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犇恢复得不错,可以不用木棍下地行走。心里盘算着再养个几天就和明琛告辞,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是他也以身相许过了,也算是两清。
正想着,明琛拎着草药走进了草堂,看了看站着的李犇,没说什么。
“那个,我伤好的也差不多了,过几天想离开,我是和朋友一起到这的,我得去找他们。”李犇看着明琛,低低地说。
明琛听着顿了一下,把草药扔在地上,拎着桶又出去打水。
打水回来,生起火便开始煮药。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身上没什么贵重物品可以酬谢你的,要不等我找到我朋友,让他派人给你送份谢礼过来,你一直住在这吗?”李犇跟在明琛后面,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
“不需要,你走了我也要离开这儿。”明琛头没回,嘴去回了一句,用勺子搅和着铁锅里的草药。
“哦,那如果有缘再见面,那时若李某有能力,一定好好报答你。”李犇见明琛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接着表达谢意。
明琛回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会儿,转回身,拿起瓷碗把药汤盛进去。
“躺回去。”明琛面无表情地对李犇说。
“我……站着就能喝,你给我吧。”李犇抬手便要接明琛手里的药碗。
明琛并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把碗端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伸手就来掰李犇的下巴。
李犇意识到明琛要干什么,吓了一跳,二次受伤后,已经恢复自主饮食权两三天了,这怎么又来上人工呼吸式喂养。
“不不不不……不用……”李犇拼命摆着手,表示反对意见。
明琛哪给李犇机会把意思完整表达出来,下巴一拉,嘴张开,低头就把舌头捅了进去。
一股苦药汤子从两个人的嘴色溢出来。
伸进出的喂药小助手,并没有及时撤离,在李犇口腔里扫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勾住李犇的舌头打转的吸吮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退出来。
“……”
李犇抢过碗,一滴不漏地倒进嘴里,把空碗倒着举在半空,挑衅地看了看明琛。
明琛看着李犇足足半分钟,转头出了草堂。
李犇追到了草堂门口。
摸了摸了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觉得明琛的这种状态很像是晚饭罢工的表现。怎么办,死皮赖脸地去喊人家做饭,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纠结。
“那个,晚饭不吃了吗?”想来想去李犇还是厚着脸皮出了草堂,被人伺候惯了,俨然失去了自力更生的自觉。
男子回过头看了李犇一眼,起身便径直往草堂方向走,留下身后的李犇抓耳挠腮。
刷锅、洗菜、炒菜,一个多小时,明琛便把做好的两个炒菜一份白米饭放到了李犇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又出了草堂。
李犇看着还算像炒菜的炒肉片和炒白菜,很有食欲,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还凑和吧,已经和纳齐不相上下,短短五六天的速成培训还是很有效果的,这当然离不开老师的多方挑刺和学生的天赋异禀。
吃了几口,见明琛还没有回来,李犇便端着碗走到门口,没入杂草里的半个身影,在渐黑的傍晚若隐若现。
李犇等了一会儿,见明琛还没回来,也没什么食欲,便把碗放在一边,等他回来吃。
两三个小时,李犇趴门口看了几次,直到外面黑的已经看不清背影。
总不好再出去喊人吧,搞得好像自己离不开他一样,再说生活可以自理,又刚刚吃过饭,也没什么借口去喊人。李犇只好躺回木板上,盖着被子放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睁开眼睛看长凳上空着,不知道这家伙昨天回没回来睡觉。
有人进来,李犇坐起来,看明琛满身露水手里拎着草药。
“你一大早去采药?”李犇看着明琛问道。
“嗯。”明琛低低地回了一句,走到铁锅边上准备煮药。
片刻,煮沸了的药汁被明琛装在碗里,放在李犇身边,便在包袱里找了件衣服准备换。
李犇端起药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看向明琛差点儿惊的把碗打翻。
明琛背对着李犇,面向门外,只穿了一条单裤,用腰带系着,上身脱了个精光,一只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猛虎,盘旋在骨肉分明的后背。
这纹身太漂亮了!李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跟明琛的比起来简直是鹌鹑比鸵鸟,咪咪小的一个纹身还疼得舌头差点儿咬掉,并把纹身师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自惭形秽啊,自惭形秽。
明琛一抖手披上外袍,便从门出去了。
食堂的厨子又罢工了?李犇想了想,自己也能动了,基本上行走自如,身上也没有哪儿还特别疼,应该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
便拎着水桶出门到不远处的小溪去提水,提水回来看到一个背景依然坐在昨天那个杂草丛附近,也没去打扰,径直着拎水回到了草堂。
生火用铁锅煮饭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和纳齐家的土灶差不多,就少了几面土坯而已。见屋里有萝卜和白菜,还有点儿肉,李犇简单炒了一个白菜肉片,一个萝卜汤,又在汤上蒸了米,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开饭了。
“我做了饭,可以吃了。”李犇走到明琛身后,低声说。
明琛回过头,没说什么,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往草堂走。
李犇跟在后面,心里咆哮,我做饭了,我做饭了都,怎么一点儿惊喜和意外都没有。
进了草堂,明琛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饭和菜,转头看向李犇:“你吃了吗?”
“没,等你一起。”李犇答道。
“哦,吃吧。”明琛随便找了一个碗,盛了饭,泡上萝卜汤,便用筷子拼命往嘴里扒拉。
“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想明天就走了,再不去找我朋友我怕他们着急。”李犇给明琛夹了一片肉。
男子往嘴里扒饭的筷子停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接着刚才的动作继续往嘴里划拉,三口两口把一碗饭干掉,饭扔到铁锅里就往外走。
吃完饭,李犇早早地躺在木板上,想着明天离开之后的计划,身上没有钱,原来那件衣服里应该还有点儿,明天要问问救他回来时那件衣服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也没办法,只能先上山一下,找到山洞,看看陈昱行他们还在不在,如果他们已经走了,陈昱行会不会留下记号或干脆留下一个人在原地等他,如果都没有怎么办,必须找到最近的市镇,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然后再作打算怎么去临安……在这当米虫习惯了,一想到明天要独自一个人面对生计问题,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恐慌,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失眠了。
草堂外响起了好似二胡声,缠绵而萧瑟,凄凉而沧桑,婉转而凄切……时断时续的乐声,搅得李犇脑子一团浆糊,曲调像悱恻的情感,眼前就交织着出现郝文晖和陈昱行,曲调像哀怨的离别,眼前又冒出来傻笑的纳齐,以及每年离家时父母落寞的表情,最后是杂草丛中某个孤单的背影……李犇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二胡声轻轻浅浅,一曲作罢,又来一曲。
深夜,未停。
第二天,李犇醒得很早,因为心里有事一宿都没睡熟。
但是明琛比他还早,他睁开眼睛,明琛已经把煮好的药送到他面前。
李犇接过药,喝了一口,随口道:“昨晚上几点回来睡的,黑眼圈那么重。”
如所料,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喝完药的时候,饭已经送到了李犇手里,挺简单的白米粥和一个清炒白菜,都带着余温,看样子是刚做好没多久。
“这里面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你之前的衣服破了,被我扔了,还有二十两银子,你拿着吧。”明琛看了眼低头吃饭的人,语气里听不出起伏。
“二十两太多了,你救了我的命,我再拿这么多钱心里过意不去。”李犇看了看明琛,有些意外,在一起呆了快两个月,他从未看明琛出去谋生,看着也不像有钱人,居然能拿出二十两银子,不会是全部家当老婆本吧。
“区区二十两……”明琛似乎看出了李犇的顾虑,解释道。
“……”我去,居然又是一个富二代,而且是一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富二代,自己这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那谢谢了,他日再见,定当加倍奉还。”李犇接过明琛给他准备的包袱,往身上一背,就准备起程,既然要走,早走好过晚走,天一黑,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半残现代人还不等着喂野兽。
推开草堂的门,看着外面的篮天碧草,李犇用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朝着山的方向一直往上走,一走就是一上午,感觉有点儿饿了,李犇想起来,好像没带吃的东西,荒山野岭的背着二十两银子也没地方花。
又走了几里,饿得实在没劲,在溪边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水,在心里骂自己白痴出门不带干粮,顺带着也把明琛骂了一通,居然只给我银子不给我干粮,明摆着想报复我。
坐在溪边,摸了摸肚子,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袱,万一有惊喜呢。从里到外摸了遍,除非了两件衣服,二十两银子,的确有点儿惊喜的东西,但不是李犇所想的干粮,而是一把匕首,应该是明琛给他防身之用。
真笨,人都要饿死了,还哪有力气防身!给我带刀这么重,就不能多放两个馒头吗?我说怎么走这么几步就饿了,肯定是背着这刀带消耗体力了……胡搅蛮缠小性子一通乱发,最后不是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发呆。
一股诱人的烤鸡味儿顺着鼻子滑进神经,李犇像狗一样寻着味在草丛里找。
十多米开外,一个男子正在火堆上烤着野鸡,时不时的翻转,洒上几把细盐,黄色的鸡油掉进火堆里嗞嗞作响。
“你出来采药?”李犇看着正在烤鸡的明琛,走了过去。
明琛一直低头干着手里的事,没给李犇任何回应。
“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见明琛的反应,李犇有些生气,这荒山野岭的不给他带吃的就算了,还带着只鸡跟在他后面,在他饿得两眼冒火星时候烤,然后再装作不认识,这是阴谋。
明琛把伸在火堆上的鸡收回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递到李犇面前,“吃吧。”
“……”看着男子递到自己面前的烤鸡,李犇眼前的人脑袋上开始冒光环,自己绝对是小人之心,这不是炮,友,这是天使啊。
李犇毫无客气地接过鸡,用牙大力撕扯,有盐的烤鸡就是好吃,嘴里含着没咽下去的一口鸡,看着明琛说:“你怎么到这来了,不会怕我饿,特意来给我烤**。”一边说自己也一边脸红了,喂,自恋可以,但有个数啊。
“你不会武功,在这山里很危险。”明琛看了看李犇,轻描淡写。
“……”今天应该不止是抬头见喜,更是出门遇雷锋,李犇心里的小浪花又开始扑腾,贱贱地说:“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是又如何?”明琛盯着李犇,眼中尽是坦诚。
“呃,你烤鸡比做菜强……”本来浪花起伏,想调戏下明琛在这荒山野岭解解闷,结果,被对方将了一军。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