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犹豫,久世就问:「你还有工作?」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对我报以温柔的笑容。
「那就走吧。」
说完就迈开步伐朝着大厅的反方向走去。
脚的长度不同,我很容易就会被他给丢下,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不愧是老字号的日本旅馆,从渡廊看出去的庭园,简直就像是艺术作品般,修整得非常完美。
穿过长长的走廊,久世在客房前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要去旅馆里的餐厅。令人惊讶的是,久世将房间门大大地打开,回头对我说:「进来吧。」
正在手足无措时,我发现已经整齐地摆着一双皮鞋。原来不是只有我们两人,
松了一口气的瞬间,眼前的纸门打开,眼熟的经纪人从里面走出来。
「啊……您是跑到哪里去了啊?真是的!这样我很伤脑筋耶!」
经纪人抱怨着,看到在久世身后的我的脸,一瞬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便对久世投以责备的视线。
「我一定会在十点前回来的。」
经纪人简直像是在叮嘱似的说道,和我轻轻地点了个头便离开了房间。
「请问,我跟您一起用餐真的没问题吗?」
经纪人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没问题啊?」
久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虽有点害怕,不过还是下定决心进了房间。
久世用房间里的电话跟柜台追加餐点。我担心突然多了一个人会不会有问题,不过餐点很快就送来了。
女服务生们摆上桌的有装着汤豆腐的纸锅、综合天妇罗、味噌汤和偏红的米饭。还有几碟装在小钵里的菜肴。
点燃锅下方的燃料,解说过餐点后,女服务生们便离开。
惨白的火焰宛如舔舐着纸锅似的,在下方熊熊地燃烧。
看起来就很贵。去想价钱太恐怖所以干脆不想,我窥探般地看向久世。虽然很紧张,不过食欲压倒了紧张。我的身体真是单纯。
「请用。」
「不好意思,那我开动了。」
我对面前的餐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马上就夹起了天妇罗。
我品味咀嚼着和装在便当里的外表、口感、味道完全不同的天妇罗。
我品尝着原本不太敢吃的香菇和从没吃过的山药天妇罗,坐在对面的久世笑了出来。
「你吃得津津有味呢。」
我突然难为情起来。看来我又狼吞虎咽了。又重蹈昨天的覆辙,即使对毫无学习能力的自己感到傻眼,却还是敌不过可口餐点的诱惑再次伸出筷子。
「真的很好吃。久世先生不吃吗?」
「要啊,不过看你的脸更开心。」
「请别这样。」
想到他已经知道我的心情还如此捉弄我,我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久世。
可当事人却一点也不在意我的视线依然面带微笑。
「……我会吃不下。」
犹如赌气的声音。连自己听来都觉得带着一丝甜意。我羞到耳朵都发热了。
「那我会注意不要看你的。」
明明都这么说了,之后还是好几次对上他的视线。
愈叫自己别在意就愈在意。心绪紊乱,我连筷子都拿不好了,柔嫩的汤豆腐在纸锅里变得粉碎。
「你于还真不巧耶。」
心想还不是都是因为你盯着我看的关系,不过平常我就不算灵巧,所以也无法反驳。
可能是因为抱着紧张的心情用餐的关系,所以更费时间,我才吃完一半,久世的碗盘都已经空了。我连忙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动着筷子。
因为不想他盯着我看,所以我试着转移他的目标,开始聊起明天的预定和电影。
久世回应着我,喝着送来的烫酒朝窗外看。外头是竹林。在寂静夜间照明中,有种就算出现一、二位辉夜姬也不足为奇的气氛。
我吃光了最后一颗饭粒,「我吃饱了。」再次双手合十行礼,久世又笑了。
「怎么了吗?」
我有哪里很好笑吗?我不安地问,久世说:「我觉得请你吃饭很值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伸手拿起酒瓶倒酒,不过烫酒已经转温了。
「谢谢。」
他早就自己倒过酒了,不过久世毫不在意地以小酒杯接受了我的倒酒。
「浮岛也喝吗?」
「我明天得早起就不喝了。」
「那改天约你时一起喝酒吧。」
我只以点头回答。会不会有下次都还不知道呢。
怕自己会抱着过大期望,所以一开始就得像这样拉起防线。
两人的视线突然交缠,我没有转开视线,肌肤逐渐变热。
这时我听到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与刚才整理时听到的相同声音。我想挣脱与久世对望的紧张感,转开视线朝声音的方向看。是从竹林那边传来的。
「那个声音……」
「声音?」
声音再次传来。犹如介于铁琴和木琴之间、冰与冰互相撞击般的澄澈高音。
「啊啊——是水琴窟吧。」
「水琴窟?」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我跟着复诵了一遍柔和的声音说出的陌生名词。
「是水滴下就会响的庭园装置。可能是利用渗入砂中的雨水发出声响。」
是像鹿威那样的装置吗?很美的声音。我竖直耳朵想再听一次。
不过却迟迟听不到下一声。取而代之的是久世将小酒杯放到桌上的声音,我赶紧又帮他斟酒。
「我还以为您明天早上才会来。」
我说出了在走廊遇到他时的疑问。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希望至少有一天我可以睡在被窝里。反正都因工作到邻县来了,与其回东京还不如来这里更快。」
久世以忧郁的动作喝着酒。
「对了,这次美术总监有一起来吗?」
「啊?白川先生吗?」
「是啊。」
「我想他现在正在摄影棚制作布景。」
他正为了临时追加的大型布景的设计和施工而烦恼。
留下的工作人员知道外景地是温泉乡羡慕得要命,但工作人员住的可是商业旅馆而非温泉旅馆,房间里只有普通的卫浴设备。
「久世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川先生相处吗?」
我大胆地问。「为什么这么问?」却遭久世反问。
没有明确的理由。只是看到昨天的情况,觉得也许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