方向挥了挥手，轻声道，“要认真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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