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院生都有可能在当年的职业考中成为职业棋士,所以,作为一个初段棋士,根本没有资格小看他们。
《曹刿论战》中有这么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依照这句,司铭先是打退了吉田的第一次进攻,随后又在第五十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诱吉田进行第二次进攻,紧跟着利用之前第四十六手的布置,将这次陷入白棋阵地的黑棋绞死。
吉田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懊恼,这之后的十几手就显得谨慎了很多。
现在,我还需要你的三而竭。为了引诱吉田再次进攻,司铭特意在棋盘的中上偏左的地方绕着黑棋打围,时不时的吞掉黑棋几目地,在司铭的再三骚扰下,吉田忍无可忍,对着白棋再次发起了进攻。这一次司铭放纵白棋深入阵地,大半条黑龙进入自己的阵势范围内,突然来了一手断,同之前的八十八手和九十手设下的埋伏链接,阻断了黑棋同己方阵营的链接,使得黑棋不得不在白棋的势力范围内孤军奋战。吉田想尽办法,也没能把自己那半条大龙从白棋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回头再看自己的阵地,又在白棋的零星骚扰中失去了大片疆土。
失去士气的黑棋一落千丈,勉强支撑了五六手之后,吉田认输。
“谢谢指教。”
“可恶,居然又输给你了。”吉田握拳锤了一下自己,“我这里的攻击明明时机抓的不错,为什么反而变成了自己的掣肘了呢?”
“你的这次进攻本来就是我需要的啊!”司铭笑眯眯地同吉田解释。
“从最开始第十五手,你就下得急躁了一点。应该说,前半盘棋,下得都急躁了一点。棋风凶悍没关系,但最起码你要先确保自己的势力。显然,十五手的时候,你在这里,”司铭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划出范围,“还有这里,都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就急冲冲地准备跟我捉对厮杀,急躁之后就容易带来失误。”
“那么这里呢?连着被你吞了两次之后,我明显是放慢速度了。难道不对么?”
“恰恰想法,接连两次攻击失败之后,一般人都会以为你可能因为害怕是放弃攻击,从而产生一定的懈怠心理,这个时候,你更要加大进攻力度。要知道,在两军厮杀的时候,在拼掉对方实力的同时,自己也是受到一定损失的。如果你能坚持下去,那么很有可能会反败为胜。所以,这里,你不应该选择退,而应该继续进攻,打乱白棋的节奏和阵型。”
“哦!”吉田点了点头。
“我们去看看岸谷的情况。他今天的对手应该不是太厉害。”司铭转身,走到岸谷身后,看起对方的局面。
的确就像柴琦说的那样,新井的实力实在是……难怪对方入段五年之久,都没能捞到一个升段的机会。初段升为二段,如果依靠胜数的话,只需要30胜就行,五年时间,这么多场比赛,他都没能凑满30胜,也难怪碰上院生也要手足无措了。
这局棋已经进入收官阶段,从目前黑白两棋的形势来看,新井对应得还算不错,只不过攻势不够猛烈,有些地方打得犹犹豫豫的。不够果断,收官阶段他走得还算小心。
在官子计算方面,岸谷要略差一些,很明显被对方又扳回一部分地,不过,前面对方输得多了一些,因而最后,还是输给了岸谷。
同对方行完礼,岸谷就抬头看向了司铭,“看来,我的下一场对手,应该是你。”
☆、第34章 险些翻船的少年
第二轮的比赛要在下午才开始。选手们纷纷离开赛场解决午餐。
司铭并未和院生们一起吃午餐,反而是被柴琦拉到棋院外面的快餐店解决。
“真难得,你妹妹居然没有给你准备午餐。”柴琦一边点餐一边调侃道。
想到这个,司铭无奈的撇了撇嘴,“那丫头今天跑去看网球比赛了。”今天是东京地区预选赛的决赛,网球部的几只小动物在小丫头面前装了好几天的小可怜,加奈子立马善心大发,带着冈田裕子和森下美代子给网球部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天知道,预选赛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正选上场好吧。
为了吃,向日学长和芥川学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网球赛?啊,对了,日吉家的小儿子似乎挺喜欢打网球的。”
“听你这么说,你认识日吉家的人?”司铭有些好奇,咬了一口大排,又抬头看着柴琦。
“恩。叔叔以前跟日吉志康比赛过。就是他退出职业界之后的一场业余比赛,后来也算是有点交情了吧。”
“哦。”
午餐结束,再次回到会场,司铭发现岸谷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还没有走近,司铭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战意。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还是执白,比起早晨急不可耐地伸出利剑的吉田,岸谷就显得平稳了许多。他不紧不慢地圈划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零零星星地对白棋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又缩了回去。比吉田更为狡猾的是,每每进行试探性打击的时候,总会狠狠地咬你一口,才跑回去。
等他缩回去,你要再对他进行打击时,就不得不深入敌境,而这个时候还要考虑,是否会出现孤军奋战的局面。
司铭不得不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尽可能让自己的白棋边缘靠近黑棋。
三十多手过去,好容易让司铭抓到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反复琢磨了一下对方的意图和后续发展后,司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这块地方的黑棋进行攻击。
原本还有两眼的黑棋,在白棋的骚扰和蚕食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眼的死棋,仿佛被困山头的孤军,不得不靠着这一点点的物资持续生命等待救援。
如果这个时候,岸谷能够果断地放弃这片棋子,选择在别的地方重新开疆扩土,虽然艰难,但至少司铭的这个计策就达不成了。
很可惜,岸谷略略贪心了一些。他不舍得放弃这块他本来看好的地势,不得不牵引一部分的黑棋进行救援。正中司铭的下怀。
围点打援是运动战的典型样式,棋局亦如战局,司铭很巧妙地在之前就把白棋埋伏在黑棋救援的毕竟之路上,因为只有零星几颗,未曾引起岸谷的注意,此刻黑棋远途救急,在中途就被司铭的白棋打了个措手不及。
围死的地方未能救起,很快就因为资源不足而奄奄一息,而辛苦赶来的救兵也未能捞到好处,在中途就被打的损兵折将,黑棋又被白棋侵吞了许多地势。
看着被打乱的阵势,岸谷不得不咬牙放弃那片死棋。决定另劈一块盘打开局面。只可惜这个决定下得晚了一点。
险险进入收官,虽然黑棋尚未陷入绝境,司铭计算了一下,自己大约应该可以赢三四目左右。
没想到官子阶段岸谷进入超常发挥,又扳了几目回来,最终仅仅以半目的差距输掉了比赛。
“谢谢指教。”
“谢谢指教。”
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了。如果不是最后几手走得巧妙,很可能会把大好的局面拱手相让。想到最后那一段岸谷的拼搏,司铭就不得不自省。
“最后的收官,下的很精彩,比你以外的表现都要好。”
“谢谢。我也是下的心惊胆战,从来没有想到,在收官也能下出这样的水平。”岸谷握了握手,再次放开,手心里润湿一片,接过司铭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可惜还是输给你了。难怪你去年能够全胜合格。真是胆大心细,要抓你一个破绽不容易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对局表走过去。
“看看你明天的对手。”
“我明天是跟池田二段。”
“哎呀,松坂居然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岸谷在第三轮的名单里没有找到好友,又去第二轮的选手中间看了一下,以为是二轮淘汰掉的,结果却发现第二轮里头也没有松坂。“他今天第一场的对手是……”
“坪井。”中午的时候,司铭碰到过坪井,对两人的情况大概了解,今天松坂表现得相当不好,中盘就认输了。坪井说,那完全就不是松坂平时的水平,甚至比他刚进棋院时都差。
当然,司铭清楚,坪井的话里头有一些夸张的成分,但是联系美山在一旁的插话,松坂会下得如此糟糕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他最近,没把心思放在围棋上。”
第一天比赛结束,司铭走到车站,准备乘车回家。被柴琦一把拉上了他新买的汽车。
“喂,这不是我回去的路。”
看着周围不是太熟悉的景色,司铭转头同柴琦抱怨道。
“我知道。这是去绪方老师那里。明天你的对手可是进藤七段的徒弟,可不能输给他。”
“可是,这似乎也不是去绪方老师那里的路啊!”
“老师他换房子啦!”
“好有钱!”少年顿时一脸羡慕。
“等你混了这么多年的职业,拿到头衔,要换套房子也一样容易。”柴琦转头笑着看了司铭一眼,“对了,老师估计马上要结婚了吧,上次我去他新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士。”
“是吗。”啊,算起来,绪方老师也到了快要结婚的年龄了。哦,估计会有许多女流棋士痛哭的吧。自家老师在女流棋士间的受欢迎程度,那绝对是可以媲美忍足学长的啊。
绪方的新家是一幢三楼高带花园的小洋房。看起来跟他平时的精英形象真是相当合拍。
塔矢行洋在新初段联赛之后又离开日本去了中国,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芦原和塔矢亮也会到绪方家来下棋,做做研究学习。
柴琦和司铭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快结束对局了。
“老师,芦原先生,塔矢先生。”
“你们来啦,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绪方捻灭手里的烟头,招呼两人进门。
“还不错。我和千叶都进入第三轮了。我明天的对手是鹤田二段,千叶是池田二段。”
“池田近阶段的状态很好呢,千叶,你明天要小心哦。”
“恩。”
几人哈拉了一会,绪方又叫司铭把当天的棋局摆给他看看。“这两个院生也不错嘛。”
“恩,岸谷今天表现相当好呢,收官阶段下得真精彩。”
柴琦爬到司铭旁边,“他平时的官子计算都不怎么样,今天居然还能从你手里挖过去一块,真不赖。你这里有些懈怠了吧。”
“恩,是松懈了点,以为自己稳赢了,差点就把大好江山拱手相送了。”
“千叶。你的这局棋,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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