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白琦握着萧沫的手，满心愧疚。“我是实在没了办法。”她侧过头看向萧沫，又噙着泪，抿着嘴笑，“不过想到你在等着我，我就立刻浑身充满勇气了。”其实她在战场上从马上掉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萧沫那时候就在城墙上看着她的。她也不想倒下去，可是她撑不住了。她怕萧沫担心，所以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醒过来，她不能丢下萧沫，也舍不得丢下萧沫。
“有你这句话，我就先原谅你了，不过、咱们不能再呆在灵璧城了。”萧沫从白琦被抬回来之后就下定了决心，等她身体稍微恢复后不管怎样，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回金陵去。
“就听你的，等我稍微恢复后咱们就走。”出乎萧沫的意料，白琦并没有反驳她的意见。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有点不相信看着白琦。
白琦笑道：“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虽然浑身疼痛，不过只要看到萧沫，就让她似乎可以忘记疼痛了。
萧沫安心地说道：“没什么啦。”
安下心来，她又想起了白琦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的事情，赶紧站了起来。“白琦，你等着，我给你端碗南瓜糯米粥去，你伤刚好，要多注意营养。”
“嗯，我等着。”白琦轻声说道。
在萧沫的细心照护下，在白琦醒来后的第四天，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自己走路了。在向刘灵珊道别之后，她们一行人开始了回京之路。本来她们想劝刘灵珊一起走的，不过想到官军和燕军还相持于淝河，所以刘灵珊打算留下来支援官军，
“我不会离开的。”她这样说道，“如果我离开了，城里的百姓们可能会因此担心自己被抛弃了。”
白琦因为行动有些不便，所以和萧沫坐在马车上赶路。她有点担心地看了下淝河的方向，对刘灵珊说道：“你的意思是，为了弥补你父亲的过错，所以你不会不管灵璧城的百姓？我当然知道遵守约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呢，刘将军，我想跟你说，事情总是有分轻重缓急的。你自己当然可以用个人的生命去为你们家的传统殉道，不过，虽然这句话还轮不到我来提醒，但是因为很敬重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去更能体现你价值的地方去，比如金陵。”
刘灵珊道：“我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履行我们家守护灵璧城的责任。”
白琦道：“那么，又跟什么有关系呢？”
刘灵珊道：“身为大明子民的尊严。”
那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漆黑眼眸让白琦明白了对方的意志，也放弃了再劝说她退往金陵。
回金陵的路上，白琦和萧沫感受最深的是百姓们为了躲避战争而逃亡的景象。经历过元朝腐朽的统治，百姓们本以为汉人建立的政权会让他们过上太平的日子，却没想到朱皇帝死后他的子孙为了争夺皇位又打了起来。
金陵城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官员商户们每天关注的只是官军和燕军在淝河的战况。白琦她们并没有再接到什么新的任务，只是每天呆在水玲珑的那个酒楼里。公主也没有再来光顾酒楼，不过有派人来赐给一些赏赐，当做是给白琦和箫沫帮助朝廷守灵璧城的奖励。
“公主也有帮着皇上处理军机要务吧。”萧沫猜测。
“她是皇家的人，总也要尽一些义务的。”白琦也理解地说道。
只有水玲珑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的，让内心纤细如萧沫，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她究竟是在思念着朱萱仪，还是后悔当初对其太冷漠，又或许这些情绪都有，别人猜不透，甚至她自己都十分困惑。
这年的四月份，和燕军战于淝河的官军经历了先胜后败的发展。燕军抓住时机，大败官军于灵璧，仅俘获官军将领即几百人。至此，燕军士气大振，官军益弱。历史的发展总是瞬息万变，有时候甚至和人的意志完全无关。
燕军接着突破淮河防线，渡过淮水，攻下扬州、高邮、通州、泰州等要地，终于到达了长江边上。
☆、重逢
白琦跟萧沫商量过后，只身再次前往灵璧城，将被燕军囚禁的刘灵珊救了出来。幸好刘灵珊因为名声很大，燕军碍于舆论，并没有过于为难她。
然而就在她们回金陵的路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六月初三，燕军自瓜洲渡江，镇江守将降城，朱棣率军直趋金陵。十三日进抵金陵金川门，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为朱棣开门迎降，金陵城破。
刘灵珊于是放弃了回金陵，而是打算转道去浙江。
“浙江倭寇横行，我想去那里训练民团，抗击倭寇。我想即使是朱棣当了皇帝，也断不会任倭寇放肆的。”
白琦跟她道别后就着急着赶往金陵。她走的时候交代水玲珑照顾好萧沫，可是最近今天没有得到对方飞鸽传书报平安的消息，她不免有所担心。
乔装打扮进入金陵城，白琦才发现金陵早已经不是她走的时候那个金陵了。朱棣率兵进城后，自即皇帝位，他将忠于建文帝的旧臣如方孝儒等人全部杀死；仅方孝儒一家，灭“十族”就杀掉873人！对于建文忠臣的妻女，朱棣竟把她们送进妓院、军营。有被摧残至死的，朱棣就下圣谕将尸体喂狗吃了。建文帝宫中的宫人、太监被杀戮几尽，宫女们被带上殿堂，哭声震殿阁。殿堂内置有小木床，朱棣命人使宫女立在床上，梁上结有绳套，把她们的头放在圈套中，然后撤掉小床，使她们吊死。街上全是锦衣卫在搜查建文残党。原来锦衣卫中的忠于建文帝的人全被朱棣派去的人用毒药毒死，然后他便用自己的情报组织接管了锦衣卫。
白琦偷偷滴回到萧沫所在的酒楼时，发现整个酒楼已经被人哄抢一空破败不堪，而萧沫和水玲珑已经不知所踪了。白琦估计她们是藏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了。毕竟锦衣卫的资料现在已经被朱棣的势力接管，他们必然已经知道了组织的存在，以及金陵情报点的位置。
唯一可以联络的只有公主，不过等她到达公主府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士兵围的水泄不通了。看来燕王还是很记恨他的这个侄女的，虽然没有怎么惩罚朱萱仪，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是不可能走出公主府到处乱跑的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络，白琦只好在萧沫可能会呆着的地方去找一下。白天她还不敢行动太张扬，毕竟城里到处搜查可疑人士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太阳一落山，她就穿上夜行人，开始在城里到处搜寻与萧沫有关的消息。
故事回到萧沫这边，燕军进城后，水玲珑说是去找公主，然后再回来跟她一起出城去找白琦。结果上午去的，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萧沫意识到水玲珑可能出事了，于是收拾了点行李，赶紧从酒楼躲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等她再悄悄回到酒楼所在的那条街的时候，很远就看到很多人拿着武器在酒楼里到处翻着什么，然后走的时候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砸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惟一知道的是，自己似乎再一次被困在敌人势力范围内了。她没有自信能在缺乏武器的状况下在这块充满敌兵的土地上走来走去，再说就算她手上有了武器，情况也不见得就好到哪儿去。
躲在藏身处的她偶尔从窗户窥伺着外面的情况。由于天空中弥漫着大量黑烟的关系，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至少藏身处的周围是蛮平静的。
燕军对金陵城的报复行行为已经结束了？萧沫在心中找到了一丝希望。藏身的这件旧房子里，除了地上以外，连桌子和椅子上都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物体。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毫无价值的垃圾，但萧沫还是在垃圾堆中物色了起来，因为她想要从里头找出几个可能有用的东西。
另外一方面，萧沫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对死状甚惨的尸体这么无动于衷。这个院子原本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燕军搜查的时候丈夫可能说了几句倾向于建文皇帝的话，结果惹祸上身，夫妻两人被杀死在自家院子里。
萧沫没有将院子里的死体埋起来，因为有尸体在的话，可以让士兵们认为这处民宅已经搜查过了，而不会再进行搜查。萧沫突然打了一阵冷颤，并开始在垃圾堆里拼命搜寻起来。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生存下来，然后等待白琦来救她。
首先她找到了一些食物，然后她又找到一把菜刀和一个铁锤。虽然白琦有教过她一些防身的功夫，但是她还是不敢轻易去尝试。只有在最后的最后关头，她才会用这些武器。下定决心后，她把武器藏在了干草堆里。
她走到门边并用耳朵贴着门，试图听出街上的动静。她知道真想要化困难为可能，那么她现在就得先将活下去当成最大的前提。
又过了几天。外面的还是不时的传来一阵喧闹声，估计又有人因为被怀疑反对朱棣而被抓起来。萧沫昏昏沉沉的思索着。说不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快要面临崩溃的边缘了。自从她离开酒楼之后，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过了多少天。因为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拼命躲避士兵以求生存。
甚至连栖身的地方她也时常更换。几天前她是躲进了一间位于酒楼附近的仓库，因为那里早就已经被人掠夺一空的关系，所以里头几乎是空空如也。但由于从外观上实在看不出里面已经是空无一物的关系，偶尔还是会有衣衫褴褛的人走到这里。
那些人看萧沫穿着很华贵的衣服，本来想从她这里抢点东西走的，不过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菜刀一副拼命的样子，只好悻悻然走了。
后来萧沫就在一间已经烧毁的房子半地下室里安顿了下来。这栋房子已经崩塌到让人不知道它本来的用途是什么，但正因为如此，虽然住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很不舒服，不过她也就不必再操心生命的危险会再度跑回来找自己了。
虽说燕军已经进城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在她现在所藏身的这个地方附近的街道上却完全看不到任何人影。因为萧沫认为这一带的人不可能会全部死光，所以她觉得这些人应该是跑到别的地方去躲起来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流逝了。
对萧沫来说，最迫在眉睫的危机应该就是饥饿，何况现在她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当然她知道一定有地方可以找得到食物，可是就算自己跑去跟人家要，别人也不见得就会很爽快的分给她。
先前为了让已经够贫乏的食物能够吃久一点，同时也为了保存自己的体力，萧沫一直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休息的状态下。因此睡眠时间就占了她一天的绝大部分，毕竟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后来她甚至很自然而然的以昏昏欲睡的状态度过了一整天，或许这就是她对时间的间隔开始产生错乱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突然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最近她时常激烈的咳个不停。在她用力从肺里将空气咳出体外的同时，她也实际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正随着空气的喷出而不断削弱当中。
“去喝水吧。”萧沫软弱无力的撑直了自己的身子，最近她也意识到自言自语的次数也有日益增加的倾向。
只有想着和白琦在一起度过的那段开心的日子，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她经常做梦，梦里面白琦带着她一起在太湖泛舟。梦里没有忧愁，没有战争，人们都是健康快乐地生活着。
然而现实情况是，水的取得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本来她可以将白琦当做礼物送给她的佩玉拿去换钱的，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失去这个佩玉的话，和白琦在一起的日子就真的变得像梦一样不真实了，所以就算死，她也要将这个佩玉戴在身上。
于是她只能用罐子将下雨时流进房子里来的雨水收集起来，而且这些水她还得省着点喝。她行动艰难地喝了一口水，立刻感受到有一股很恶心的味道，这让她感觉要呕吐出来。在这间半地下室墙上靠近房顶的地方有许多小窗户并列在一起。太阳光透过那些小窗射进这里来。她一面利用光线察看罐子里的水是否足够干净，一面将它一点一点的喝进了肚子里。
她又回到墙边，依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这时候，她又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它却不是从脑中发出来的声音，而是从耳朵听进来的人声。虽然这表示自己的幻听程度还不是很严重，但它也代表着有人准备闯进这间半地下室里来的前兆。虽然那把菜刀足够锋利，但是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什么使用的机会。如果行的话，她还真希望使用它的机会能够永远不要到来，但事情总是会有不如人意的时候。
萧沫还是举起了那把刀。
时间是下午时分，白琦内心焦急地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已经过了快十天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萧沫。因为每天到处奔波，她的面色苍白，眼睛布满红丝。
正在她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突然拦住了她。
“这位小哥，我看你穿着像是有钱人，我这里有一块家传的佩玉，不如就卖给你吧。要不是因为家里人快饿死了，我才不舍得卖呢。”
因为白琦打扮的缘故，这名女子似乎把她看做是男人了。白琦没有说什么，她推开了对方就要往前走去。
可是女子并没有放弃，她拉扯着白琦的衣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别走嘛，小哥，你看一下货就知道这笔买卖很值得了，你看这玉的光泽、这做工，只要一两银子。”
被对方拉扯着，白琦只好回过头看了下她手中的玉。
是蝴蝶形状透雕的玉佩，当初这块玉是公主赏赐给她，据说是西域非常珍贵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蝴蝶是幸福、爱情的象征，它能给人以鼓舞、陶醉和向往，所以她把这个佩玉送给了箫沫。
“萧沫”白琦用力的将这块佩玉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胸前。虽然上面并没有刻上所有人的名字，但是因为它的特殊性，所以白琦肯定这块就是自己送给萧沫的那一块。
“这位小哥，你喜欢这块玉也不要那么着急嘛，付了钱玉就是你的了。”女子虽然有点惊讶于白琦的表现，不过快到手的钱她不可能不赚。
可是白琦却不管这些，她语气着急地质问道：“这块玉不是你的，快告诉我这块玉的主人在哪里！”
女子一开始还想继续编谎话，不过在白琦冰冷视线的威迫之下，她不禁叹了下气，说道：“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死啦。”女子用她那双既混浊又阴沉的双眼看着白琦，“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这种东西留在她身边也没有用。再说，这么说是很失礼啦，虽然它并不是什么多漂亮的东西，可是丢了它也很可惜耶。”
“闭上你的嘴巴！”白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低着头，用手伏在自己的佩剑上。“带我去那个地方，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什么嘛，刚才你不是吵着要我多说一点吗？”女子不高兴地说道。弄到一件宝贝本想换点钱的，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认识这块玉的人，她感觉自己真是倒霉。不过她还是领着白琦往她得到这块玉的那个房子走去。大概走了两条街的距离，这名女子则带着白琦来到了一间已经烧焦到几乎看不出它原本用途的房子里。
“就是这个尸体，你看，她倒的样子很奇怪吧。那是因为，我把那个玉佩从她的身上拿出来的时候，她就倒下去了。”女子很兴奋的说着。
白琦很害怕，她怕躺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箫沫。但是她还是将原本已经低垂下去的脸孔徐徐向上抬了起来。那具尸体如今正以双脚朝向正前方的姿势侧躺在墙角下。看来她很有可能是在靠墙坐着的时候死去，然后在死后僵硬现象发生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被人推倒在地面上的。
白琦战战兢兢的蹲□来，并仔细凝视着尸体的脸。然后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并松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