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令之不记流年》分卷阅读6

    杜清明脸色顿时阴沈,道:“我师父不记得我了。”

    钱春“啧”了一声,奇道:“可这药对教主半点效果也没有,难道我份量下少了?”

    杜清明眯起眼道:“我不管你下多下少,如今你如愿以偿,做个明白鬼去吧。”

    钱春又叫道:“别别别!凤楼主不记得你,也没什麽干系,其他人可没忘了你,凤楼主总能证实你确是他的弟子。江湖上也没听到什麽凤楼主又要收徒的消息,你这少主做得稳稳当当,不记得又有什麽大不了?”

    杜清明大怒,道:“他不收徒,又收情人去了!”

    钱春“哦”了一声,笑嘻嘻地道:“原来如此。”他的脸被杜清明打肿了,配上这意味深长的表情,著实精彩。

    杜清明一声不响,闷头举刀便剁。

    钱春一偏头躲过了,他早已油滑成精,道:“少楼主,事已至此,你杀了我也没用哪,也只好想法子抢回来。实不相瞒,解药确是没有的,不过我给你另一种药,你拿去给凤楼主用,保管他喜欢。”

    杜清明呸了一声,抬腿又要踢他。

    钱春惨叫道:“不要算了,别打!”

    杜清明脸颊微红,道:“拿来!”

    钱春道:“现成的没有,少楼主既然赏脸,便随我去药庐配一料。”

    杜清明想了一想,解开腿上穴道,随他走到药庐後,才将他手上穴道也解开了。随即拔出短剑,跃後几步,道:“你别费心思耍什麽花样!”

    钱春笑道:“少楼主,你放心好了,我这一派与凤凰楼同出一门,同门之情还是有的。若不然,方才你解开我腿上穴道,这一路上已经足够你死几回了。”杜清明也听说过魔教神医的手段,当下收起了刀剑,在药庐中随意一坐,等钱春配药。

    这药庐倒也没什麽出奇之处,一排书架,一排药柜而已,角落里放著药杵石碾之类,杜清明从前也听凤玄说过这两派之间渊源颇深,凤凰楼的书阁中便藏有不少医书,凤玄对此毫无兴致,杜清明倒有些喜欢,时常翻看。

    钱春一面忙碌,忽然想起什麽,问道:“少楼主,你前些日子去过广陵府是不是?”

    杜清明道:“怎麽?”

    钱春道:“日後若是独自一人,就别再去了。”

    杜清明道:“为什麽?”

    钱春道:“咳咳,这个……我们教主不太乐意。对了,少楼主你认得浣花派的莫宁?”

    杜清明道:“又怎麽?”

    钱春道:“这个嘛,我也见过此人,你别同他太亲近。有一样东西,从我这里弄不到,从凤楼主那里也弄不到,或许他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你若是想知道原委,回去问凤楼主便是。我是好心提醒你,不信就罢了。”

    杜清明“嗯”了一声,低头沈吟,不自觉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抓来抓去。

    钱春如同背後生了眼睛,道:“被蚊子叮了?”

    杜清明道:“我在山下蹲了十天才堵到你,不被叮才稀奇了。”

    钱春哈哈一笑,将两只小瓶子递给杜清明,道:“药粉是你要的,掺在香里用最好,别喝酒。药水拿去抹蚊子包。”

    杜清明又是脸颊微红,道:“多谢了。”将两只小瓶放入袖中,告辞下山。

    魔教距凤凰楼说不上近,杜清明回程时一路快马加鞭,一点小心思千回百转,却又想不深,只觉得毛躁躁地,不日到了凤凰楼,杜清明把红马丢给侍从,往自己院子奔去。

    凤凰楼中有一片梅林,一道清澈水流从林中穿过,景色清疏雅致。杜清明路过那梅林时,忽见凤玄在梅林中的石案前坐著,案上铺了一卷新纸,身旁的却不是孟夫人,那人一身鹅黄衫裙,头发梳作少女打扮,明眸皓齿,笑靥生春。这时节梅子初青,星星点点地悬在梢头,衬著这少女的容貌,说不出的鲜嫩可爱。

    杜清明胸口如同被铁锤重重一击,原本满心的欢欣雀跃,此时全都变成失望。凤玄的风流旧名他也听说过,找来一个孟夫人虽说实在难忍,倒也算是情理之中,但这麽二十几日便换了人,简直想也想不到。他蓦地一阵悲愤,心道:“我不如回头去找钱春做一大碗春药,给他们两个人吃了算了。”

    此时凤玄提起笔来,悬腕勾勒点染,几下画出一幅墨梅,他将那画儿拿起来,却丢入一旁的玉盆之中。那少女惊呼一声,娇嗔可惜,随即却见画纸悠悠沈入水底,不知为何,墨迹却留在了水面之上,仍旧是好好的一幅画。她又是一声惊呼,天真美丽的眼睛望著凤玄,又是惊讶又是迷惑。

    凤玄将手掌轻轻放在玉盆,催动内力,玉盆中的水渐渐结了冰,成了一副极好看的冰墨梅图。那少女拍手娇笑,手指纤纤,试著在冰面上轻轻划过。凤玄握住她的手,往她指尖上呵著暖气。

    杜清明远远看著,心中酸楚,心道:“他……他从前也是这样哄我的,小时候师父画了小云给我看,还说纸沈下去之後小云能浮在水面上,我不信,他便做给我看,水上那只墨猫被我耍赖搅混了。”

    他在这里伤心前事,忽有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少主,站在这里做什麽?”

    杜清明回头看一眼,打叠起精神道:“林堂主,是你。”林雁是前堂堂主,比杜清明大了几岁,杜清明小时候时常拉著他各处去玩,两人一向交好。

    林雁微笑道:“少主,好久不见,你怎麽也不想我?”

    杜清明知道他最爱玩笑,一时也无心接话,往梅林那处歪了歪头,道:“那边怎麽了?什麽时候又换了一个?”

    林雁道:“不是换了一个,是多了一个。前些日子那个是旧情人,这才是新鲜的。”

    杜清明道:“怎麽?那个孟夫人还在?”

    林雁道:“在。”

    杜清明道:“她们没打起来?”

    林雁微笑道:“没有。”

    杜清明哼了一声,道:“好手段!”

    林雁道:“这位是孟夫人的小妹子,听说今年刚刚满十六岁。”他也往凤玄那旁看了几眼,赞道,“不错,美得很。”

    杜清明撇嘴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娥皇女英?”心中大叫道:“太不要脸!凤玄他……他两个十六岁也有了!”

    林雁在旁答道:“这怎麽会?孟夫人已经嫁人了。”

    杜清明道:“我明明瞧见他们早晨起床时候在一处。”

    林雁摸著下巴道:“真的?不过依楼主从前的性情,回头草是不吃的。”

    杜清明回想那日情形,凤玄衣衫不整,两人情态旖旎亲近,但那孟夫人似乎确是裹得严严实实,床榻上也未见如何凌乱。心中顿时舒服许多,嘴上道:“这麽多年下来,性子变了也不奇怪。”

    林雁叹气道:“楼主这些年明明好得很,怎麽忽然又祸害起好人来了。幸好我已经成亲了,若是晚一个月,只怕我那泰山岳丈也要千方百计把小玉塞给楼主。”

    杜清明道:“这个不怕,林堂主只管偷了夫人私奔就是。”

    林雁提起新婚妻子,不由得顿时容光焕发,得意道:“这是自然,小玉与我青梅竹马,情笃已久,别说岳丈想要她做楼主夫人,就算神仙接她去天上做西王母,她也舍不得我的。我也万万不能答应。”

    杜清明心道莫说你们夫妇不答应,我也不干,见他得意洋洋,又不免心中嫉恨,道:“你何不找一块布条系在额头,写上‘白氏小姐之夫’。”

    林雁点头道:“少主说得是。”想了一想,摇摇手指道:“什麽白小姐,明明是林夫人。”

    杜清明笑道:“‘林夫人之夫’麽?似乎是一句废话。”

    林雁也笑了笑,道:“少主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杜清明一时不知从何说出,也不想说出自己从钱春那里拿了春药回来,半晌道:“卢青说师父不记得我了。”

    林雁一怔,随即简洁之极地道:“放屁。”

    杜清明心头一惊,复又一喜,急道:“他同你说过什麽?还是师父说过什麽?”

    林雁道:“这倒没有。不过卢青这人,我们识得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同他说这梅林里结出一颗桃子,只怕他也信三分。那话若是楼主说的,他不必过脑子,径自当是金科玉律裱起来。”

    杜清明原以为他知道些什麽,此时不由得失望,道:“……这样。”

    林雁摸著下巴思量一会儿,道:“初春时候卢青确是同我说过这事儿,不过没提你,我见楼主一切如常,也就没往心里去,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少主别急,我去打听打听。”

    林雁掌管凤凰楼的江湖往来,原本就消息灵通,他说了这句话,自去打探。两人谈了许久,凤玄同那孟小姐不知何时离开了,杜清明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想到:“若是师父没忘了我,都是装出来的,那他、他是为什麽?借此不要我了麽?”一时间心乱如麻,又想,“不,不会,师父若是不喜欢我了,只会径直同我说,不必耍这些手段。”

    他站在那处想来想去,心中一时喜一时忧,不觉已是薄暮。

    当天晚上林雁便来寻杜清明,他虽没探问出凤玄是否真的中毒将杜清明忘了,倒打听得孟夫人有意将自家小妹嫁与凤玄。杜清明那时正在吃饭,听了这话,险些将筷子咬碎,心道那孟小姐一点点年纪,叫她妹子也还嫌小,居然要叫师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丰隆商号离不得当家,孟夫人在此耽搁了一月有余已经太久,没过几日,她便带著妹子离去。杜清明心知机会难得,若不能趁这时候讨得凤玄欢心,只怕孟小姐再多来几次,有一日便要穿著嫁衣、坐著花轿进凤凰楼了。

    杜清明在心中反复琢磨,做菜做点心他是不会的,抚琴一歌、挥毫作画也比不过凤玄,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总不能脱光了躺到凤玄的被窝里。但想来想去,似乎除此之外,也没什麽法子,杜清明低头自问,始终觉得不太乐意。

    孟家姐妹走後第二日,杜清明足足比平日早起床半个时辰,伺候凤玄洗漱穿衣。凤玄坐在床边,接过杜清明递来的布巾,微笑道:“出去一趟,回来倒乖了许多。”

    杜清明殷勤道:“服侍师父原本就是弟子的本分。”

    凤玄洗了脸,擦著手问道:“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杜清明顿时想起那只小药瓶,不由得心虚,想起卢青被他逼问时口不择言,自称犯了痔疮,恨不得借来一用。应道:“到处走走看看。”

    凤玄也不追问,侍女送早饭过来,杜清明便陪著他吃饭。杜清明咬著小黄鱼,吃著粥,忽然想起什麽,道:“师父,我们养一只猫好不好?”

    凤玄微觉诧异,道:“你喜欢便养就是了。”

    杜清明一时默然,想起从前凤玄给小云洗澡,这样的情形只怕再也不会有了。

    饭後凤玄在书房里消遣,杜清明也不练剑,替他沏了茶,也取了一册书在旁边陪著。

    几天下来,杜清明始终黏在凤玄身边尽心服侍,闲下来想一想,忽然又觉得泄气。他再如何殷勤,在凤玄眼中,也只是弟子侍奉师父,便是再细心十倍、再过一万年,他也不会重新喜欢自己。

    杜清明每有不开心时候,总喜欢待在那棵旁边埋著小云的杏树上思量心事。十几年过去,这棵杏树已长得十分繁茂粗大,杜清明捏弄青青的小杏子,想起小时候凤玄如何宠爱自己,心中一阵伤感。

    夜间凉风徐徐吹过,杜清明坐得太高,身子随著树枝晃了一晃。他正要稳住身形,瞧见凤玄往这边走过来,当下直直摔下去。凤玄身形一动,将人接在怀里,才看清楚是杜清明,道:“怎麽摔下来了?”

    杜清明忽然反手抓紧了他的衣裳,望著他道:“师父,你要娶孟家小姐麽?”

    凤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微笑道:“怎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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