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三]云泥》分卷阅读7

    “你昏迷数日气血两亏,就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会死。”那人的声音从背后淡淡传来,唐远听见后却是甩手挣脱了青年,干涩飘忽地说道:“不……我要去找他……”

    “找不到的。”

    “……你是谁?”闻言唐远终于回头,苍白的脸上,格外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脆弱而狂暴的愤怒,“你凭什么说我找不到织雾!?”

    然青年在煞气重重的瞪视下只仍波澜不惊,眼底似乎还浮出少许怨愤与不满,只是还未等他开口,便有另一个声音抢着搭腔:“汝在人道,彼在世外,原本殊途。若无契机,何处可寻?”

    白衣高冠的温寒笑嘻嘻地从房里踱出来,又道:“这一点,唐少侠应该比贫道更清楚。”

    “……你……”唐远的面色变了数变,浮于表面的神情终如潮水般退去,转而覆了层冷静的冰壳,“你为何知道?”

    “唐少侠身上有非人的气息。贫道既被人称为‘离经叛道温半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温寒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眯起眼睛,“唐少侠可知他是什么?”

    唐远摇头:“我知道他是妖物,但我喜欢织雾,跟他是什么没有关系。”

    “唉,要真只是个妖,那贫道就不说什么……这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巍巍大唐疆域辽阔,每年光被狐妖钓走的就有一大把……”温寒低笑着絮絮叨叨,突地把眼球转到了唐远面上,“他那一身衣裳是五毒教的,唐少侠可知道?”

    唐远略略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猛地一激灵:“道长见过织雾!?”

    温寒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慢条斯理地伸手往门内一指道:“夕日将尽,屋外要起风了,清流与唐少侠都回屋来吧,且听贫道慢慢道来。”

    唐远听了温寒的话已信了几分,现在又被吊起胃口,一时也不再固执己见,乖乖跟着墨袍青年回到了屋内。

    待到他囫囵吞下了一整盅汤药,又在道长的娴熟引导下迷迷糊糊把细节说了个遍,温寒这才揉着眉心有了开口的意思。

    白衣道长坐在桌边把玩着茶盏,那名青年——据说是救了他的顾清流大夫,则坐在另一侧端起手腕挑灯芯。

    “你说的那织雾,若贫道所料不差,本体应是苗域水土孕育的一方地灵,我记得唐少侠曾说,那片大泽附近有雾对吧?”

    “是。”唐远急切地点点头,“走不出去的雾。”

    “嗯,那便是结界了。”温寒淡淡应了一声,“而据令师兄所言,其还有干涉时日的能力,也即是说,他已然有了另辟地界的能力,能有这种修为的已不仅仅是地灵了。”

    “那织雾他是……”

    “地仙。”墨袍医者突然接口,继而淡淡斜睨了唐远一眼,只是全神贯注的唐门弟子并未在意。

    “然也。控雾驭土,居于大泽,应是沼仙无误。”温寒轻轻押了口茶,顿了顿又道,“但光以地仙定论,却也是不够。”

    “地灵入仙极其罕见,然成仙后便能辟地自居以与俗世隔绝潜心修炼,往往不日可登天道,又因本体之故不惧天劫,乃是极品的修仙之体。”言及此,话锋陡然一转,“因而,地仙极少离开居所,且不会擅自干涉尘俗世务,更不用说主动救人……生死有命乃天道,凡仙途者都不会妄动人事。”

    “而唐少侠所说的沼仙,不仅乐于救助活物,且‘每日’都会外出巡视领地,且对人间之事尤有兴趣,甚至藏有书籍抄本之类的物品……此举对于地仙而言实属反常。再结合先前提到的五毒教衣饰,贫道几乎可以判断,此仙体内定有人魂,而且多半来自某个执念过深的五毒教弟子。”浮动的烛火在道士的面上投下阴影,温寒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对着唐远诡秘一笑。

    “即是说,唐少侠所见的那个织雾,实是由死物和死人组成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铺垫太长了啊……拖泥带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qwq……

    ☆、陆

    听了这个结论,唐远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慢慢垂下了眼睑。

    难怪……他的身体能吸走泥沼却无法吞噬虫豸,也难怪,他会那么畏惧尸体与死亡。

    原来,他是这样的存在……

    “因而,此仙所表现出的似人品性,应是那阴差阳错融入他体内的残魂对其本体的影响。”温寒光明正大地观察着唐远的面色,又道,“这几日来,贫道发现唐少侠乃极其稀有的吸阴体质,颇受魑魅魍魉欢迎,因而那体融亡魂的沼仙对唐少侠青睐有加也情有可原。”

    抛下这句意图模糊的话,温寒一口喝干杯中茶水暂缓,顾清流则默默举起茶壶替道者倒茶;唐远只一味呆坐着沉思,在静寂中依然一言不发。

    “唐少侠,死后未入黄泉的游魂是很脆弱的。”顾清流放下茶壶,倏尔轻柔地叹了一口气,“据唐少侠所言,可见那沼仙早已不记得阳世之事,怕是在相遇之初那名五毒弟子的残魂便已到达临界了。”

    “……什么意思?”闻言,唐远发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冷,而是被心底隐隐掠过的模糊恐惧给冻住了。

    “唐少侠还不清楚吗?”温寒温润的黑色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你之所以找不到仙境,全是那沼仙自身的意愿。人魂既已消融殆尽,那剩余的意识自是回归初心,往仙途大道修炼去了。”

    “换言之……唐少侠所熟知的织雾,确实是不在了。”

    !!?

    唐远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两手用力地攥着身下褥子,外露的皮肤上统统浮现出青筋,小臂、脖颈、太阳穴,紧绷的面上隐现狰狞。

    顾卿流见状极细微地动了动眉尖。他看得出这个唐门弟子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精神重压,就像是在勉强用身体去关住暴怒的野兽,用仅存的理智束缚着大量意图伤害的负面情绪。这一行为无疑会伤及脏腑,只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桌下的手便被人握住捏了一捏。

    “温……道长……”唐远瞳孔涣散着,眼白处竟也染了血丝,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发出声音,“这些话,是不是师兄让你说的?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温寒面色不变地悠然道:“贫道不过是陈述事实,信与不信,皆由唐少侠自行定夺。”

    唐远不说话了,他又一次低下了头。

    桌上的灯火跳动了一下,火苗似乎小了不少,顾清流捡起一根竹篾正要去挑那灯芯,却见眼前的橘色火焰骤然暴缩成一豆荧绿——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远爆发了。他坐在那里僵直了身体仰头嘶嚎,声音喑哑而暴戾,简直不像是从人咽喉里发出的,仿若某种凶兽的濒死嘶吼。沸腾的情绪正从那具身体里奔涌而出,前赴后继扑面而来;难以胜数的悲哀、悔恨、绝望与更多难以形容的情感混杂在声音的浪潮中,浓稠狂躁到令人窒息。

    宛如一场有形的号哭。

    不……并非宛如,它确实是有形的。

    顾清流讶异地发现自己被影响了,突如其来的悲伤在胃里沸腾起来溢满胸腔,如冰凉的淤泥一点点填进体内。

    失控了……顾清流紧咬牙关。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阴影,那些早已被时间冲淡的、尘封的糟糕记忆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深化、成形,像一把铲子掘进最脆弱的地方。

    “清流,没事的,清心静气。”

    耳边传来熟悉的温厚男声,混沌中有人紧握他僵硬的肩头,从肩井注入散着微蓝光晕的暖流,同时额头贴住一片温暖,从眉心涌进一汪冷泉。

    片刻后周身压迫消失,放松之下顾清流晃了晃倒在温寒怀里,半阖的眸子里光华流转,惊魂未定之余又不免心生疑惑,只是方一抬头便撞上道士嘴角揶揄的笑容,顿时心头无名火起。

    温寒见他脸色骤沉不禁大呼可惜,识趣地松了手放怀中人咬牙切齿地坐定,接着轻咳一声弯下腰,从桌下抽出一把微光闪烁的剑来。长剑离地之际,空中燃着幽蓝之火的灵符即刻碎裂为尘,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顾清流冷冷看着温寒收剑入袖,立马一道传音入密炸了过去:“镇山河?你算好的!?”

    “咳。”温寒掩饰性地再咳一声,却是扭头道,“冷静下来了?”

    唐远一手攥着胸口衣料不住喘息,其实他也不知方才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像要炸开一样,于是自然而然用最直接的方式发泄了出来。此刻再听见道士的声音,他咬着牙抬起视线,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信,又不信。”

    温寒心道自己讲了这么多这小子居然还死不开窍,顿时觉得有些无力,但受人所托又不可半途而废,于是他悠悠说道:“那唐少侠意欲何为,用一片痴心感化沼仙?”

    唐远沉默片刻,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听完道长一席话确实万念俱灰……只是,道长毕竟是受师兄所托,我不知师兄意欲何为,但他确实极力反对我去见织雾,因此,道长的话我也只愿信一半。”

    “哦所以?”温寒面上又浮现出惯常的温和笑容。

    “道长一定见过织雾,我有预感。”唐远闭了闭眼,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见他,请道长助我。”

    温寒看着唐门弟子那还未从伤痛中恢复、却无比清明坚定的眼神,终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样吧唐少侠,贫道先问你一个问题:他已不是你所求之人,为何还如此执着一见?”

    唐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这个便明显不好意思地嗫嚅起来,惯常无表情的面上居然有些微红:“因为……只要我相信我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的,织雾就活在我心里。”

    “痴儿啊”温寒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明显灿烂起来,“这样吧,其实贫道还有个能为唐少侠解开心结的法子,只是此法比较玄乎,不一定能起效。”

    “道长请说!”唐远的眼神猛然亮起来。

    “地仙划地自封,与凡世有万丈沟渠,寻常办法确实无法入境,不过有一处可以。”温寒伸手在额上轻轻一点,“梦境。”

    “那……道长的意思是?”

    “唐少侠真心日月可鉴,贫道愿破例作法搭座鹊桥,让那沼仙在梦中与唐少侠一见。只是地仙法力高强,若他不为所动,唐少侠所见便只能是幻影了。”说着,温寒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符纸与墨宝,微笑着对唐远说道,“就算是黄粱一梦也无所谓?”

    “无所谓。”唐门弟子低垂着睫毛难窥心迹,语调轻柔一如低叹,“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温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唐远,咂着嘴摇头晃脑:“啧啧啧年轻人,你这不亚于饮鸩止渴。”

    唐远却仿佛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嘴角勾起一个安心而虚幻的微笑。

    温寒铺好符纸,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咬,往砚中朱砂里滴入鲜血,接着对唐远勾了勾手指。

    唐门弟子见状起身上前,待走到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却见温寒眯了眯眼抬手一挥,袍袖中竟突地弹出一柄剑来直刺当胸,猝不及防的唐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蓝芒的剑身捅穿自己的心脏,剧痛炸开的瞬间却未见滴血涌出。

    唐远心知这大概是奇门异术,只不适地皱着眉轻咳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取个心头血用力这么猛干嘛?”顾清流一边磨着朱砂一边挑挑眉。

    “嗯咳!这不是为了确保质量嘛”温寒有意无意地移开视线不去看唐远变得有些古怪的脸色,反手拔出长剑往砚台上一磕,只见一缕细细的深红血液顺着亮色的剑身滑入赤色朱砂中,转瞬融为一体。

    温寒提笔蘸着砚台里的混合物,在符纸上一气呵成地鬼画符,片刻后他放下手里黄纸叮嘱道:“将这符咒贴心放好,从今日子时起须得时刻挂念此人,只要你的意识清醒,便不得间断。”说罢神神秘秘地遥遥吹了口气,恍惚见得符上的朱砂印记竟随之亮堂起来,仿佛那一口当真是仙气。唐远用力地眨眨眼,却见那符咒又恢复了正常的鲜血色泽,被道士信手捻着递到面前,之前所见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双手接过那张血符,唐远拉开前襟小心地放入心口,接着他神色恭敬地向温寒问道:“我要这样多久,才能见到他?”

    “九转归一,持续九九八十一日即可。”温道长眯着眼笑得纯良。

    唐远并未细想这张笑脸下究竟有几分作弄几分可信,他只是感激地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随后便态度坚决地提前离开此地回到了唐家堡。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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