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
「不谢,我叫高强,你要喔。」
「嗯,了。」
大队不做修整,赶着於入冬前回长安。
过了潼关后,军士脸上都带着笑容,这笑容一直到入长安城不减。
一路上,小唯和众人打成一片,和王生眼神脉脉交流。
秦笙容颜半隐於宽大灰色连帽斗篷中,时不时和行至身侧的高强说上几句话。
入了长安城,她便有些头重脚轻,只怕是要生病。这几月餐风露宿,能忍到这时已是不易,现下的她,只想找一个角落,一个人待着等生病过完。她怀内有一只上品白玉簪和翠玉簪,腰际一对中品红山玉玦和红山玉璧,足够她用一阵了。
四周人群涌簇,欢声四起,家人们见到归家的军士各个神情激动。道路雍挤,前行速度缓慢。
独独她一人在马上,望众人欢颜。
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吗?
喔不,还有小唯,她也在马上,望众人欢颜。
等行至王生府邸,秦笙动作缓慢的下了马,与小唯站在一同。
「姐姐脸色不好,安否?」
「无事,多谢小唯关心。」
王夫人佩容见到王生,眼眶含泪,抚着王生风尘仆仆的容颜,动容不能语。王生和夫人额靠额,并不说话,脉脉温情不语而显。
好一会儿,佩容才发现不远的小唯和玉儿,她脸上浮现疑惑,望向王生。
王生随着方才佩容的视线寻去,看到小唯和玉儿静静伫立,两位皆佳人。
他对佩容道:「她们是我在路上救回来的女子,两人皆父母双亡。」
小唯注视着王生与佩容的互动,歪了歪头,眉间轻皱。
秦笙手脚发软,浑身难受,她扶住一旁人的手臂,还是支撑不住得倒了下来。
朦胧之中,看见王生健步如飞,朝她的方向快跑而来。她又看向小唯,目光却扫到人群中一道身披大氅的粗壮身影,她心神一凛,还是晕了过去。
☆、画皮之狐妖小唯iv
「哎,那叫玉儿的醒了没?」
「还没。她真可怜,听说将军救她的时候已经待在那吃人的寨里六个月了。」
「是啊,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吃了多少苦。」
「我看将军对她挺上心。」
「哪能不上心啊?夫人刚才还问呢,我都觉得她可怜。」
秦笙睁开眼,费了大力气才走到房门前。才一开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侧头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前站着小唯。
秦笙看着小唯,虚弱道:「小唯何事?」
「看看姐姐。」
「我无事。」
「姐姐面带青黄,怎么会无事呢?」
秦笙不再说话,越过小唯直接往前方而去。
王府是六进的方形院落,院中亭台水榭、山石盆景,长长的回廊连接不同进院,秦笙在回廊上快步行走,她面色带青,唇色带紫,却有种不管不顾的态度一步一步往前行走。
小唯扶住秦笙显得单薄脆弱的身躯,问道:「姐姐想出府?」
「是,带我出府!」
小唯依言搀着秦笙行至府门口。
秦笙沿着王府门口前的道路向左侧走,走了半晌,她停住了脚步,状似脱力的蹲了下来,手指快速的在地上画了几笔,又附掌於其上。
小唯无所觉察,扶住了秦笙问道:「姐姐,你是累了吗?」
秦笙不知自己是惊诧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她拍了拍沾满尘泥的手,敛起情绪,声音柔和却带了丝颤抖地说道:「小唯,麻烦你了,我们回府吧。」达吧葛真的来到了长安。
入了冬。
下了雪。
打算能不出府就不出府的秦笙被冻得浑身不想动,整天待在房里看闲书。
这天,王夫人佩容来秦笙房里,她可是位真真正正温柔体贴的人儿。
秦笙咳得正厉害,听闻敲门声,便道:「请进。」又赶紧喝了口热茶,压一压咳意。见佩容进门,忙拿出新的一盏茶杯,添了茶水,微笑道:「佩容啊?怎么不请婢女来唤我一声?还劳烦你亲自来了。外面可冻得厉害,我这热茶便借花献佛,请你去去寒意吧。」
佩容也笑道:「我在这生长大的,这样子的天儿还不放在眼里呢,哪像你,包得跟只熊似的。」佩容说着便握住秦笙的手,却惊道:「怎么那么冰凉?我看你熏笼生得旺,竟不知你还是冷。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别跟我客气啊。」说完,她忙吩咐一旁婢女再加熏笼。
秦笙嘻笑道:「谢谢佩容了,有佩容这么一棵大树在,我在树荫底下乘凉乘得自在呢,不会跟您这棵大树客气的。」
「这是什么话?初见看你温温婉婉,竟不知你还耍口舌呢。」
秦笙眨眨眼,「这调皮样可是只给佩容看得。」
佩容看秦笙面无血色、脸颊瘦削、手指看似一折便断,真的心疼。这么有灵气的女子,怎么生命却随日子一天天流逝凋零呢?
秦笙看佩容面色便知她在想什么,便另起话题道:「佩容今日不去芝兰斋吗?」
「王生说是近来出现了剐心者,昨日更连续犯下三件血案,让我先别出门了。」
秦笙手捧茶水,「我看佩容和小唯走得进,还让她在芝兰斋帮忙?」
「是啊,我看她平日也无事,来芝兰斋帮忙也好。」
「佩容真是好女人,王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恩,」佩容面带羞涩,「我能有他,也是我的福气。」
「佩容平时忙碌,有人手帮忙也是好的,更何况小唯和将军视彼此为知己,想必小唯入芝兰斋将军也是赞同的。」
佩容啜了口茶,方才还红热的两颊退了羞涩,她放下茶,牵起一抹略显刻意的笑,谈起芝兰斋要新出的胭脂。
佩容离去后,秦笙又咳了起来,她喝了大口茶水,又拾起竹简。
她看到中途,她揉了揉眉心,余光注意着房间角落隐了身的蟾蜍精。
原来秦笙自被达吧葛掳后,几乎夜夜如惊弓之鸟,一点响动都会惹她注意,夜不安寝。随大军来了王府情况略有改善,可对周遭动静仍是敏锐。她於前三天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隔了一天后才确定造成空气波动的是蟾蜍精。
她有些疑惑,蟾蜍精此举定是奉了小唯之命,可小唯何意?那天她利用巫力确定了达吧葛真来到了长安,莫非小唯察觉了?细想了想,她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她巫力比之现代时大减过半,更何况当时追踪使用巫力细微,几乎一发出便借着地气而消声无息,就算小唯是修炼千年的妖,也不会察觉。
秦笙面色不显内心思绪,一字字细看手中竹简,文言文把她绕的晕头转向,小篆让她眼有点花,可不妨碍她看到古风浓浓。她披着厚重栗色皮裘,长长黑发如墨拢至一肩,浑身透着懒劲,歪伏在席上翻着竹简。
又看了一柱香时间,她把竹简搁在一旁。
房间有点闷了。她的心有点不能平静了。
她站起身,拿起一旁架上卵形瓦埙,瓦埙不过手掌大小,古朴小巧,还是高强得知她喜瓦埙后送来的。
她试了几个音,瓦埙被她吹得音色破碎,半会儿,她才重新找到感觉,吹了起来。
瓦埙声响起,其音高亢哀婉,却又深沉沧桑,古韵渊远流长。
蟾蜍精转向秦笙瘦弱侧影,情不禁被乐声吸引。
他从不过十余年寿命的普通蟾蜍修到有八百年修为的蟾蜍精,摸滚打爬,伤了再战,战了再伤,如此反覆,才从瘦弱强食中的弱者成为强者。小唯对他无心,可他甘愿为小唯取心,只要小唯跟他说说话、多看看他,他就很高兴。
他知道妖不懂爱,他是妖,所以他不懂,可是小唯……为什么说她懂?
他抓了抓头,这埙声让他的妖心有点难受。
埙声幽幽。
小唯停下手中画笔,片刻才又复开始作画。她细细为眼前人皮上唇色,唇被她涂得红润娇嫩;她再拾起眉黛,描绘眉形。
去了人皮的她,全身暗淡,皮毛毫无光泽可言,谁曾想她原身乃九霄美狐?皮毛白净,尾柔软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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