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姑交代给她这件事起,她就意识到这次的任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以往她的任务都是杀人,而这次却是要保人性命,与千军万马做对手。
不过她也并不害怕,因为她有最喜欢的人相伴。
“萧沫,等这场战争结束,咱们换上庶民的衣衫,到太湖划船去,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萧沫笑了下,道:“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
三天后,燕军开始攻城。
“竟然妄图以三万多兵力阻挡住我水路三军六十多万精兵,对方真是如疯子般无谋。”朱棣了解到灵璧城的守备情况后,不禁傲慢地讽刺起守城将领来。
“跟疯子战斗一点也不优雅。”中军帐内的将领们纷纷笑着回应。
不过军队首席军师姚广孝却无视各位将军的放松心理,继续说明了下去:“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陷阱?”朱棣挥手示意帐内的将士安静。
“比方说,”姚广孝走到桌案上的战争形势图边,用手将自己的猜想位置指出来。“敌军可能在灵璧城附近通往金陵的位置上预先埋伏了数量庞大的军队,并以眼前较少的兵力与我军进行战斗。等到我们攻城取得一定胜利之后,他们就会伪装成撤退的姿态并从那个埋伏点逃进去。”
“这哪里算陷阱了?”偏将军李庆吉不明白这位军师的意思。
“当我们因为热中于进行追击而毫无警戒的进入那个埋伏点之后,两股已经合流的敌军就会在平阔战场上对我们迎面痛击。”
“你说什么?”将领中有的人被激怒了。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决定对敌人展开追击却不事先布置前哨警戒的将领,是没有资格统领千军万马的。“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咱们是一个这么没有常识的军队吗?”
姚广孝道:“我想外界对于北方军队的一般印象可能才是主要的原因,毕竟我们也不能断言他们不会去相信自宋元以来南方名流士子相传的那句评价。”
“北方兵将,其个性,傲慢且无谋?”朱棣很快就明白了军师的意思。即使在北方军队之间,只要一提到‘那句评价’,每个人也都知道那就是指这句有名的俗语。他笑了下,道:“虽然我们或许稍微傲慢了点,但绝对不可能会无谋的。”
姚广孝也冷笑道:“确实如此,而且历代的战史也已经证明了这点。如果他们能够认真去从事战史研究的话,应该就不至于想出如此轻视北方将士的作战计划了。”
“如果敌军真的设下了你所谓的这种陷阱,”朱棣的语气中充满了决心。“那么我们就生擒敌军的主将。我非得要重新教导他何谓战术的基本概念不可。”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意见。”姚广孝用他那缺乏热情的声音回应着。“不论如何,既然我们不会陷入如此拙劣的陷阱,那么也就不需要对这种可能性做进一步的考量。”
“军师说的没错。”朱棣表示同意。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最高的理由,是”
“军师你的坏习惯怎么还是没改啊!”虽然朱棣对姚广孝有相当高的评价,但他对这位首席谋士总是喜欢故弄玄虚这一点却一直很不满。“为什么你不先从可能性最高的理由开始说明起?”
“贫道让燕王见笑了。”姚广孝随口道歉之后,便继续说明着。“朱允炆一向以下达缺乏长久考虑的命令闻名,我认为灵璧的守城将领应该是接到了以现有兵力死守灵璧城的命令。在山东各地的南军已经发觉我们的攻势进而发兵赶往此地的基础上,守住灵璧等待援军是最合理的作战方式。”
朱棣问道:“你刚才说,这个理由的可能性最高,没错吧?”
姚广孝道:“是的。”
朱棣开始来回踱步了起来。帐内的将领没有谁再说一句话,因为他们知道一般这个时候是燕王想事情的时候。
朱棣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山东的南军将会在多久赶到?”
姚广孝道:“按探子来报,南军各部队将会在十五天左右赶到。”
朱棣笑了下:“通报三军,务必两天攻下灵璧。拿下灵璧后兵士们可任意处置敌军将领及其家眷。”
“遵命!”营中将领均士气高涨。
攻城在黄昏时分开始。双方为了照明点的火把将黑夜变成了白天。
“敌军开始对南门进行炮击!”士兵传来报告。
身着银白明光铠将军盔甲的刘灵珊点了点头。其实不需要士兵报告,刚才她自己就已经感受到炮击引起的震动。虽说现在她有将军府的亲卫兵保护,但紧张的本质没有任何改变,说不定在下一个瞬间,自己与部下的生命就会因此而尽数丧失,为了不让这种憾事发生,能尽的人事都要尽力去做。
“注意加固城墙,士兵轮流休息守城!”
“遵命!”
很快的,敌军开始第二轮炮击。一阵焦虑涌上刘灵珊的心头。灵璧城虽然有着较佳的防守位置,对攻城敌人进行炮击,可是双方距离过近的话火炮根本起不到作用。反倒是灵璧城就这样暴露在敌方可动炮群的火线上。
“三营还有多少兵力可以派遣?”刘灵珊着急地问。
“还有一千人。”
“全部都调过来,顶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势!”
攻城的敌军开始架梯攻城,守城的弓箭手第一批反击,等到敌人快要登上来的时候,大刀兵进行砍杀,其他兵卒搬石头进行攻击。敌我之间你来我往,交错着激烈的砍杀。
刘灵珊一面听着兵卒关于城墙损坏程度的报告,一面将注视着远处的燕军主力。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士兵报告:“将军,敌军撤退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敌军的第一波进攻试探结束了,接下来的攻城估计会更加凶猛吧?
而此刻在附近观察形势的白琦萧沫等人却是另一番心情。因为战争的多多不便,她们都穿着将军府提供的盔甲,虽然没有帮助守城,但是却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萧沫的感受是,原来这就是身在战场时的心理。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愤怒,也没有什么罪恶感。如果说出她现在的心情,那么眼前的她已经完全被恐惧感所压制,只能借由白琦的身影驱除内心的恐怖。
尸体开始逐渐在城墙上内堆积了起来。萧沫察觉到自己有一股想要当场呕吐起来的感觉。敌人攻城的时候不断有流箭从她身边经过,甚至敌人的炮击激起的石块就在她身边落下。阵阵惨叫声中,她看到守城士兵的刀枪飞舞了起来,她甚至看到了那刀上还竟然还连着一只断掉的手臂。
白琦向刘灵珊问道:“有进行紧急修补作业的必要吗?”
刘灵珊皱了下眉头,道:“城墙损坏还是比较明显的,但是将士们已经忙于守城,没有空闲的兵力来对城墙进行修补。”
白琦道:“其实我们还有很多人可以用,只是刘将军你没想到而已。”
“你的意思是?”刘灵珊不解地问。
“这城中的百姓官绅们,他们没有一个想看到残暴的燕军攻占灵璧的,我们可以发动他们的力量。”
在白琦和其他同门师姐妹的商议下,决定传命给所有留在城中的官军部属及官绅士民之妻都配发甲胄,让大家都加入战事中。
因为不想让萧沫看到守城前线的血雨腥风,白琦就让她和其他几个师姐妹一起做后勤工作。她自己则留在刘灵珊旁边适当的时候给予建议。
☆、所谓的历史
白琦问道:“伤亡如何?”
刘灵珊无奈地头转向一边,说道:“伤八百多,亡二百人。”
“太多了。”白琦眉头皱着:“受重伤的士兵,慢慢也会死啊。刘将军,今天才第二天呀。照这么消耗,咱们守不住十五天哪。”
“现在,只能和灵璧城共存亡了。”刘灵珊眼神坚定地说道。她叫来几个将士。“传令下去,拆民房!从近城的房子开始拆,把所有的砖石木料都搬上城!”
白琦不解道:“你这是?”
刘灵珊道:“刚才我看见了,燕军贴城上来的时候,用弓弩挡不住。可是用砖石砸下去,一砸一串。”
听令的将士犹豫地站着不动。其中一个将士道:“将军,万万不可!从先皇打仗的时候便有律令,严禁害民。违者军法论罪!”
刘灵珊挥挥手,道:“现在是特殊情况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责任我来担待。你们只管告诉百姓,如果我们打败燕军,我出钱给他们盖新房!”
将士纷纷震动,道:“遵命!”
白琦补充道:“将官仓里的粮食全部拿出来,让百姓们吃。但有一条,吃完了得上城助战。”
攻城第十五天。
燕军帐内。负责攻城的先锋将军跪在朱棣面前。连日来的攻城,他们已经疲惫不堪,浑身是伤。
其中一个道:“殿下,末将带兵连攻了三天三夜,将士折损大半,请殿下准许我稍作休整添兵再战!”
朱棣坐在主帅椅子上,面色凝重。他看了跪将一眼,说道:“拉出去砍了!”
立刻上来几个兵卒将跪着的将领们拉了出去。一会儿,帐外传来一阵惨叫声。
帐内将士纷纷自危,有的直冒冷汗。
朱棣看着众将士,道:“原计划两天拿下灵璧城。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灵璧城却巍然不动。三十万大军,交相围攻,十五天仍没有拿下灵璧城,这说明什么,各位?”
众将不语。军师姚广孝也是愁容满面。
朱棣冷笑道:“这说明我们先前情报有误!灵璧城,远不止三万守军,允炆小儿早就在这里部下重兵,等着我们呢!”他站起来走到帐中央。“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天!之后,命令各水军全部上岸,把水战用的弓弩、火铳统统用上。与步兵合兵一处,全力攻城!”
第十六日。燕军开始全力攻城。万军之前,朱棣骑于马上,对将士们喊道:“将士们听令!今天,我要带头攻城!日落之前,拿下灵璧!”
顷刻间,数十万人对灵璧城展开了全面的攻击。双方展开炮战,战事陷入胶着。过了午时,燕军逐渐占据有利局面。
正当刘灵珊指挥将士全力挡住敌军的时候,一步卒慌张赶来。“少将军,南城门被攻占了!”
听到消息,刘灵珊惊讶的面色苍白。她咬着牙喊道:“杀退他们,把南城门夺回来!”
没等步卒走远,另一个受伤严重的士兵也努力赶到指挥中心。“少将军,北城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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