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凤》分卷阅读15

    萧沐非放了手,老者沈重地倒落床沿,君非凰握著玉印,敏锐地听见屋外急促脚步声,他赶忙奔出房外,捉住了那名奉茶领路的小婢。

    「你是谁?冀博侯的妻儿在哪?」

    「萧傅杉没有完成命令,他们一家会在黄泉团聚。」小婢一笑,嘴里咬破了什麽,黑血顿时涌出,君非凰松手,女子便无力倒地。

    看著女子的尸体,君非凰咬牙转身回到内室,只见冀博侯已平卧在床上,而萧沐非却坐在一旁的椅上,见他回转,仍如在他王府般惬意地笑了。

    「追到了?」

    「死了。」

    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萧沐非又笑了。「爱卿,这一万兵马当真是得来不易啊。」

    「臣妾惶恐。」君非凰走到萧沐非身边,递上玉印,萧沐非伸手来取,君非凰随即扣住他的手,小心谨慎地检查有无伤口,萧沐非握著让君非凰捂得暖热的玉印,任他察看,直到确认没有半点伤口後,君非凰才放下高悬的心。

    「不是端王。」他出了声,萧沐非置若未闻,只专注地看著那方玉印,君非凰知道他听见了,但仍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不是端王。」

    「不是端王,端王那年不过十岁有一,自然不是端王。」不是端王,但却是端王身边之人,萧傅杉说连他父亲都不可能想到,那麽只有一人。「不是端王,是端王之母。」

    端王之母,丽贵妃,甫入宫时不过是一名小小才人,除生得美艳外并无其他长处,却在先皇迟暮之年为其诞下麟儿,亦即萧令瑀,後因子晋封为妃。当时太子已近志学之年,天资聪颖、才德兼备,满朝文武对太子未来将登帝位亦无任何异议,先皇宠爱幼子,则更在众人料想之中,然就在十多年後,巫蛊事件爆发,太子、太子妃,甚至其幼子都被打入天牢,而後天牢大火,随著焦黑而无可辨认的尸体出现,巫蛊事件成一未决悬案,一年後,丽妃病逝,临终前封为贵妃……又有谁会想到平日看似软弱,步步为营,深怕稍有行差踏错的丽贵妃竟会设下重重陷阱,只为了她怀中年幼的孩子?

    「本王曾以为是萧成方、又或是靖国公,甚至是任何人!」任何人……只要那个人还活著,逃出天牢的他曾在心底立誓,他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但丽贵妃死了,就像他的父亲、母亲一样,是与非、爱或恨,全都失落了,什麽都没有了。

    君非凰没有发现自己仍然握著萧沐非的手,也没有察觉萧沐非将他握得很紧很紧,像是失去了什麽东西的掌心亟需一些依靠或慰藉,而他亦重重的回握,双唇开閤彷佛想说些什麽,但总是欲言又止,能说什麽?说什麽才能安慰眼前的这个人?君非凰顿时痛恨起自己,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却宁愿这个男人依旧那样流里流气、令人生气的笑,也不要他低著头为不可实现的复仇而难过。

    君非凰的手握得太紧,细皮嫩肉的萧沐非有些吃痛,这才自茫然之中醒转,他微抬眼,看见总是面无表情的君非凰一脸困惑,又似急著想说出些什麽,可张张合合的嘴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越是急越是窘迫,甚至微微地摇了摇头,一撮凌乱的发丝垂到身前,萧沐非忍不住想起他後院美人们直滑柔顺的黑发,却觉得怎麽回忆都不如眼前这一绺质朴可爱,他忍不住笑了开来,君非凰一惊,忙松开他的手。

    萧沐非的手向来都是凉的,君非凰一放,倒更显得冷了,他也不说话,只故意将玉印一松,听那碧绿小印叩叩地跌下地面,君非凰弯身去捡,却连手都被覆入萧沐非掌中。

    君非凰蹙眉要闪,却让萧沐非抓得死紧,甚至贴近他身旁,轻声地在他耳边问:「方才萧傅杉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麽?」

    无能为凤 十五

    「什麽答案……」

    听他声音有些颤抖,萧沐非轻声一笑,气息吹拂在他耳畔,说不出的挑逗。「爱卿,你怕什麽?」

    「谁怕了!」

    萧沐非又笑,君非凰就要甩开他的手,萧沐非忙抓紧他。「本王开开玩笑都不成,气性这麽大。」

    「王爷到底想说什麽!另外请容臣妾提醒,冀博侯还躺在後面。」

    「你的答案,为什麽是本王?」

    君非凰沈默不语,萧沐非也不催,就这麽跟他蹲在地上耗著,直到实在有些久了,腿脚都酸麻起来,萧沐非方摇摇他的手。「爱卿。」

    见他身子随著动作而有些摇晃,君非凰随手一推,萧沐非便往後撞上椅脚,是不疼,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君非凰拿著玉印站起身,低头对著还有些发楞的萧沐非笑道:「等到哪一天王爷能好好面对臣妾这张丑脸时,臣妾自会告知答案。」

    「你!」萧沐非握著拳,而手上残馀的一点温度让他动作一顿,这般闹著,方才的愁云惨雾竟半点不剩,又想起君非凰困惑却认真的表情,他松了拳,靠著椅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看向正自戒备的君非凰,心下一时纷纷扰扰也说不清是什麽滋味。

    只觉得君非凰那红瘢似乎变得不显眼了,他更注意的反是他的眼,方才还写满担心呢,现下就这般冷淡起来了。哪儿见过这样的人?後院的美人们哪个不是将他捧在掌心温声软语,就只这只丑凤凰又是动手又是泼水的,越是想著,越是好笑起来,但萧沐非隐藏得很好,表面上仍是低著头,不动半分声色。

    见他半日不起身,君非凰又不安起来,说到底还是自己动的手,但他早已看过,萧沐非背後不过就是张黄梨木椅,别说他没用力,就算当真猛力撞上,顶多红肿瘀血个几天,也不值什麽,但萧沐非不怒不发作,只直勾勾地看著他,然後又垂下头,看似委屈的样子反叫他无措。「王爷?」

    萧沐非瞟向他半是疑惑半是担忧的眼,心底却窃笑不已,伸出一手,不无傲气又无辜地道:「有你这种爱卿,本王早晚气死!还不扶本王起来。」

    君非凰看了他一眼,不甚甘愿地伸手来扶,萧沐非站定身子,又嫌腿麻,便靠著君非凰的肩动了动两脚,直待好了些才松开手,君非凰先时就任他靠,他离开後才略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走吧,去看看你那一万大军。」萧沐非拍了拍手上应该不存在的灰尘,又笑笑地道:「不管你是什麽理由,选了本王总是比端王好,端王那张死人脸,你不喜欢也是当然的。」

    君非凰跟在萧沐非身後,迟疑半晌,仍是低低回话:「不是不喜欢。」他不是用喜欢不喜欢的理由来选择的。

    闻言,萧沐非状甚惊愕的停住脚步,夸张地道:「不是不喜欢?难道你喜欢端王?」

    让他抓奸在床的眼神吓了一跳,君非凰急忙摇头澄清。「不是。」

    得到否定的答案,萧沐非转瞬又笑如春花,表情变换之快令君非凰看得是眼花撩乱,然那明亮一笑映著暖暖春光,竟亮灿灿地直射入君非凰心底,他别过头,不去数心跳是否乱了,只埋头走路。

    「既不喜欢他,当然是喜欢本王了。」

    知道自己说不过萧沐非,君非凰索性不再理会他的话,只充耳不闻,甚至加快速度越过萧沐非身旁,彷佛身後有毒蛇猛兽追赶一般,萧沐非看著他仓皇失措、不复冷静的背影,忍不住仰天笑了起来。

    听见身後的笑声,君非凰走得更快,出了府回到客店取了马,也不理会萧沐非在後直嚷著要他等等,上了马就将萧沐非狠狠甩在後头。冀博侯的一万兵士就驻扎在城外三里的小湖畔,君非凰持了玉印自是通行无阻,萧沐非却险些被挡在外面,气得他直跳脚。

    「喂,丑凤凰!」气极,连心底为君非凰取的别号都不小心喊了出来,君非凰转头时,萧沐非正假装欣赏小湖风光。

    「王爷叫谁呢?」

    「没叫谁啊……」

    君非凰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请营口卫兵让萧沐非进入,两人牵马而入,一名副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很快便闻讯前来迎接,相视一眼,君非凰与萧沐非便跟著男子进入主帐。

    「什麽?侯爷死了!」

    刘济武一声怒吼,拍桌而起,帐中将士纷纷持刀指向营中二人,萧沐非却还是一派悠閒地笑。

    「刘副将切勿轻举妄动,侯爷临终前确实交代将玉印及一万兵马托付予王爷,还望副将配合。」君非凰弯身行礼,却暗暗压上腰间剑柄。

    「放屁!老子怎知不是你们先夺玉印後杀侯爷!来人,将他们都杀了为侯爷报仇!」

    话落瞬间,萧沐非放声大笑,诸将一时惊疑,竟不敢上前,君非凰见机不可失,飞身而上擒住刘济武,剑刃横抵其咽喉,萧沐非唇畔微勾七分赞赏,竟鼓起掌来,掌声渐歇,语声慢冷。

    「不服者,杀。」

    他一声令下,君非凰毫不迟疑,剑划血泼,几滴鲜血甚至溅上萧沐非衣襬,他却无动於衷,静默地环视众人,欲动者触及他桃花美目,竟震慑不能动弹,萧沐非忽又婉转一笑,尽是轻蔑。

    「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凭你们,也想为萧傅杉报仇?」萧沐非往前几步,毫不在意地绕过刘济武的尸体,取过君非凰手上玉印握在掌中,在笑中砸得粉碎。「一万兵马,我萧沐非还不放在眼里。」

    众人屏息,却聚精会神地等著他的下一句话。

    「你们要走的便走、想散便散,本王绝不阻拦,但萧傅杉既死在本王眼前,本王便有责任寻回他的妻儿,给他们一个交代,个中是非曲直,皆与你们无关。至於萧傅杉的仇,本王根本懒得理会,但太后一干人的行径实令天怒人怨,本王既为萧家子孙,便不会任其猖狂。」语尽,萧沐非指向刘济武。「这厮早已受了太后重贿,誓要杀了本王方才甘心,也就你们才蠢得拔刀相向。」

    君非凰见将士多有动摇,接著道:「你们眼前之人乃萧令璇之子,当今天下唯一正统继承者,还不跪下?」

    萧令璇三字一出,萧沐非更显得不耐烦。「要跪快跪,要滚快滚!」

    众人弃刀,铿锵未尽,又闻膝头叩地声响。「愿随王爷同诛太后,为侯爷报仇!」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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