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一瞥她,淡然道:“你不会想知道。”
“我想呀我的确还是不知道为妙,安安分分做我的生意,赚了银子我这心里踏实。想当初她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不信您的本事,如今一瞧……”青姨无意间看见司马安渐渐黯淡的脸色,遂噤声,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她是个好苗子,就是可怜她,红颜薄命……”
“青姨,你稍后将那几个姑娘叫来,我有话要问,还有,我又想了一个新的主意,一定能让我们大赚一笔。你也将账本拿来,我需要合计一些事情。”
“好。”
“且慢,”司马安喊住她,迟疑道,“如果再遇见像她一般的好苗子知会我一声,我另有他用。”
青姨点头应下。
她们之间极少再提及张娃这个名字,不得不说的时候,也是用“她”来代替。
司马安侧头望着东北方,在这个方向,在城外,有一座孤坟。寂寥的岁月里,她在地底安睡,或许她的名字很快就会被时间掩埋,但总会有一个人记刻心里。
时间,抹去一个人的生命。
但抹不去她留给别人的回忆。
张娃,你在那个世界里,还好吗?
“哗啦……”
一只骨瓷茶杯摔碎在地上,开出一朵灿烂娇艳的白花,司马安弯下腰,佯装去捡地上的碎片,冷不防地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渗透而出,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略微出神,撇嘴一笑道,“越是贵的东西碎的也越是好听。”
头一抬,看着对面的女子问,“你方才说了什么,再复述一次?”
对面的女子见他失魂落魄,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更加细致小心回忆道:“武大人当时和驸马爷说什么三击掌,又提及太平公主的丑事,听情况好像是驸马爷强迫公主答应了一些事情,接着他们又谈论了一些政事,我被遣走的时候,正好说起裴炎……”
司马安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却怎么也听不进去,脑袋嗡嗡作响。
薛绍强迫李令月答应一些事情,他要李令月答应什么?
司马安猛然站起,朝着门疾步走去。
怪不得李令月当时神情怪异,事情来的又这么突然。
司马安拉开门。
“公子?!”女子抬手遮挡由门外袭进来的刺眼阳光,眼睛无法睁开,光晕中,司马安的影子疏忽消失。
“我去找她问个明白。”只依稀听她说。
上官婉儿一直呆在紫宸殿偏殿内,武则天登基成为了皇帝,这个皇帝与列朝历代都不相同,首先一点,就是没有后宫。先前的几任皇帝,高宗李治的后宫差不多都让武则天灭了,中宗李显的皇后韦氏也是个厉害角色,李旦退为皇嗣,自然也没有后宫遗留问题。
所以偌大个后宫实际上都是婉儿在打理。
宫女们发现上官女史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即使之前上官女史的态度一直谦恭,温和有礼,但这几日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连带着眉心的红梅也越发流光溢彩。婉儿心情好的时候会教宫女们书写,画一幅画,更有甚者还会在奏折上提写一首小诗,随手描上竹兰,弄得收到批复的内务府内侍们哭笑不得。
但后宫杂事又何其繁琐,婉儿常不得不工作到丑时,乃至于趴在桌案上将就睡一夜。
这时候值夜的宫女就会为她披上一件兔毛披风,免得她受凉。
武则天也被朝事弄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摆脱了朝堂的吵嚷入了大明宫,偶然瞥见偏殿里还亮着光,于是让人停了软轿,下了轿门。
内侍推开那扇门,武则天借着微弱的光瞧见了趴在案头上的那个年轻女孩,止住了内侍的通报声,武则天悄然来到婉儿身后,嘴角轻起,忍不住伸手曲着指节滑过她的脸庞。
婉儿,你累了吗?
朕,也很累。
上官婉儿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脸上的痒,微微皱着眉头。
武则天收回手,扭过头问宫女道,“这些日子上官女史都是这样睡的?”
“差不多都是这样。”宫女回。
武则天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安排人将上官女史送回去,派几个上翊军在她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惊扰,若是有人打搅,就给朕送到天牢里去。还有,如果她醒了就替朕告诉她,好好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再来找朕,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是。”
作者有话要说: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昨日某木看了许大大的《海城绝恋》,觉得许大文笔流畅,故事细腻,文化底蕴深厚,实在难得佳作,只是这更新也太不给力了吧是个坑勿轻易跳。
☆、三个人
司马安没有见到李令月。
她在薛府大门前驻足许久,凝视那金漆的大字。
石狮子一左一右,街上的人川流不息,薛府门口的守卫站的笔直,侧目观察门前人,他们都认得这是谁,薛绍已经吩咐下去,只要崔湜敢再进来,不由分说,乱棍打出,即使打死也无妨。
终于,司马安缓缓转身,面向大街走去。
守卫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一开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转身又轻轻松松地离开了,难道被他知道了这里的规矩不成?
司马安的确不知道,但她已经将之前的那片想见李令月的热忱强自压了下去。
因为司马安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利弊。
如果冒然去见她,必然要和她有一番争执,她既然宁愿让自己误会也不要让那件秘密曝光,那么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个秘密,跑去问她惹急了她,适得其反。况且,司马安不想再让薛绍看笑话。
为今之计,谋定而后动,先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秘密,再去和李令月交涉。
司马安看见前头一个摊位,上前指了指一个青色獠牙面具问:“这个多少钱?”
小贩觉得司马安面熟,回道:“这位公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司马安微笑摇头,掏出一块通宝放在摊位上,拿起面具即走,一路上把玩着。
“你为何要买面具,难道我们都这样见不得人?”
“本宫就喜欢戴着,怎样?”她回。
“小冤家,”司马安滞住脚步,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笑着自言自语道,“李令月,你真的是我的冤家,如果这一次你还拒绝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上官婉儿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在自己院中,环顾四周之后掀开被褥欲要下榻,后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日离不得,眼见着日上三竿,外头却没有人来呼自己,婉儿于是心中不悦了。
“来人?!”
外头没有人答话。
婉儿穿好绣鞋拉开房门,见到两个上翊军士站在了外头,蹙眉问:“怎么守在这里?”
“皇上吩咐上官女史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婉儿脑海里首先冒出的念头就是怪不得没有见到司马安,原来是被人挡了回去。低头微笑道:“请两位回去罢,回复皇上,我先去内翰林看看,再回紫宸殿继续处理事务。”
“皇上说,让女史休息两天,不得处理政事。”那军士又答。
婉儿一拍额头,“那可得了,如果我现在不回去,等过了两天,恐怕皇上都进不了紫宸殿了!”
军士同时问:“为何?”
婉儿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们的脸,一吐舌头道:“被折子埋了。”
“哈哈……”一个军士忍俊不禁,另外一个的也眼见着撑不住笑了。
此刻的上官婉儿着实俏皮可爱。
一想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女皇帝武则天下了御撵见到如山的折子叠放在紫宸殿前,左右为难无从下手的样子,也实在是有趣!
婉儿只是打趣他们,并非真的想违抗圣旨。
武则天也是从批折子开始一步步进入政治中心,如果她不会批折子,那普天之下还有谁会?只是这两日堆积起来的事务,也真让人想着头疼,既然要将都城迁移到洛阳,一切东西都要安排妥当,差一分不得。
婉儿想起那日守夜的场景,想起武则天那日的话,她说这宫内有不干净的东西,夜夜不得安寝。
难道她也信鬼魂,她也会怕不成?
那么她怕的是谁,是萧淑妃,是王皇后,还是死在她手下的无数条生命?
说来也奇怪,祖父和父亲都死在她的手中,但婉儿真的恨不起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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