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给我订机票,也是因为生他的气,想回柏林静一静。”
“哥……”菲利浦又喃喃了一声。
“但是,菲利浦啊,你也长大了啊。”noiz的声音突然变的很轻,伴随着那边也静默了下来。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那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哥,我很抱歉。我很任性,因为我喜欢踢球,所以让你承担了作为继承人的重担。但是我知道你不全是因为我才接下这个责任。”菲利浦的声音很平静,只有这时,noiz才发现,这小子是真的长大了。“我不小心听到过你和爸爸的谈话……我很抱歉,但是我知道,你努力的原因,是因为有他在。”
noiz听着,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那些在aufer时的记忆似乎也不顾一切地涌入了他的脑海。“所以呢?”
“哥,跟我讲一下他好吗?快要比赛了,我很紧张……想听你说故事呢。”
“他啊……”也许是脑中浮现出了过往的苍叶,noiz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是他一贯的玩味,“最初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老好人,总是管我,烦我。”
……
苍叶直起身,给窝在他身边睡得正香的莲顺着毛,“后来学校有一个‘戏剧节’的活动,我帮他报名了,结果他对我发了一通脾气。”他的嘴角边含着笑,“不过最后他自己又去参加了那个活动,当时就觉得,这个小鬼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酒店里,noiz坐在床边,落地窗外的热闹与房间内的安静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是第一个给我期望的人,因为他,我才得以去参加那一次‘戏剧节’。那时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在意他的想法啊。”
苍叶换了个坐姿,将膝盖屈起在胸前。
“再后来,我发现了他一个很可爱的弱点,那小鬼竟然不会游泳。那次学校组织去游泳场,结果那家伙差点淹死,还是我把他救回来了。但是他竟然不领情,问我为什么要救他。”苍叶笑着,曾经回忆起来会令他咬牙切齿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能轻易说出口了,“那小子啊,有时候也是没心没肺的。”
noiz静默着听电话中的电流声,好一会又继续说道:“他救过我的命,我却不领情。”他嗤笑了一声,“后来知道我要去哇啃的音乐节,又二话不说地跟来,结果他什么都没带,最后还是我帮他打理了生活用品。有时候觉得,他也是一个会为了我丢下一切的人啊。”
clear静静地听着,他看见苍叶将头埋进膝盖里,低低地笑了起来。
“当时跟他去音乐节,他居然订了情侣套房,那时候觉得他真是离谱。但是后来有一天,他居然跟我告白了,而我只是狼狈地逃走……”苍叶停了一下,像是叹息一般,“现在想想,为什么要拒绝他呢?明明那时候回国也很舍不得他……其实我大概……还是喜欢他的吧……”
noiz的嘴角仍是噙着笑,他甚至能想象出菲利浦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听他讲故事的表情。
“那时候很流行一个叫‘莱姆’的网游,当时收了个徒弟,他有一天问我:‘是不是恋爱了?’那句话点醒了我,我问自己,是啊,为什么不喜欢苍叶呢?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喜欢呢?但是……”
话还没说完,电话中的电流声突然消失了。
noiz看了看手机,好像是因为电量用尽而自动关机了。
他微怔,而后将手机连上充电器。
clear看了看天花板,苍叶貌似不再说话了,他又转回头看向他。
“既然喜欢,那就和他在一起吧。我会支持你的,多惠婆婆那边我也会帮你的。”他说。
“是吗……但是我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对外婆……”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苍叶的话。
clear被吓了一跳,忙跳起来接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苍叶几乎是看着他瞬间变了脸色,然后似乎是在慢动作中转回头对他说:“苍叶……多惠婆婆她……出事了……”
*注:菲利浦是德国人,不懂日文,所以只会叫苍叶的名字的英文念法而不翻译成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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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苍叶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正亮着,红色的灯光在他的眼中像是晕开了一层血色。
水纪也来了,当他赶到时,苍叶还伫立在手术室的门前,呆呆地看着头顶长久不息的红灯。
clear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脸沉郁。
“多惠婆婆她……进去多久了?”水纪问。
“不知道……总之很久……”苍叶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clear抬起手看向手表:“大概三个小时了吧。”
“苍叶……”水纪看向苍叶,想要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些安慰。
但那一刻他看着苍叶无助地抬头看着手术室的灯光的背影,他的脚突然变得很沉。他没法再像四年前一样,对苍叶说出:“多惠婆婆会好起来的。”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门前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
苍叶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过了好一阵,电话被接通了,听筒里响起了一个略带怒气而又慵懒的声音。
“……谁?”
苍叶没有说话,隔了一会,那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
“苍叶?怎么了?”
“我在医院。”几分钟后,苍叶才小声地答道。
电话的另一头响起了被子被掀起和裤链被拉上的声音,而后noiz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等我。”
苍叶放下手机,手术室的灯光忽然熄灭了。
他的心被猛地揪了起来,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苍叶低下头,看到病床上铺着一张白布。
在此之外便再看不到其它的什么。
医生跟在病床后面走出来,每一步都像是在判刑。
“抱歉,我们尽力了。”他说。
“谢谢医生。我明白。”苍叶只能这样说。
医生带着歉意地点了点头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悲伤像海啸一样覆灭了他的呼吸,他长跪在地,额头靠在床架旁边,内心满溢出来的情绪堵在胸口。很悲伤,却没有眼泪。
这里终究还是不需要他再来了。
天蒙蒙亮,大街上仍是十分热闹,不论是大人或是小孩的脸上都溢满了笑容。
一声机车的长啸在街道上飘过,有行人停下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回过神来时,那辆机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纪和clear走后,苍叶一直等到护士将病床推走才肯离开医院。
当他走出市立医院的门口时,一辆机车夸张地横在医院门口,跨坐在车上的人带着纯黑色的头盔,看到有人出来,便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苍叶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骑机车吗?”noiz的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来。
“noiz……”
“上车。”
noiz将挂在车前镜上的头盔扔给苍叶,苍叶低头看了它一会,抿了抿唇。
“上车。”noiz又重复了一遍。
苍叶呼出一口气,戴上了头盔,跨坐到noiz身后。
noiz空出一只手来抓住苍叶的手,“抓紧了。”
话音未落,霎时间,一声足以震裂骨骼的引擎声就在大街上呼啸而过,苍叶下意识地勒紧了noiz的腰。
就像被带进了时光机所制造的时空隧道一般,周围的景色都被风声淡化,斑斓的霓虹灯在视野中模糊成一个个跳动的光斑,在急速消逝的时间轨道中不断倒退。
烈风似乎要在脸上刮出血的痕迹。
只不过是十分钟,苍叶就觉得自己度过了好几个世纪。
清晨的第一丝清光从云层的缝隙间透出来,原本闪烁着霓虹灯光带的景象逐渐变成了一条绿色光带。
noiz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惯性而前倾的身体使苍叶紧紧挨着noiz的后背。
苍叶长吁了一口气,将头盔摘下来,郊区的一片绿色原野闯入了苍叶的视线。
他愣在那里。
原来有这么一刻,可以忘记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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