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上桌，苏濛频频往女孩儿碗里夹菜。
“来，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多吃一点……”
小姑娘终于慢慢摆脱了之前的极度紧张和拘谨，虽也说不上有多放松，至少，吃着饭的空挡会不时冲苏濛害羞的笑，甚至，吃到好吃的菜时会本能多瞅几眼。
苏濛莞尔，自己没吃多少，全程只仔细观察着看女孩儿爱吃什么。凡是她爱吃的，就多夹过去几筷子，不爱吃的则直接略过。
一顿饭吃的几乎盆干碗净——虽然大多是进了王姐的肚子。
第43章 无可替代
等鉴定结果的日子很煎熬，干脆，苏濛请了一周长假，每天带着王姐母女两个“吃喝玩乐”，希望有了事情做后，时间能被打发快一些。
结果出来那天，易卿璇不管苏濛怎么拒绝，还是坚持请了半天假陪她一起去。
苏濛妥协了。
即便看起来再坚强，她也难免有需要人支撑的时候，如果结果出来正如她意那倒还好，可如果不是呢？
或许那个时候，她会希望能借助易卿璇不算宽阔的肩头，好好哭上一场。
易卿璇去拿报告，苏濛特意牵了小姑娘的手在楼下花园内等着。王姐则还是那副拘谨的样子，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抓抓头，最后，干脆背靠大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起来你们城里人也真是不容易，做个啥子亲人坚定，等了这么多天不说，拿报告也忒麻烦，那易小姐咋个还下不来呢？”
王姐昨天在酒店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打了个电话——打个电话不容易，打到村政府的办公室后，要央那儿的人去帮忙把丈夫叫来，然后估算好时间后，自己再打回去。
从自己家到村政府，再磨蹭十分钟也该到了，可她二十分钟内又打了三个，都没能成功联系到她家那口子。
虽说后来还是联系上了，她男人也解释说那个时间正在地里浇园，这才耽误了一会儿，王姐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村口有个刘寡妇，年纪轻轻死了丈夫一直未再嫁不说，人还有几分姿色风骚到不行，早前她曾听到传言说自家男人跟那刘寡妇有一腿，那时候还打死不愿相信，现在再一想，莫不是刚好趁着自己出远门，就趁机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王姐站不住脚了，当时连变个鸟飞回去的心都有，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拿报告。
“再等等吧，应该马上就来了。”
“没事，不着急，不着急。”
说着不着急，女人却频频往门口张望，就盼着易卿璇能早点出来。
知道今天上午拿报告，她可是昨天晚上就没忍住叫智欢买好了回去的票，火车的发车时间约莫是中午时分，可不能误了点。
“苏小姐，您……不是有那什么小电话吗，要不打给易小姐问一下，怎么还不出来？”
她口中说的“小电话”就是手机，原本想着拿到钱之后买一个回去给自己男人，让他也欢喜欢喜，这回，别说手机，马上回去撕了他的心都有。
苏濛有些纳闷：“王姐，你很着急吗，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没有，没有，我哪个有啥子事情做嘛……”女人连连摆手，苏濛是“金主”，没拿到钱之前可说什么都不能得罪。
“我是替……替你着急，不能早点和女儿相认。”
许是觉得周围气氛过于紧张，苏濛笑了笑，说道：“秀儿也不一定就是我女儿，结果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好。”
“那咋个可能不是嘛，秀儿她就是你的女儿！”
王姐一着急秃噜了嘴，张皇抬头去看时，果然见苏濛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疑惑。
半响，她问：“结果还没出来，您怎么就知道秀儿一定就是我女儿呢？”
“那……那有什么难猜的，秀儿……的信息和你女儿……那都挺符合，再……再说了，你瞅瞅她跟你长得多像，这大眼睛、高鼻梁的，不……是您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哪……哪个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娃娃来……”
王姐一紧张就要结巴，额头一层冷汗“唰”就冒出来了。
好在，苏濛也只是稍稍有些困惑，并未太多疑，听她的解释也觉得合情合理。
乡下人向来淳朴，兴许人家是看自己着急，故意好心安慰的。
正想着，远处，易卿璇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几人视线内。
王姐也算是个机灵的，否则怎能在那么多人中被智欢相中来做这赚钱的买卖，当即，忙直起身子指了指：“快瞧，易小姐可算出来了。”
苏濛转过身，正好瞄见易卿璇手里紧抓着的档案袋，原本放松了少许的心立马又提到嗓子眼，更把刚才对于王姐话里的一小点疑惑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卿璇……”
苏濛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紧张过，伸手要去拿报告，可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缩了回来。
“要不……还是你帮我看吧。”
易卿璇也很紧张，但在苏濛面前她希望、也愿意自己更有“担当”，闻言点头，手指捏到档案袋上的白线，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解开了。
明明已经是深秋，苏濛掌心却顷刻出了一层汗，心“扑通扑通”跳着，眼睛一时要看，一时又不敢看，迟疑着、害怕着，却又更不可避免期待着。
薄薄的几页纸，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苏濛眼中的分量，却重到让她没勇气拿起来。
苏濛只敢盯着易卿璇的脸，观察她的表情。
葱白指尖翻着纸页，轻微的“哗哗”声搅得人有些心神不宁。不过它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苏濛眼见易卿璇闭了闭眼睛之后，再睁开时异常坚定望了过去。
先是带着期待搜寻，随后视线定格在某处，楞了一下，紧接着，涌现出了漫天的欢喜。
“是……吻合，对吗？”
苏濛声音艰涩，小心翼翼地问。
“对，吻合，就是吻合！”易卿璇高兴的合上报告，不管不顾凑上来紧紧抱住了苏濛。
“苏濛，她真的是你女儿！你找到女儿了！”
苏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湿了眼角。
她手忙脚乱去“抢”易卿璇手里拿着的报告，急急忙忙翻到了最后一页。
“真的是吻合……”
泪“唰”的流了下来，苏濛捂着嘴，一会儿看看报告，一会儿又看易卿璇。
“卿璇，真的……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易卿璇既高兴又心疼，但鉴于有外人在场又不好举止过密，只掏出纸巾温柔擦拭着苏濛脸上像是止都止不住的泪，低声道：“是真的，这不是梦，苏濛，你真的找到女儿了。”
十八岁之后苏濛哭过很多次，伤心的、绝望的、痛苦的。
二十岁遇到沈廷闻之后她却再没掉过一滴眼泪，因为知道，哭泣只是软弱的表现，没人会因为自己的眼泪心疼，而命运，也绝不会因此改变。
易卿璇唯一见过的那次，还是她被骗后伤心到了极致，才再也戴不住所谓坚强的伪装。
像眼前这样的喜极而泣，易卿璇虽然觉得好，却也希望以后不要再看到了。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希望有了自己之后的苏濛，能永远笑着。
回程路上，苏濛还仿若置身梦中。她特意让王姐坐在了前面副驾驶，自己则抱着女儿坐到了后面。
看一眼报告，再瞄一眼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然后紧紧搂住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
几天相处下来，秀儿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妈妈”早喜欢到不得了，她虽然年纪小，却很早熟，知道自己确实是妈妈的女儿之后，整个小脸也洋溢上了欢快的笑。看见苏濛落了泪，小手抓着纸巾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去帮她擦了。
母女两个互相抱着，笑一阵儿，又哭一会儿，疯子似的。
原本按照易卿璇的想法，这时候四人应该先找地方高高兴兴吃个午饭，之后再让苏濛带着女儿回家好好“温存”。可惜王姐着急赶火车，婉拒了。
“苏小姐，恭……恭喜你成功找回女儿啊，我家里头还有事，就得……先回去了……”
苏濛欢喜的劲儿还没过，头脑却是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闻言直接拿出事前办好的一张卡：“王姐，这里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钱没多少，感谢这些年来，您帮我把女儿照顾的这么好，又……又愿意把她还给我……”
钱没多少……易卿璇和王姐都不知道，那里几乎已经是苏濛这些年攒下来的大半积蓄。她是真的心存感激，也确实想多给些报酬以回馈对方。
如果没有她，可能自己的女儿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苏濛说过，只要能找回女儿，让她付出什么都可以。虽然对方并未明着提出要多少回报，苏濛却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是要为自己和女儿以后的生活打算，即便把所有积蓄给出去，苏濛也没有怨言。
钱财乃身外物，没了总还可以再赚。只有女儿，是她这一生的珍宝，无可替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