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答应着,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不过是背上多了张弓。
“你的行李呢?”慕容紫英问道。
“我平时出门就带张弓,还有干粮。”云天河答道,说着伸手到怀里掏干粮。
“罢了。”慕容紫英摆手道,“你愿意带什么就带什么吧。不过此行颇须些时日,你可别落下要紧的东西。”
云天河眨了眨眼睛道:“那个寿阳城很远吗,那我还是把爹的牌位带上,早晚三柱香,不然爹要罚我了。”说着一溜烟儿跑进了木屋。
真是个大孩子,慕容紫英摇了摇头,也不知能否与柳家小姐好生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待云天河出来,两人趁早下了山,山中颇为清凉,倒比前日惬意许多。待行至山下太平村,正逢村中集市,颇为热闹。
有些破损的青苔石子路旁摆满了小摊,玩杂耍的,卖布帛的,洪亮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汇成一处,吵得慕容紫英有些烦乱。他正想叮嘱云天河快些走,一回头却不见其人影。
这么大的人居然走丢了。慕容紫英暗自一惊,忙四下寻找。寻了好一会儿,他头上已渗出一层薄汗,才瞧见云天河蹲在卖粽子的小摊前,正苦恼地看着粽子。
慕容紫英隐有薄怒,按捺性子走过去,却听得那卖粽子的小贩不耐道:“你这小子,要买便买,没钱就走远些,别挡了我的生意。”
云天河却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你好不讲理,凭什么别人买就两文一个,换了我却要三文?”
小贩斜眼道:“谁不知你是云天青家的小子,你爹当年偷吃我的粽子不给钱,我便要在你小子身上讨回来。”
云天河挠了挠头道:“没想到我爹也爱吃你的粽子,三文便三文。”说着从怀里拿出几枚铜钱,包了两个粽子,一回头便看见慕容紫英,高兴地跑过来,将粽子递过道:“紫…小叔父,吃粽子。”
慕容紫英瞧了方才情形,心中已明白云天河这些年并不好过,隐有些怜惜,此刻更是吃惊道:“你是给我买的吗?”
云天河点头道:“这里的粽子最香了,你肚子一定饿了,快吃吧。”
慕容紫英接过粽子道:“你为何不多买些,你不饿吗?”
云天河爽朗笑道:“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干粮。”
慕容紫英心里微有酸楚,抬头看了看云天河,他穿着一身破旧衣裳,裤脚上还打着补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神色却十分坦荡,这些年的冷落却没能磨灭他纯真的天性,也实在难得。
“他这样对你,你还同他讲话。”慕容紫英伸手理了理云天河的头发,语气柔和。
云天河嘻嘻一笑道:“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爹,所以也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不和他们计较,爹说过,男子汉坦坦荡荡,不拘人言。”
慕容紫英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快些走吧。”
云天河点头,两人并肩前行,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路再无人家,待月兔初升,二人行至太平村二十里外的巢湖边。
慕容紫英面带倦色,打量了番四下,但见湖面开阔,粼光泛泛,湖边紧长了茫茫一片芦苇,随夜风轻轻摇曳,景色颇为恬淡。他眉头微舒,对云天河道:“今晚就在此歇息一宿。”
云天河点头应道:“小叔父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拾些干柴。”说着便去拾了干柴,找个干燥的地方,拿出火折子生起一堆篝火。
忙了好一会儿,待他去寻慕容紫英时,只见他立在夜风中,举头遥望玉轮高悬,夜空晴朗,蔚然无边,慕容紫英一身蓝衣,长身玉立,与那天上皎月遥应,恰如人间谪仙。
云天河不由得看得痴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慕容紫英瞧见了他,淡淡问道:“天河,你在瞧什么?”
云天河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我看小叔父就像天上的神仙,以为你要飞走了呢。”
慕容紫英淡淡一笑道:“又在胡说。”
两人走到篝火旁,慕容紫英盘膝而坐,云天河则大大咧咧坐下,取出干粮分食。他瞧紫英十分讲究,拿了帕子托着干粮细嚼,便笑道:“小叔父和女孩子一样,女孩子吃饭才磨磨蹭蹭。”
慕容紫英默默斜了云天河一眼,云天河心知又惹了他,忙禁了声,自个儿麻利地吃完晚饭,看了看蔚然湖水,颇为清爽,心下一动,走到湖边开始脱衣服。
慕容紫英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天河赤着上身,回头笑问:“小叔父要不要一起来?”说着“扑通”一声,跳入湖中,竟没了声响。
慕容紫英不由得担心,忙走到湖边仔细去寻云天河的踪影,冷不防一道水花溅起,云天河从水中冒出来大笑道:“小叔父不必担心,我从小在青鸾峰的溪水里戏耍,精通水性。”抹一把脸上的水珠,邀请道:“小叔父要不要一起来,这里水舒服得很。”
见云天河无恙,慕容紫英懒得与他理论,淡淡道:“不必了。”正要转身,却听得云天河自言自语道:“连下湖洗澡也怕羞,小叔父真像个女孩子。”声音虽小,却听得真切。
慕容紫英心中莫名薄怒,一时赌气,沉眉道:“好,我这就下水。”说着竟真挽起长发,脱下衣衫,步入湖中。他自小养于富贵,起居精细,极少出门,更不必提在野外下湖洗澡这等事,身为男子,虽不拘小节,但从未经历过,因而下水后只是谨慎待在一处。
云天河不知他已生气,见他肯下水作陪,大喜道:“小叔父,你过来些,这里看月亮极好。”
慕容紫英心里暗道:洗澡便洗澡,看月亮作甚。却还是依言游了过去,放眼望去,月光洒满湖面,微微晃动,如流光游曳,如梦似幻,当真奇妙。
云天河道:“小时候爹常与我在溪里捉鱼,他过世了便只剩我一人,小叔父会捉鱼么?”
慕容紫英摇头道:“我从小没人陪我玩耍,更不必提捉鱼。”声音低缓,带着淡淡的落寞。
云天河挠了挠头道:“那以后我陪小叔父玩儿,让小叔父开心。”
慕容紫英微微斜过头道:“我看起来很不开心么?”
云天河眨了眨眼睛道:“爹说过人开心的时候吃饭会吃很多,可小叔父每次吃饭都吃很少,一定是心里不开心。”
什么歪理,慕容紫英心中暗道,却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似乎被这笑声鼓励,云天河试探道:“小叔父,我帮你擦背,很舒服的。从前和爹一起洗澡,都是我帮他擦背。”
慕容紫英似乎心情颇好,稍一犹豫,仍是答应了。感到云天河的手轻重有度地落在背上,的确很是舒服,他不禁闭上眼,心里想道:大哥的结拜兄弟还是很有福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云天河偶尔出言不慎惹恼慕容紫英,二人相处倒也融洽。
这日,云天河自顾说笑地跟在慕容紫英后面进了寿阳城,只见楼阁林立,满目琳琅,大街上吆喝的小贩,行走江湖的艺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云天河自小在青鸾峰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繁华景象,加之素来是个热闹性子,这会儿只觉满眼新奇,眼花缭乱,又见一群波斯艺人在路边表演,服饰迥异,举止奇特,便不觉止步观望,早已将慕容紫英抛到九霄云外。
慕容紫英却不知早已丢了云天河,仍自顾向慕容府行去。过了一会儿,却不闻云天河的笑闹声,心下生疑,向后看去,只见行人来往,哪里有云天河的踪影?
慕容紫英心下连叹,生气之余,亦怪自己大意,没有看紧云天河,寿阳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云天河初来此地,诸事不悉,更是麻烦。欲要原路去寻,却怕云天河爱动腾,早不知钻到拿条巷子里去了,心下琢磨着,只得先回慕容府再着人去寻。
这头云天河正瞧得起劲,却听得身旁有人试探唤道:“云公子?”
他好奇地回头张望,却见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腰间佩刀,眉目间凛然正气,只见他拱手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云天青云公子?”
云天河惊奇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爹?”
那男子拱手道:“原来是云公子的后人,失礼了。在下是寿阳城的捕快裴剑,奉我家老爷之命寻找云天青云公子,不想却遇上尊驾,请公子随我走一趟。”
云天河摸了摸头道:“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总之是要我和你一起走是吧?”
裴剑道:“不错,我家老爷苦寻令尊多年,今天能见到云公子,一定欣喜非常。”
“那好吧。”云天河应道,“既然你家的那个老爷见到我会高兴,那我就去见见他。”说着便与裴剑一道前往寿阳县令府邸。
站在府邸外,裴剑进府通报。云天河看着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心道:弄两个假的狮子放在门口吓唬坏人,倒不如山上的真老虎威风。
正想着,府门大开,一位面目和善的男子迎了出来,衣着华贵,两鬓斑白,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身后紧跟着一位岁数相当的妇人,面目虽含笑,却颇有几分威严,二人身后便是一大群仆从。
云天河不料竟有许多人出来,疑惑道:“你们这么多人,究竟是谁要见我?”
那中年男子几乎老泪纵横,喜道:“贤侄!”
云天河不禁吓了一跳,忙辩解道:“你弄错了,我不叫贤侄,我叫云天河。”
那中年男子细细瞧了云天河一番,点头道:“不错,你确是云贤弟的儿子,你们父子俩长得一模一样。”
云天河嘿嘿笑道:“你认识我爹?”
中年男子慨然道:“昔年我赴京赶考,途中遇到一伙贼人,多亏你爹出手相救,这才有了今日的柳府。我回寿阳后,寻他多年未得,竟遇到恩公后人,当真有幸。”
这时,男子身后的妇人走上前劝道:“老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贤侄进府吧。”
男子恍然道:“不错,怪我一时糊涂,竟忘了待客之礼。”执起云天河手臂道,“贤侄,快随我进府。”
云天河只得随他一道进府,绕过石屏,但见里头十分开阔。屋宇连檐,气派非凡,亭台水榭,精巧雅致,云天河看着重重叠叠的檐角,想道:这许多屋子,倒比青鸾峰上的宽敞,可这里的人也不多,住得完么。
曲曲折折绕到花厅,府里早备下一桌酒席,美酒佳肴招待贵客。
云天河一见吃的东西,立刻精神振奋,忽然想到慕容紫英,忙对中年男子道:“我能叫小叔父一起来吗,他一天没吃东西,肯定很饿。”
男子疑道:“贤侄的叔叔也来到寿阳,原来云贤弟尚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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