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一如既往地热闹,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落。
有了陈家一家三口的陪伴,杨希华最终战胜了伤感,以欢笑迎接新的一年。
凌晨,陈奎生领着陈逸帆离开。
杨希华挺着大肚子将父子二人送到门口,一再为打扰一家三口团圆而致歉,并且往陈逸帆口袋里塞了一个压岁钱红包。
送走父子俩后,她在方玉兰的帮助下洗漱、上床。
她躺在床上,紧紧握着方玉兰的手,动情地说道:“姐,能够遇到你们一家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既然叫我‘姐’,就别这么见外!”方玉兰真诚地说道,“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好好睡觉!”
她目送着方玉兰关灯离去,在房门关闭的一刹那,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她的亲人、恋人,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背叛她、抛弃她,倒是这些曾经素不相识的人拯救她、照顾她、陪伴她。
她暗暗发誓,竭尽所能地报答这家人。
陈逸帆跟随陈奎生回到家,拆开红包一看,里面塞了1000元钱。
陈奎生见杨希华一出手就是1000元钱,想到此女目前的个人存款数额,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败家女。
年前,他按照杨希华给的地图,长途跋涉前往8个地点取钱,共拿了40000元钱回来。
他根据杨希华的要求,帮忙在实施“买房送户口”政策的本省省会——长陵市购买了一套100平方米带30平方米小院子的商品房,总计花掉了30000元。
他留了100元给儿子,将其余900元收好,叹息道:“你华姨人很不错,但是,真的很不会过日子。刚买了房,马上又要生了,还这么乱花钱。退给她肯定不行,只能想办法慢慢还了。以后,你可不能娶这样的败家老婆。男人再能挣,也架不住女人这么败啊!”
陈逸帆乖巧地点头,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他前世从15岁开始,就一直遭到同性侵害。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娶妻生子,共建幸福家庭。
“好了,赶紧睡,早点回老家给你爷爷、奶奶磕头、拜年。”陈奎生催促道。
陈逸帆想到前世爷爷、奶奶的冷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完全提不起劲。
前世遭受的伤害,如今历历在目,教他如何对那群势利眼亲戚拾起亲情?
前世,陈奎生去世后,清河盐化厂发放10000元抚恤金,将方玉兰转成正式工,承诺给陈逸帆预留一个正式工名额。
为了这笔钱和这个正式工名额,陈家、方家两边的亲戚上蹿下跳,差点没打起来。
两家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出了陈奎生这么个有城市户口、端铁饭碗的出息人。
他们都想给自家人谋求这个铁饭碗,不惜一切代价对孤儿寡母实施威逼利诱。
方玉兰架不住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指望着娘家人扶持,将陈逸帆的这个正式工名额让给了弟弟方怀超,被陈家上下骂得狗血淋头,还被义愤填膺的婆婆冯桂珍狠狠扇了两巴掌。
冯桂珍要求方玉兰交出陈逸帆和10000元抚恤金,宣布将其逐出陈家。
方家人一致支持方玉兰丢下孩子改嫁,一致表示一分钱都不能交给陈家。
陈家见方玉兰死活不肯掏钱,不肯白养陈逸帆,干脆连他一起驱逐。
头一年春节,方玉兰领着陈逸帆带上礼物前往陈家拜年,再度被要求交出10000元抚恤金。
她拒绝后,被冯桂珍抄起大扫帚往外赶,还被陈家的一堆孩子叫嚷着扔石头、泥块,狼狈不堪。
母子俩来到方家后,方家上下再度提及改嫁一事,一致撺掇方玉兰丢掉陈逸帆这个拖油瓶。
陈逸帆遭到方家上下排挤,还被方家的一堆孩子欺负。
自此以后,他再不肯下乡拜年,拒绝接触两家亲戚。
今生,陈逸帆见父母不惜重金为两家亲戚置办新年礼物,心中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出面制止。
前世那样的境况不可能重现,他的父母恐怕没有机会见识两家亲戚的冷酷无情。
不过,他永远不会忘!
陈逸帆本想睡个懒觉,却被陈奎生早早拖起来,塞了个50元的压岁钱红包。
草草吃完大年初一的早饭,他被父亲用围巾和军大衣裹成了大熊猫,抱到装满礼物的三轮小货车上,顶着刺骨的寒风赶往30公里外的上桥镇。
往年,陈奎生都会找人借来三轮小货车,带上一车子新年礼物,领着老婆、儿子下乡。
今年,方玉兰要留下照顾杨希华,下乡的只有父子俩。
这一路上,陈逸帆被颠簸得几乎散了架,整个人冻成了冰块。
他暗叹这简直太遭罪了,决定今后无论如何不再下乡。
三轮小货车刚刚驶到铺满鞭炮碎屑的陈家大院门口,一群正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就大呼小叫地围了上来。
“二舅,新年好!”
“二叔,新年好!”
“二伯,新年好!”
“奶奶,二伯回来了!”
“妈,二舅回来了!”
“叔叔,新年好!”
……
陈奎生在一片吵嚷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大白兔奶糖,给围过来的每个孩子各发两颗糖。
这儿正忙乱着,他的父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都涌了出来,乐呵呵地打招呼。
“爸、妈,新年好,儿子给你们拜年,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奎生将奶糖袋子塞到妹妹陈奎香手里,拱手向白发苍苍的父母拜年。
“哎……新年好!祝你步步高升、财源滚滚!”冯桂珍笑道,“祝小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逸帆瞅着暗淡的阳光下穿了件崭新的黑底红花棉袄、笑得一脸褶子的奶奶,想到这个老太婆前世因为没能要到10000元抚恤金,无情地将他逐出陈家,心中冷笑,懒得开口搭理。
陈奎生见陈逸帆一直像块木雕一样坐在车上不动、不吭声,估摸着儿子这是冻僵了,心疼坏了。
“爸、妈,今天太冷了,小帆冻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先抱他去屋里暖和暖和。”
“好,快进去。”陈开银吩咐道,“车子和东西,让你哥他们弄。”
“这车东西,都是双份的,一份给家里,一份留着送给方家,别搬错了。”
陈奎生冲众人叮嘱了一声,一把抱起陈逸帆跨进院子,大步流星地走向挂着草帘子的堂屋。
这座巨大的院子和三层楼房,是陈奎生的大哥陈奎高去年新盖的。
因为父母一直跟着陈奎高一家人住,他家盖房,兄弟姐妹都得掏钱。
陈奎生这个有城市户口、端铁饭碗的人,自然是掏钱最多的,一出手就是4000元。
陈逸帆环视了一圈宽敞的院子、房屋,想到自家那仅有45平方米的小宿舍,暗叹老爸就是个大傻蛋,明明挣得不少,却全部奉献给了这堆亲戚,养肥了别人,累坏了自己。
陈奎生抱着陈逸帆来到烧得正热的煤炉旁,拖了把椅子放下儿子。
他先脱掉自己身上带着寒气的军大衣,再快速替儿子摘掉围巾、脱掉大衣和棉鞋,用力揉搓了几下儿子冰冷的双脚,裹在毛衣里捂着,又伸手揉搓儿子冰冷的双手。
“要不要喝点麦乳精?我给你冲一杯。”
陈逸帆摇摇头,木着脸看着陈奎生忙碌,暗暗埋怨这个大孝子连累他遭罪,决定找机会离间父亲与陈家上下的关系。
冯桂珍盯着儿女们把三轮小货车上的东西搬空,把自家那份全部打开查看。
她拿着一条红围巾、一条黑围巾进屋,问道:“这是买给我和你爸的吧?哪儿买的?多少钱?”
“清河商场买的,200块钱一条,羊毛的,可暖和了。你戴上试试。”陈奎生说道,“都是玉兰挑的。她给你们买东西,一向舍得花钱。她这次忙着照顾人,不能回来,怕你不高兴,让我帮忙向你道歉。”
冯桂珍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礼到就行。一个月能多挣120块钱呢,当然应该留在那边。她也给方家买了吧?”
☆、第7章 争斗
“嗯,一样的,两条。”陈奎生回答。
“都嫁到陈家了,还整天往娘家送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她花的,可都是我儿子的钱!”冯桂珍不满道,“我做主,把那两条围巾留下。黑的给你大侄子,红的留着将来给他当聘礼。”
“这哪行!”陈奎生为难道,“玉兰现在比我挣得多,我哪能趁着她没回来,私下里扣了她送给父母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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