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量经理瞥一眼，疑惑：“咦，那不是蒋副总吗，他在骂什么？”
孙修展一阵惊讶。
姓蒋的副总，执行副总裁——这不是少东家么？
晚间孙修展加班加到日落西山，一边暗自感叹着这些年精力愈发不够用了，一边拎起电脑包下班。
走向停车棚的时候看见旁边的吸烟亭里有人。
他走过去，发现是厂长和之前遇见的少东家，他们仍带着头盔，身上脱去了工作服，露出的是同样灰扑扑的休闲装，依旧像两个工头。
两个人在里面抽烟，一个席地坐，一个蹲着，没有半点风度可言。手撑在膝盖上，头微微垂下，就好像背上压了什么看不见的担子，夕阳西下，拖出了长长的影子，面前一地的烟头。
亭内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人影，风吹过，偶有一缕细烟苟延残喘，指尖零星的火星闪一下，眨眼间又灭了。
孙修展走过去，厂长和他打了声招呼，那青年瞥他一眼，站起来出去。
孙修展笑眯眯的伸出手：“我叫孙修展，任职于亚太区质量总监，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青年与他握握手，只道了声下午脾气冲，不好意思了，又稍稍鞠了躬，算不打不相识、重归于好的意思。
没精力再寒暄什么，他们三个都是如此。
就这那么些还未消散的阳光，孙修展看清他脸上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褪去骂人时的狠戾，这位公司史上最年轻的副总裁显露出与他样貌不符的沉凝来，那表情沉甸甸的，哪怕说起什么好事，也紧锁着眉头，并不爱笑，只是偶尔勾唇时居然能看出他脸上有酒窝痕迹，浅的几乎可以忽视。
孙修展也席地坐在门口台阶上，他不抽烟，只是看着厂长和少东家抽，一根接一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明天的计划，以后的发展方向，工期紧了，还得赶时间，或者是今天哪些做了，哪些还要继续。
玻璃房的吸烟亭，总给人通透的错觉，烟味却浓到呛人。
最后孙修展走时，听见少东家说了句：“行了，今晚我在，你们都回去好好歇歇吧。”
厂长叹口气：“你这每天早晚班不休，别把自己逼太狠，实在不行让齐工来。”
少东家顿了顿：“我在就行，让他也歇歇，明天还得继续呢。”
他们默了许久，又相顾无言的抽着烟。孙修展走的远了，隐约听见厂长说什么，而少东家似乎回：“这有什么，我是那么娇气的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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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3
一期工程历时两年不到就完成了，孙修展在各大公司辗转半辈子，还没见过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宏大的工程，偏偏这些人做到了。
整整近两年，少东家几乎没回过家，孙修展听闻总裁也是个工作狂，猜想大抵虎父无犬子，俩人都敬业的令人扼腕。
接下来一系列申证之类的活，被少东家扔给了海归的唐潇。唐潇如今算作孙修展的手下，自澳洲工厂调回来的，似乎是少东家着重培养，处处引荐了，比自美国回来不久的孙修展人脉还广。这位也是个能人，脾气亦不错，孙修展有他帮助后轻松不少。
“快过年了，今年你还不回家？”一次午饭偷闲，厂长啃着大白馒头问道。
孙修展自觉年纪大了，吃不惯馒头，正埋头吸面条，闻言抬首看了眼少东家——他女儿自欧洲回来，好在一期工程暂且完结，他是肯定要回家的。
少东家在喝甜汤，另一只手也抓着馒头，吃饭快的像是没有嚼，大口大口全部吞下去。饶是孙修展向来自诩以身作则，也做不到他这样接地气。
这位少爷身价自不用说，却全然不似别的领导一般考究。就以孙修展本人来说，整个县城找不到一家合心意的酒店，总觉得吃什么都一股子砂石感，最高级的酒店就是三星，又贵又脏，他是住不下去的，宁愿每天司机接送，住在市里。
这并不能算穷讲究。就如同住在大山里的人未必觉得自家杂乱，而让一个自小在一线城市长大的人过去，却全然无法忍受泥污、尘土、飞虫等等那样。
然而少东家好似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六千的总统套房住得，六十的小旅店也住得，他为了离工厂近，住在一家和公司有合约的宾馆里，一晚上六十八，入口只有一扇一米半的门，连早餐都不提供。
孙修展听他开过玩笑，说半夜起夜时看见枕边一只半根指头长的虫子，忙不迭爬起来要打，掀开床单，却找到另一只不一样的。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情景，少东家却轻松的当做笑料说出来，然后依旧蹬着他的自行车，从宾馆到工厂，风雨无阻。
甚至连辆车都没买，因为宾馆太小，不好停车，加油亦费时间。厂长要安排车早晚接他，也被拒了。
少东家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馒头，含糊道：“说不准，回去也没什么事。”
厂长语重心长：“你得回去谈个女朋友了。你看卿卿娃都有了。”
赵卿卿是质量部的一个小姑娘，能力不错，刚提拔上班长，当初被少东家骂的最惨，背地里倒是夸过她许多次。
少东家咧咧嘴，似乎想笑，又没笑得出来：“我不急。”
厂长了然：“也是，那个词怎么说的，你是黄金单身汉。”
他失笑，唏哩呼噜喝下半碗甜汤。孙修展好奇问：“你交过对象没？”
少东家手微顿，孙修展是个心细的人，当即发觉了，厂长还在哄闹：“那肯定有嘛，长这么帅，当初大学肯定谈嘛。”
少东家放下碗，礼貌的弯弯嘴角当做笑过了，点点头，闭口不言这个话题。
孙修展觉得他大约是有谈过对象，然后没什么好结果——他又不傻，于是绕过这个话题。
饭后去拿水果，发现有一堆红彤彤的蛇果堆在苹果旁边。
厂长稀奇：“咱们库里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
旁边有个总部来出差的财务听见，笑道：“这不是快圣诞，我听说他们特意买的，就买了一点。”
厂长点点头，孙修展对他道：“他们年轻人吃着稀罕，我还吃不惯，不脆。”
孙修展和他都拿了普通的苹果，转头却发现少东家挑了一个红的，不由惊讶——其实以少东家的年纪，说不准还比生产计划的大部分人都年轻，可两年下来几乎没人意识到他还小，只觉得沉稳过了头，年纪轻轻就这么工作，喜欢之余不免多了些疼惜。
如此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行为，竟然会显得突兀了。
厂长顿了顿，若无其事道：“这种叫什么果来着？闻着倒是挺香，这两年就兴这种潮流，有句话怎么说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和小苹果就是不一样，一个顶俩。”
少东家好似愣了愣，低头捏捏蛇果：“软的，没小苹果好吃。”
厂长郁闷：“知道那你还拿。”
少东家把玩手里的苹果，声音如常：“我以前有个……朋友，就喜欢吃这种。”
他好像想到什么，隔了片刻才又道：“他还总是嫌我挑剔，啃苹果像老鼠。”
厂长哈哈哈笑个不停。
少东家无奈的瞥他一眼，孙修展竟从他面上发现了罕见的柔软，还有微微一丝笑意。
第91章 眼中刺
肖安抿嘴笑不说话，李海洋一边咋舌好妹子又被拱了一个，一边暗搓搓的想这下好了，蒋明流私底下颇为正经，不像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他们若是能成，男同胞们就能改革解放了。
眼看着时至中午，盛情邀请肖安去吃饭——去食堂，顺道喊上舍友。
江度还在睡，迷迷糊糊问：“啥玩意？网友来？他网友来我去干什么。”
李海洋得意：“先前还骗我们说是个男的，蒋二的八卦哎，你真不来看看？说不定以后得多相处呢？”他说罢，冲肖安眨眨眼，肖安捂着嘴笑，没告诉他他们在游戏里已经“情缘”了。
江度躺在床上琢磨片刻，果断起床。别人的八卦都不稀罕，蒋明流的八卦绝壁是爆炸性新闻——天知道就算单看一张脸，那家伙不闹绯闻简直对不起吃瓜群众。
倒是肖安有些好奇：“他跟你们说我是男的？”
李海洋怕她误会，忙道：“没有没有，还是年前了，”他顿了顿，笑：“蒋二脸皮薄，你那一堆么么哒的他害羞了呗。”
肖安一愣：“什么……么么哒？”
李海洋比划了一个大箱子：“就是你寄过来的那个箱子啊，好多饼干，我们到现在还没吃完呢——那上面的留言，什么师父父来着。”
肖安：“他……”他不是我师父。然而这话却没说出口，她知道蒋明流只有一个徒弟，面基时也见过，似乎就是同校的学长，他们还一起打过竞技场。
她想着或许是学长他们开玩笑，结果被舍友误会了，若直白说开岂不是让人家尴尬？
然而心里终究有些异样，便道：“我不记得了，什么样的，箱子还在么？我拿去笑话他。”
李海洋挠挠头，为难道：“有点大啊，箱子都坏掉了，不好拿，要不给你拍张照吧。”
“也行。”
李海洋又打个电话过去，江度无语的折回去拍照，顺手把刚回来的秦书也提溜走。
江度拍完就把照片发过去了，前后寄了几个箱子，吃完丢了俩，剩下巧克力、饼干之类的他们也不怎么喜欢吃。
肖安看着几张并不清楚的照片，脸色发白。
署名无忧赫然在目，正常的男生之间开玩笑，会送情侣巧克力、送情人节活动零食，还在备注上写“爱你么么哒”吗？在这种单独的、私底下送的礼物上？
——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