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之后,术式完成,滚滚黑气凝成宛若实质的丝线,层层叠叠地落在晏清平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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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晏清平眼中看见熟悉的疯狂混乱,百里藏锋终于彻底绝望了,一个没有理智的人,即便是再厉害,也逃不过失败的结局。心知再无翻盘的余地,百里藏锋气沉丹田,运起了自爆的法门。
场中,激战正酣,无人发现百里藏锋的异动。
然而,一个变故忽然让秦无期和百里藏锋停下来——
那煞气所化的黑丝,乃是用来剿灭晏清平本来的魂魄,放出鬼王占据身体,而上一世,因为百里藏锋打断,击杀鬼王,晏清平终是没有魂飞魄散。而这一次,那黑丝缠在他身上,却是全无动静,让熟知内情的两人惊愕万分。
疯狂中的晏清平毫无察觉,脸色青紫的秦无期全无头绪,百里藏锋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无音曾经说过,上一次进入幻境,戾天鬼王已经被他杀死——既然鬼王已经不再,那么这个术式失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便如峰回路转,绝处逢生,这个念头甫一升起,便让百里藏锋心中雀跃激动不止。然而一眼扫过场中形势,依然是不容乐观。
这一次,百里藏锋却不再抱着放弃的心情,如同每一次失败受伤时那样,相貌平凡的剑神,有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一颗温柔强大的心,正是这样的性格,造就了大巧若拙的藏锋一剑,也支持着他在一次次苦难中蹒跚前行。
好似窒息一般,百里藏锋艰难地俯□,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手指却悄悄从衣襟里扯出一块玉牌。
暗暗捏了捏玉牌,百里藏锋勉力起身,狭长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场中,十几回合后,猛然觑得一丝破绽,百里藏锋提起全身最后的法力,将手中的玉牌化作一道青光抛出。那玉牌奇迹般地在招式的余波中安然穿行,落到晏清平身上,染了几道血痕,被晏清平无意间泄露的气息粉碎。
——若你想要回到现世,便摔碎这块玉牌。
百里藏锋不知道,当那个‘打碎’玉牌的人换成了晏清平时,这个玉牌还能不能使用,但,这已是他最后的希望。那一瞬间,百里藏锋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只定定地望着晏清平,颤抖着在心中祈祷,希望那块玉牌可以将成功滴将晏清平带出去。
至于自己……
明明发过誓,舍弃一切,只要他幸福的……
那么,何必再失望?还有什么不甘呢?
若是,若是再次因为自己的自私懦弱,而错过了爱人最后的生机,百里藏锋纵使魂飞魄散,也难赎其罪。
然而,这一瞬间,心中难忍的痛苦,眼眶酸涩的温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佛说,求不得苦……
然而比求不得更苦的,是眼看着即将得到的幸福,在眼前毁灭。
玉牌粉碎,一个呼吸后,一切——如常。
心跳和呼吸都回到了身体,百里藏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沉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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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希望毁灭,百里藏锋放弃了挣扎,无力地倒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晏清平,如同每一次一样,盛满着悲伤痛楚,藏着淡淡的愧疚和痛惜。
“清平……清平……”他艰难地低声唤着爱人的名字,哭泣般地呢喃着,“这一次,轮到我先走一步呢,你会和我一起离开的,是不是?”
晏清平于激战中迟滞了片刻,一道鬼爪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前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而他却好似无知无觉,愣愣地将头转向了百里藏锋的方向。
那人正痴痴地望着他,平凡的脸上燃着血迹和灰尘,唯有那一双狭长的眼眸,如往日一般深邃迷人,在这样混乱绝望的场景,却是那样的温柔平静,含着淡淡的释然。只一瞬间,如同每一次一样,晏清平被那双悲伤清澈的眼睛俘获了神智,眼中的疯狂之色瞬间退去。
——你会和我一起离开的,是不是?
那人破碎微弱的话语被战场上的噪音掩盖,晏清平却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
“一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如同一道暖流穿过全身,白衣青年颤抖着嘴唇,弃了剑的手抚上胸口,放任着落下的眼泪,哽咽着许下诺言。
下一瞬,试炼场中的战斗如同定格般停在了哪一处,整个场景泛起层层涟漪,一声脆响,世界如同琉璃般片片碎裂。
——只要取得晏施主同意,便可以带他破出幻境。
现世,无音手中的玉牌寸寸碎裂,他神色悲悯的一声叹息,才出口一半,却瞬间截断。
那碎裂的玉牌忽然发出柔和的青色光晕,将床榻上的两人笼罩其中。
哀叹多日的禅师忽然宛而一笑,双手合十,一声低沉的佛号冲口而出——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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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主剧情结束了,本来打算写三章的,最后还是变成一章了。he!撒花
☆、终焉
终篇·最后的等待
夕阳下的灵隐寺,依旧是香烟袅袅。晏清平在最后一道余光中醒来,怔怔地望着头顶。
现实与幻境中的记忆在脑袋里乱成一团,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在昏沉中挣扎了多久,醒来后依然恍恍惚惚。直到一声低沉的佛号在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晏施主脱劫归来,可喜可贺。”无音双手合十,微笑如见佛祖拈花。
晏清平慢慢地眨眨眼,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渐渐理清了头绪。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
邪剑门,二十年相随相伴,将神魂都耗尽的等待。
鬼王宫,黑丝缠身的最后一刻,望着紧闭的门口,最后一丝希望湮灭的绝望痛苦。
幻境中二十一次轮回的惨烈悲怆。
还有,最后的最后,战场上,那双温柔悲伤的狭长眼眸。凝望着许下生死相随的诺言。
那么多的离合坎坷、悲伤痛楚,仿佛便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结局,这一瞬泪水滑落的温度。
晏清平急促地喘息着,胸口激烈的跳动,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一刻汹涌而来的感情。生平第一次,晏清平感激上苍,在经历过这么多的波折之后,却给这份多难的感情留下了一线艰难的生机。
这份感激,平复了晏清平心中郁结的怨气。甚至在看到依旧昏迷不醒的百里藏锋时,他并没有无音以为的伤心欲绝。
夕阳下,俊美的青年含笑将爱人抱在怀里,眼角眉梢处,是无尽的温柔和欣慰——
“这一次,便是再等上三十年,我,亦是心甘情愿……”
番外·另一种结局
却说最后一刻百里藏锋与晏清平回到了现世,然而那玉佩之前被晏清平砸掉,却引发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这一日下午,百里藏锋缓缓睁开眼,便听见无音欣慰的声音:“施主醒了,贫僧原以为施主魂魄受创,需要休养好一阵子,如今这么快便醒来,真是可喜可贺。”
百里藏锋皱了皱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半晌,轻声问:“你是谁?”
故事总是源于现实,但现实有时候却比故事更加离奇。
无音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不成想,一个意外,又打乱了原本的结局。
——原来,醒来的‘百里藏锋’,不是百里藏锋,而是晏清平。而已然昏迷的‘晏清平’,才是百里藏锋!
无音禅师苦着脸在禅房中枯坐半日,也没能想通这个问题,只得低叹一声,道一句阿弥陀佛。
晏清平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抵触地接受了现状,每日里除了照顾百里藏锋,便是习武,不多日身体已渐渐恢复,便带着人离开了灵隐寺。
此后,江湖中原本的‘六大不可思议’又多了一件。
却说小时多日的藏锋剑神再次归来,招牌一般的藏锋古剑却换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招式也凌厉起来。人还是那个人,性子还是冷冷淡淡的不理人,却不知为何多了些阴寒邪厉的煞气。
江湖传言,藏锋剑神被爱人的死深受打击,最终变成了精神分裂的疯子……
这一切,传言中的主角完全不为所动,藏锋院里,依稀是旧时的模样,晏清平望着榻上自己的脸,心中想的却是幻境中一幕一幕。
这些日子以来,百里藏锋的情形渐渐好转,已开始有了清醒的迹象,昨日无音特地托人送来了一份药,有无效果,便看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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