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季墨听他说完,缓缓笑道:“不过也是真话。你的功夫虽比不上程雍他们,也绝不至丢人。但你身份尊贵,上场若有闪失,我没法跟你舅舅交代。”
“……师伯。”岚荫低头想着,说道:“师父说,我和他是甥舅的这层关系、还有我的身份,最好别让别人知道……”
“我理会得。”季墨点点头:“你师父花肠经太多,照我看你这身份本就不该来这等地方的。”
岚荫一下子又笑起来,说道:“反正在大都也没事干,父皇反而乐得让我四处跑跑玩玩,又不是太子,怕得什么。”
2,大会
武林大会在暮帝十四年举办的这次,距上次景帝十二年以清风庄老庄主白清风为见证人、公举出门罗寺方丈槛声为武林盟主已经三十年。
而此次武林大会举办的原因,却正是上一任盟主、槛声方丈的被刺。
暮帝十三年九月,七十八岁的槛声被刺于门罗寺大雄宝殿,三百二十八名僧人面前——据传,他是正在讲经之时,忽然脸色发黑、口喉嗬嗬数响,戟指门外,神色惊惶。跟随在他身边的八名亲随弟子凑上前去扶他,等扶住了却发现师尊已然身死。
验过其法体后发现,槛声前胸后背均中了三支极细的雷镖,而这雷镖则属江湖上三十年内方兴起的一大教门、天演教门下五雷尊者所有。天演教向来游移于教门和武林门派之间,却是多只在西番一代,向来只是默默发展教众,和江湖门派井水不犯河水。此刻出了这样的一件大事,天演教却文风不动,沉默得有些怪异,全武林不禁哗然,认定了是他们犯下了这案子,不说话是默认了。召开这武林大会,其一是要公推出下一代的武林盟主,其二便是要共襄讨伐天演教之事。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武林大会在岚荫所置大宅旁的鼎螭台上举行——之所以武林大会会来到落城这无名小城中举行,便是因为大商太祖岑梦麟举事之时是在这落城得到了众多武林人士的襄助,岑梦麟与一众武林人士歃血为盟永不相负便是在这鼎螭台上。因此大商朝默许武林之事,且百年来武林大会地点便是在这落城的鼎螭台。
百余年过去,落城由于地处偏远仍只是一座小城,只是不断的每间隔几年迎来一次天下的武林盛世。
武林大会一早便开始,大台上横三竖八地排了一溜的红木高座,乃是安排了二十四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做见证的,台前是一块撒了黄土清水的空地,便是用来比武了。而围着空地一圈则是众受邀前来的各大门派代表,上万人围得满满登登。门罗寺是佛门,这万余人都有寺内僧人奉上清茶,做得甚是到位。
前任盟主的门罗寺众僧人在代方丈落因法师的带领下伫立于台上,规矩是落因法师讲话,底下众人见他大胡子一部,神色慈祥,都以为他定是要长篇大论一篇,从宇宙洪荒讲到佛法无边,许多门派都自带了凳子桌子,尊长们多已自行坐下,有的甚至端着手炉开始喝茶吃果,只是大家尊门罗寺和落因方丈盛名,却都是寂静无声。
落因方丈走出前来,说道:“今日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自古武无第二,咱们请来的各大门派尊师都是德行出众的,所以就在武功下见高低。我们门罗寺已叨光一任盟主,现在门下不敢偺越槛声方丈,所以本届不下场比试,大家请罢。”说着便退回队伍。
底下众人见他只说着点话,不禁都傻眼,便是一阵喧哗。落因方丈回头向自己的大弟子门空点了点头,便见门空对那二十四名前辈合十行了个礼,便越众而出,清了清嗓子,说道:“请诸位静一静。”他虽非故意提高声音,却是声如洪钟,透着嗡嗡的金铁之声,许多门派的尊长都是一惊,均知他已将门罗寺最精深的内功天门功练至极高深的境界。有的不禁担心,仅是落因的弟子便有如此功力,那落因恐怕已是天下无敌;有的便心中暗喜,心知竞争这盟主之位去了一大有力对手。
只听门空道:“今日比试,是为和而来。刀剑无眼,上场若有损伤怪不得对手。暗器毒物之类,许多大家以此成名,也无法禁止。在此约法三章,一曰不得用无解之毒,二曰比试者不得有场外助阵,三曰不得以比试之名报私仇,而场上损伤了不得寻仇。”此节是意料中事,底下人纷纷答好。门空点点头,说道:“其他事物等选出了盟主再行开会商量,以上三不得,如有违背者,乃是与全武林为敌。”
底下诸人已是热血沸腾,此刻都是大声喧哗起来。门空便道:“武林大会开始。”
季墨带着岚荫与十二名弟子坐在场下,门空出言之时季墨心中也是一惊,却只脸上带笑回头悄声问:“你们谁有把握赢他?”岚荫见他看向自己,忙老实摇了摇头。程雍和孟飞华对视一眼,程雍便道:“弟子或可敢试试。”
季墨一笑:“那便是有把握了——那你估计大师兄和那落因比呢?”他长年不在燕洛门内居住,心中也估不准程雍等人的师父、他的大师兄尘延庭的实力。
程雍低头想了想,便有些扭捏:“大概不分上下。”
季墨点点头:“这些年我们六个师兄弟四处乱窜,门内一应都是大师兄照料,他俗物缠身,也难怪了。”
排名老三的莫凡忽然道:“师父能赢。”
季墨一愣,回头望着莫凡道:“怎么说?”
“门罗派以内功见长,落因方丈的大罗音掌和天门功已臻化境。”莫凡想着,说道:“师父双绝在拳和掌。”
季墨皱了皱眉,说道:“程雍只是估计大师兄和落因方丈内力相去不远,但大师兄和他除了对掌,还有一路拳可作辅。”
莫凡点头:“正是。”
季墨想了想,却是一笑:“我们燕洛门是以极北寒冰助练内息的,恐怕遇上纯阳融雪的天门功还是要打些折扣。”却听场上门空宣布武林大会开始。孟飞华拿了一张传单上写了规矩,原来每门每派只许派三人上场,打了两阵便要下场休息。诸人看向场上,已有两名使剑男子打了起来,诸人却是光顾着聊天忘了听唱名了。
看了一会,诸人便又自顾聊起天来——虽然这比法并非车轮战损伤内力,不用保存实力至最后才上场,但此刻先耐不住的却定非名家。多数高手都先等着看各家的实力,却并不急于下场。
先上场的果都不是高手,鲜少内力之争。而今在兵刃拳脚上分高下速度极快,过不多久场上已打了几轮。诸人看得无聊,季墨见场上的身手多数还不及岚荫,便也懒得评讲,只是哈欠连连。
门内排行老六的李益菲长年交通各派,武林掌故知道得极多,此刻便滔滔不绝给岚荫讲了起来。旁边一些年轻后辈听得有趣便也围了上来,李益菲更是讲得口沫横飞,燕洛门几人周围恍如一个小书场。季墨原本性疏,见岚荫听得高兴,便只笑笑不说什么。
从一大早比到了正午,门空便宣布暂停比试,各家都拿出了自备的干粮,门罗派则又奉上了蔬果清茶。武林人士并不讲究,风卷残云一番过去,地上都已狼藉一片。待到休息过后,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下午开场,季墨便让李益菲停了,拉岚荫到身边。
“都猜猜谁会第一个上场?”季墨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师侄们。
程雍见众人一脸茫然,想了半天,只得说道:“请师叔示下。”
“我也不知道。”季墨笑道:“不过憋了一上午算是难为这些名家了,下午应该有高手了。”
果不出季墨所料,下午第一个上场的便是蜀山剑派的小辈第一弟子秦羽虚。那秦羽虚在江湖上早有仙羽飞剑之称,轻功快剑均是名噪武林。他站在场上负剑而立,一身白色道袍飘飘,少年英姿颇有些神仙之态。他环顾一周,便见另一名青年跃入场上,却是昆仑派青年弟子、人称雷霆剑的雷若飞,使剑却不同于一般,乃是以重剑见长,却是如雷霆轰击,威力极大。
这二人已算是江湖小辈的佼佼者,一上场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季墨见雷若飞眼观鼻鼻观心站着如禅定了一般,秦羽虚则是默默抬剑指着他。季墨心中一叹,回头看了岚荫一眼,只见他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禁奇道:“你不爱看?”
岚荫见他望自己,想了想,摇头道:“不太爱。”
季墨一怔,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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