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别气。哪儿轮得到你去?苍略他们早去了。」萧沐非忙又将他拉回床上。「本王不和你争就是,我仍当我的主将,你去潜城。」
君非凰挣脱他的手,也没躺下,就坐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萧沐非见他的样子不免失笑,这未来皇后怎老拿他当狼似的在防,这成何体统?可他又怕君非凰闹著要走,也不敢说。只觉该拿铜镜来照照,说不准这行军疲惫,他俊俏的面容已是历尽沧桑,否则怎麽其他美人看见他都是趋之若鹜的,只有这君非凰闪得比谁都远。
见萧沐非摸著自己的脸不知想些什麽,君非凰狐疑地喊了一声。「王爷?」
萧沐非回神,从君非凰眼中倒影看见自己仍然俊美无畴的脸,不免又更靠近一些,君非凰忙往後退,萧沐非却按住他。「爱卿。」
「嗯?」
「总之你要小心,本王知道你赶什麽,不就是急著拿下索城好进攻梁国,比端王早一步进京吗?」他比谁都清楚,端王若先进京则变数将生,但……「也不过就是打久一点罢了。」
「多打一日仗,百姓便多苦一日。」
「那让端王当皇帝成了。」
「不可!」
见他坚持,连眼都瞪圆了,萧沐非忍不住笑著摇头,又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皱折,他动作来得突然,君非凰也忘了躲,只愣楞地看著他温柔带笑的眉眼,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
「你缓著来,本王答应你,打梁国时快一点就是了。」
君非凰拉下他的手,别过头去,萧沐非却敏锐地看见他掩在黑发下的耳间微微地红。「梁国才没那麽好对付。」
「端王那边的吴国更难对付。」
听见吴国,君非凰立刻转过脸来,非常正经地与他讨论起吴国及梁国的地形,并详细分析彼此战力,连端王可能采取的战略都一一举出,萧沐非虽听得认真,心底还是非常肯定自己应该去拿铜镜照一照才是,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他的床上同他严肃地讨论公事……
隔日君非凰就下了床,昨夜说得累了便靠著萧沐非的软枕睡去,堪称一夜好眠,萧沐非却黑著眼圈、打著呵欠,对著镜子照了大半夜。
地道在十日後完成,议定潜城的这一夜下起了绵绵细雨,坐在马上的萧沐非握著剑,心底还响著顾晓卿的叮咛,说是娘娘吩咐要他平心静气,万不可冲动行事。他笑,手却高举起剑,战鼓随他的动作而响彻黑夜,他剑尖前指,一句杀,战火便起!
索城四万大军尽出,萧沐非仅率三万精兵奋勇抵抗,他心知自己此举意在牵制不在求胜,遂率军佯败後退,索城副将果然中计,四万兵士追击而来,踏乱一切计画,杜苍略却即时领兵回马驰援,彷佛早有预料地对著白马上的萧沐非自信一笑。
萧沐非也笑,手下杀得更狂!
顾晓卿在城右山冈上无奈叹息,可也忍不住笑开,他早知萧沐非逼著与他调换今夜围城的用意,没有坚持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军旗一扬,众人推落大石,石落声响轰隆,撼动大地。
混乱中,君非凰独领一千死士自新挖地道遁入索城,暗夜潜行。分明听见城外杀声震天,君非凰却不惊慌,一声令下,一千人顿分两队,一队直朝太守府而去,他则率著另一队人马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城门。
这一夜,雨不停,索城内外血流成河。旭日升,微光中仅见豔红蜿蜒。
当最後一个敌人倒下,萧沐非垂下了剑,细雨洗去剑上血迹,他喘著气回身远望,雨停的那一瞬间,城门缓缓开启,他看见一人站上城顶,手中的长剑静静反射云端洒落的朝阳,而後举起,一剑斩断索城帅旗!
其实距离很远,但萧沐非就是知道,那是君非凰,他的皇后。
无能为凤 二十三
「为什麽知道是你?」萧沐非瞪大了眼,状甚夸张的回答:「除了爱卿以外,我军还有谁会这麽装模作样?」
瞪他一眼,君非凰一手提著灯笼、一手拿著茶杯,看似怒气腾腾地转身离去,萧沐非看著他的背影仍吃吃地笑,顾晓卿却不知何时凑了来。「王爷,很好笑?」
「还不错。」
「什麽装模作样?在我看来,娘娘那叫英姿飒爽,好看得紧。」
萧沐非但笑不语,顾晓卿还想说些什麽,杜苍略已走了过来,对著萧沐非点点头後便拉著顾晓卿的手离开。华宁远远地坐在营火旁,对著萧沐非高举手上的酒盏,萧沐非笑著做出相同的动作,并朗声要大家多喝几杯,欢呼声立刻爆了开来,萧沐非喝乾手上的酒後只四处张望,而後静静地随著君非凰离开的方向走去,众人酒酣耳热之际,谁也没留意主将就这样消失在庆功的宴席上。
「当你哪儿去了呢?还是闷在这儿。」掀开君非凰的篷帐,萧沐非大大方方地拿手中酒瓶压住他正要抽出的地图,也不管君非凰朝他怒目而视,自顾自地笑道:「梁国跑不掉的,休息一晚如何?」
「王爷来做什麽?」
「来敬功臣一杯啊。」看著萧沐非伸长的手,君非凰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接过酒碗。「如你所愿,二十日内拿下索城,不值得乾一杯吗?」
在他无可反驳的笑容中喝下满满一碗的酒,君非凰不免蹙眉,萧沐非拿这什麽酒?蜜糖似的,也不嫌太甜。
「好喝吗?」萧沐非又帮他斟满一碗。「这一碗嘛,敬你功成,也敬本王以少敌多、大获全胜。」
萧沐非不断编著理由与他共饮,没多久酒瓶已空了几只,萧沐非歪著头,倒像再想不出什麽藉口似的,不知是否喝得多了,君非凰看著他直笑,萧沐非静默许久,才又抬起酒碗。「这一碗,就当赔罪吧。」
君非凰偏过头,看向一旁萧沐非几日前便派人送来的衣箱,正是用来关他的那只,刚收到时还以为萧沐非拿他玩笑,气冲冲地打开後他却愣在箱前,久久不能言语。
「王爷的歉意,我早收到了。」箱中放了几罐灯油以及数不清的红烛,怕是用上半年都还有剩。
「甭放在心上,本王送过无数东西,你这箱算是便宜了。」
「是吗?」他没提箱中还有一盏精致的琉璃灯,轻巧美丽,望之便知上品。
看见他怀疑的眼神,萧沐非像是这时才想起那盏琉璃灯,抚掌笑道:「对了,那盏灯雨里也能点,你可喜欢?」
避开他献宝似的询问目光,君非凰愣愣的望著手中酒碗,只想这一生还没有人这般待过他,娘亲早逝、师傅内敛,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餽赠……那夜他曾悄悄点起琉璃灯,分明是微小的光芒,却似照亮他心底最深处。
仰头又饮尽一碗,君非凰方闷闷道:「多谢王爷。」
一声谢便让萧沐非开怀地笑了起来,更凑近他,两人已是并肩靠坐床前,君非凰也没推开他,静静地任他的体温染上左肩。「爱卿,为什麽怕黑?」
像是早知他会这样问,君非凰没有回答,只将空碗往他的方向一推,萧沐非笑著开了一只新瓶为他倒满,君非凰仍是低头,却觉得能从满溢的酒液中看见萧沐非的笑脸,突然有股冲动想伸手捏住那张脸,狠狠地要他别再笑得那麽好看!
「爱卿?」
君非凰又喝乾一碗,才不耐烦地说道:「臣妾小时曾让其他孩童关进义庄棺木中,五个时辰後才被放出,所以才怕黑这麽没用!王爷满意了吗?」
说完,君非凰低著头没再管他,萧沐非倒是好一会儿没吭声,良久,才低著头凑到他面前,也不笑了,君非凰看著他平静的眼却偏过头去,他又凑上来,一手放上他的头。「真是可怜,本王若在,必将那群死小孩吊起来打!」
本还伤感著,听他这样说,君非凰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来推他。「王爷,你靠得太近了。」
「本王醉了,近才看得清你。」
君非凰的手仍搁在他胸口,偏过头来看他,眼里满是怀疑。「王爷不嫌我丑了?」
萧沐非双眼清亮,根本没醉,却故意往他凑得更近,细细去瞧他的脸,然後又长叹一声。「当初这右半边让本王惊为天人,这左半边嘛……确实是差了点。」
君非凰搁在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推,他却早有预谋,将那手紧紧压在身上,君非凰挣不开,心下一怒,反手便将酒碗一丢,铿的一声摔得粉碎,萧沐非头也不回,仍看著他,嘴上却还抱怨:「这双碗可是价值连城,你就这样摔了?」
君非凰看了他一眼,没被抓住的手夺过他的碗又是一抛,萧沐非听著那声响却是一笑,空下的另一只手就来扳他的脸。「本王怎麽就养了个这麽花钱的皇后?老爱摔杯砸碗的。」
「滚开。」君非凰又要推他,却让萧沐非整个压倒,酒意随动作涌上,竟有些晕眩。「这什麽酒?」
「本王珍藏的葡萄美酒,爱卿听过吧,此酒善醉,也就爱卿才这般灌法。」
「王爷为何想灌醉我?」
「爱卿聪明绝世,难道猜不出来?」萧沐非抚上他的脸,在那红瘢处温柔摩挲,君非凰仍要躲,可怎麽也无法如愿,不顾他的闪躲,萧沐非缓缓说道:「这左半边确实是差……可看久了,和右半边也没什麽差别。再说……」
见他刻意停顿,君非凰心下纵想知晓後续,却仍是撑著不开口,只让酒意浸得湿润润的眼仍执拗地看著他,萧沐非笑著低头吻上他的眼角,动作逼出一点泪水,他又舔去。
「可又让本王怎麽说呢?总觉有这胎记才是你君非凰,才是老爱摔杯砸碗浪费军饷的我的军师、才是那登上城墙一剑斩断索城帅旗,装模作样的……我的皇后。」
君非凰瞪著他,不知为何又一次奋力挣扎,但实是醉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萧沐非轻而易举地便制住他的动作,凑在他耳边笑道:「而且,毕竟是自己的皇后嘛,再丑看著也可爱起来!」
「萧沐非!」
萧沐非听著自己的名字直笑,有些微凉的指抚上君非凰不知是醉还是羞的热扑扑的脸颊。「本王记得谁说过洞房花烛也奉陪的?」
「你这混帐!」
任他去骂,萧沐非将脸埋入他温暖的颈项间,肆意啃咬,君非凰颤抖著,只觉身上传来陌生的热气,而萧沐非散落的发像是散发香气的网将他盖得死紧,恍惚之间,竟有逃不开的错觉……他浑身一僵,不肯承认心底涌上恨与怯。
萧沐非突然抬起头,望入他胆怯的眼中。「爱卿,别怕。」
「我若执意不从,王爷又当如何?」
萧沐非看向他紧握成拳的手,却是一笑。
「还能如何?」萧沐非低下了头,四唇几乎相碰,却又隔著一点叫人心痒难耐的距离,吐息那样清晰地吹拂著君非凰的唇,似有若无的触碰则泛著令人眷恋的热度。「当然是……诱惑你了。」
无能为凤 二十四
君非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酒意浓厚,竟成如丝媚眼,勾得萧沐非心口一窒,反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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