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忍不住一惊,却见那火尊者和门空都是面无表情,心中便略有估计,冷笑道:“原来佛门正宗和外道邪教也有勾结——不过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么,怕是方丈死后要下拔舌地狱。”
落因方丈一笑,说道:“我们并未打过诳语,我寺僧人中除了我那师弟落果,并无一人对外说过槛声方丈遇刺已死。”
“哦?”季墨一愣,随即冷笑道:“方丈还有个师弟,在下却不曾耳闻。”
落因方丈无谓地一笑,说道:“我师弟原本是个闲人,江湖上并无他的名号。此次若非为了天下苍生,他也不愿揽这个事端。”仰首对门外道:“奉茶。”又笑向季墨道:“此事原不是我辈佛门中人该参与的,只是身在红尘之中,还是难逃轮回之事。兹事体大,万望季盟主善于斟酌。”
“好说。”季墨听他将施主之称改为盟主,心中不禁冷笑,却只点点头,见门被推开,便不再开口。
门外那四名僧人之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和尚端着茶盘进来,在那火尊者、落因、门空和季墨面前都放了一杯。门空见他过来,忙起身躬了躬身。那青年弟子只一笑,奉完了茶却也不出去,只站在落因身边看着众人。
季墨见门空对这青年和尚的神色恭谨,且落因也并无让他出屋的意思,心知这人来头必不简单,便也微微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回头问落因道:“那请问落果大师如今在何处?”
落因看着季墨一笑,向他指了指那青年和尚道:“这就是我师弟。”
季墨心中了然,便忙起身对落果抱拳道:“失礼了。”
落果笑着回礼道:“阿弥陀佛,季施主是身份尊贵之人,不敢称礼。”
季墨仔细看他,却见此人眉眼平平,脸上带些菜色,无甚特异之处。且只是身着黑色海清,并未着袈裟,头顶也只是剃了发,却并无戒疤。此刻若是混在一众门罗寺和尚之中,定无人能认出这竟是槛声大师的关门弟子、落因的唯一师弟。
落因看出他神色疑惑,便笑道:“我这师弟并未受戒,我师槛声收他为徒另有一番奇缘,此次这个计划,便是我师授意我这落果师弟全盘负责,说到底我只是个跑龙套的。”
“……大师一再提到某个‘计划’……”季墨一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请问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落因笑笑,对那落果点了点头,落果便对季墨开口道:“季施主看过了段施主给您的信了?”
季墨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方才那火尊者递给他的纸——只见上面只寥寥一行字:“听门罗寺的”,龙飞凤舞一般,却无署名——送到落果手中。
落果接过来看看,笑道:“季盟主想是很奇怪段施主为什么要让您听咱们门罗寺的了。”
季墨一笑,说道:“倒也不算太奇怪。”他见落果饶有兴味望着他,便笑道:“他既然让我听你们的,想必你们早已知道了——这次我来争这个盟主,不是我掌门师兄的意思。”
落果点点头:“这是段施主的意思。”
“是你们的意思吧?”季墨笑道:“老七突然让我来争这个盟主我就奇怪,我跟他师兄弟这么多年,要说是他自己想弄个盟主来玩玩,谁信?”季墨心道他又不可能是为了光大我燕洛门,却不便在落因等人面前说,便敛了口。
“这话倒不能这么说。”落果粲然一笑:“门罗寺甚至于让方丈假死来让出武林盟主之位,若便是想要传位给段施主,无需召开武林大会这么麻烦。”
“哦?”季墨一笑:“难道还是我师弟自己的意思?”
“正是了。”落果笑着点头:“召开武林大会,比武选盟主,这确是我们的用意——唯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实施我们的计划。”他顿了一顿,笑道:“只是段施主早一步看出我们的目的,所以让您来争这个位置了。”
“……说的轻巧。”季墨冷笑道:“如果没有人发现你们的目的呢?如果今天的盟主不是我呢?能抢得到盟主之位的高手可未必人人都如我一般愿意听你们的。”
“……这确是为难之事,不过也并非解决不了。”落果一笑:“反正是比武定,要真选出了个棘手的刺头,届时我亲自上场赢了那个盟主就是了——世上除了寥寥数人,无人知道我是门罗寺的人,赢了之后我一躲,这盟主便做不得数了,短期之内武林哪能再承担一次大会?我方丈师兄到时也只能重新挑起这个重任了。”落因听到这,也望着季墨点了点头:“这非我们本意,但若真到这一步也只得如此。”
那落果口中说得轻巧,季墨听着却忍不住讶异——以落果的身份,他这么说了,必是有十足的底气能赢得了所有在场的武林高手——季墨自己虽也有把握,却见这落果只二十出头模样,只与那秦羽虚雷若飞辈年龄相仿,比段斐容看去都要年轻,忍不住笑道:“大师倒是有自信得很。”
“兵者诡道。”落果一笑:“这是季盟主的话——会来争盟主的高手无非那几个,我又不求天下无敌,只需‘赢’了他们便可以了。”
季墨望着看不出什么心思的落果心中一动,却只点点头,便不再说此事,只道:“那大师所说的那个‘计划’呢?”
落果和落因对视一眼,落果回过头对季墨笑道:“听段施主说,季盟主近年来常居在那云支国?”
季墨一愣:“是啊——怎么?”
“大商云支穷兵黩武二十年,今年到现在为止停战两个月,季盟主可其中原因?”
季墨点点头:“大商出了这场大旱,云支国内又内乱,两边一时无心无力再战,便停战至今。”
落果笑道:“那么敢问季盟主,停战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季墨不假思索:“这二十年来云支大商的百姓日子都不好过。”
落果笑道:“正是了——那再问季盟主,你觉得这停战能停到什么时候?”
“大商下雨,或是云支平乱。”季墨思量着道:“想必都不会太久。”
“阿弥陀佛。”一旁默默坐着的落因垂下眼帘宣佛号道:“届时又要生灵涂炭。”
季墨看了看二人,忍不住笑道:“说了这么久,难道大师此次的计划竟是能制止这二十年的战争?”
落果点头笑道:“吾辈正是此意。”落因和那火尊者均是默默点头。
季墨忍不住一惊,说道:“大师准备单凭武林之力完成这个计划?”
落果摇了摇头:“只凭武林之力当然不成——我们要借的,是天之力。”他见季墨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却不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道:“云支国当今的国主风濛河乃是前任国主风欲言的叔叔。风欲言死后,他篡了云支世子风邻雪的位才坐上的王位。风濛河满打满算可以杀了风邻雪,再除掉风欲言手下不尊他为王的旧臣——可谁知风欲言早有准备,托人将风邻雪送出了云支国。”他看了看季墨,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便笑道:“这托孤之臣,便是风欲言的结拜兄弟、季盟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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