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袭流云白服,手中一柄寒水剑,在一片竹林中执剑起舞,剑影变幻,寒光罩天,清肃的剑鸣混合风过竹林的肃杀声响,赫然有千军万马之势。那是一套他十几年都没有使过的斩雪剑法,剑式清寒凛冽,劈砍之间寒气逼人,他握着寒水剑,胸臆中翻滚一股广博之气,云梦恢弘,他忍不住长啸一声,声振竹林,惊起飞鸟无数。
最后一式舞出,林子画凌空劈砍,剑气劈裂四周绿竹,簌簌竹叶兜头洒下,他方落地收剑,便听见有人由远及近走来,抚掌而道,“少卿的剑法又精进了。”
林子画看向来人,露出淡淡笑意,“子瞻。”
谢长庚微微颔首,手掌朝前一翻,原本已入鞘的寒水剑锐鸣一声,铮然出鞘,直飞至谢长庚面前,他握住剑柄,一个闪身掠前,手腕轻抖,剑尖便直取林子画面门。林子画足尖一点,斜向后闪避,那剑光直逼不放,竟堪堪追上林子画,削了他几丝鬓发。林子画翻身腾空,赤掌劈向谢长庚,他素知谢长庚身法飘忽,剑法更是凌厉,只能以乾坤掌勉强抵之。
谢长庚长剑一抖,避开林子画的乾坤掌,剑身疾如闪电,矫如游龙,虚晃半圈后直刺对方后心,逼得对方委身前冲。谢长庚岿然不动,剑锋倏然横架林子画颈间,寒气四溢,他看向无奈顿住的林子画,眼中带笑,“可惜身法毫无长进。”
“子瞻武功高强,我当不如你。”林子画也不恼,拂开剑身,看向谢长庚,目光浮动间隐有叹意。
“少卿若每日静修,凭你奇佳根骨,要及我八分功力并非不可能之事。”谢长庚与林子画并肩走出竹林。
林子画停下脚步,想出口问什么,却终是没有出声,倒是谢长庚回头朝他伸出手,目光微暖,“少卿,你与我出谷罢。”
林子画看着谢长庚,那人身量颇高,长发高束,眉目清凛,惯穿一身紫衣,他蓦然眼中一热,不知有多久没见过这人如此年轻朗然的模样了。他摇了摇头,道,“子瞻,你非去不可么?”
谢长庚缓缓收回手,没有说话,静静看了林子画半晌,直到身影渐渐轻淡。
林子画忍不住闭上眼,待再度睁眼,入眼便是云青床帏,身畔人被他翻身的声音惊动,睁了眼迷糊低声问一句怎么了。
林子画摇首,那人却是醒了些许,探手过来去摸他的脸,“怎么忽然哭了,做噩梦了么?”
林子画反手一抹,手中传来湿意,他怔了怔,下意识说,“是梦罢了……”
翌日,林子画因为一夜睡不安稳
,早早醒了正坐在书房中擦剑。
他已经很久不使剑,手中的这一柄寒水剑蒙尘已久,出鞘时却依然寒气四溢,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林子画抚摸剑身,心中怅然,这一柄寒水剑原是师傅太虚真人所赠,相传出于三百年前寒月宫宫主之手,一路辗转落入他师傅手中,最后转赠于自己。
说起来,当今武林中,若不论一宫三阁五大门派,还有谁能排在前头的,也就是那几个早已隐退的老前辈了,太虚真人便是其中之一。太虚真人本不是此名,原先以拳法闻名武林,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偶得武林绝学——云虚清心法,此法不以制人伤敌为目的,而是有静修求道之用,太虚真人便舍了俗名,自命太虚,从此在桃花谷潜心修习此法,越发仙风道骨,不问世事。
太虚真人十几年间收了七名弟子,除了大弟子过于低调,二弟子行踪不明,三弟子非中原人士,余下的四名弟子皆是人中龙凤,四弟子长孙无精通药理,悬壶济世;五弟子仲离善使长剑,其落雁剑法可一剑落九雁,威力无穷;六弟子百里长空掌法精妙,大开大阔,气势非凡;小弟子温孤恨一身好轻功,燕拂步法独步武林。
林子画露出三分笑意,他身为太虚真人的大弟子,反倒是师兄弟七人中最低调隐世的一个,既无心于功名利禄,又不慕荣华富贵,年少时学的一身功夫都用到攀山采花、擒鸟射雁中去了,即使后来心性渐稳,也不过是更加隐世静修。
相比其他几人,他除了剑法还有些修为,论武功反而是平平了,想起师傅叹息自己根骨清奇时颇有遗憾的样子,林子画忍俊不禁。七位师兄弟中师傅虽然对自己多有关照,但最疼的却是小弟子温孤恨,温孤恨虽然年纪小又爱捣腾,但到底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在武学上极有天分,不仅学承师傅早年的拳法精华,更是轻功卓绝,每次捣蛋惹祸后一眨眼就闪没了影,叫众人又好气又好笑。
林子画出谷多年,思及往日种种,不由起了惦念之心,他当初出谷便卷入一场灭门惨剧中,怕祸及桃花谷因而不与谷中联系,后来虽然平息一切,却又身陷皇宫,更无法去打听谷中事宜,现下安定下来,想回去看一看的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子画与程明远商议后,便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返谷,程明远本不是谷中人,但听林子画说得兴起,便要陪他一同回去看看。
林子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臂膀,笑意宛然,“明远,你也好久没回恒山了,想回去看看么?”
程明远由后吻了吻林子画洁白的耳尖,道,“师傅在两年前故去了,师姐
早已远嫁,师门物是人非,回去了也是徒增伤感,不回也罢。”
程明远抬起林子画的下巴,朝着那色淡如樱的薄唇压下去,双唇辗转厮磨,气息交融。林子画微阖双眸,睫羽轻颤,颀长身躯陷入温热怀抱中,原本紧合的衣襟被扯开,渐渐露出修长白皙的颈脖,细腻旖旎的胸膛,红樱娇美小巧点缀其上,大掌携着情焰一路摩挲,感受着掌下极为滑腻的触感。程明远把人抱起置于窗畔矮榻上,借着亮光散了那人一身衣物,露出线条极为优美流畅的白皙身躯,他将人侧起半个身子,灼热指尖顺着腰臀弧线而下,然后堪堪停在臀上一处,那里赫然是一朵梅花纹,瓣瓣精致娇艳,衬在雪白臀肤上益发妖娆。
程明远细细摩挲着梅花纹笑道,“子画,这梅花娇艳之极,果然与你相衬。”
林子画微微赧然,“明远,你……”话音未落,便被弯折起双腿,身下密处被裹入温热口腔中,濡湿细致的舔舐逼得他低呼一声,脸便忍不住埋入散发里,婉转低吟断断续续漏出。他双腿大敞,搭在那人肩头,圆润晶莹的脚趾因为欢愉而紧紧绷尖,而腿根处还残存着密密的欲痕,雪肤桃痕,分外情挑。
他因为受不住被舔舐的感觉而腰肢款摆,眼角更是渗出泪水,他抓住那人的头发,低低道,“明远……别折磨我……”
程明远抬起头,三指直直没入湿糯软热的密处,一边旋转按压一边吻了吻那人因为不适而皱起的眉头,“子画,我陪你回谷,只是,你答应我的事,莫要忘了。”
林子画双手抱住腿,腰臀被高高抬起,他因为少时习武,身骨较常人柔软韧性,这般姿势摆弄起来倒也承受得住,他陷入情潮中,面上绯红,眼眸却微微睁开,看着不远处搁在桌上的寒水剑。
待云收雨散,一身层层叠叠欲痕的林子画疲惫地坐在程明远怀中,双腿还不能自抑地轻抖,程明远替他擦净身子,柔声道,“子画,睡会儿吧。”
林子画垂头应声,沉入睡梦前,低低道,“答应你的,我没忘……”
作者有话要说:慎慎慎!
☆、番外二《春华秋实谁与共》(2)(略虐,慎)
世人都道桃花谷风光动人,十里桃夭,寸寸锦绣,只是能进得了谷的人却寥寥,只因桃花谷原是凤楼的密地,后来凤楼上下三百口人一夜之间被灭,这桃花谷便成了无主之地。
不是没有垂涎桃花谷的武林中人,只是都被拦在了谷口前的阵法中不得而入,又过了一百年,太虚真人竟破了谷口阵法,他生性喜静,得了这么一处妙地自然喜不自禁,便在桃花谷中住下,每日静修,至于收徒弟得绝学,那就是后来事了。
林子画与程明远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大宋边境——杳县,两人不过在县上客栈休息了一晚就马不停蹄地赶至阑山山脚。原来桃花谷竟是在阑山中,林子画凭着旧时记忆,一路带着程明远穿林攀石,终于寻到谷口。虽然多年未回,但是谷口阵法林子画倒还是牢牢记在心里,顺利破了阵法后,二人委身穿过一段逼仄晦暗的山洞小径后,眼前豁然开朗。
时值盛夏,桃花谷中却依然是仲春之景,漫山遍野的繁花烂漫至极,程明远是第一次进桃花谷,惊得一怔,这般烂漫风流之色,直逼得人眼欲盲。林子画倒是平静,牵着程明远一路走到一处院子,叩响门扉,有一垂髫小童奔奔跳跳来启门,探头道,“你是谁?怎么进的谷?”
林子画含着笑睇望那小童,小童歪头瞧了一会儿,末了回头冲着里面喊,“爹爹,有人进了谷!”
布衣打扮的一男子把小童召到身边,他敲了敲那小童的额头,笑道,“珣儿,按辈分来排,这可是你未曾谋面的大伯父!”
小童瞪大双眼,瞧着林子画和程明远走进院子,一边看一边惊呼,“大伯父?大伯父怎么看起来比爹爹还年轻?”
林子画逗他,“小娃娃,不如你改口叫我哥哥,如何?”
男子无奈摇头,“少卿,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过来让我好生看一看。”
林子画递了一串玛瑙手环给小童,看着他欢呼一声跑开去,这才回过头打量男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适合这幅打扮啊,仲离。”
仲离好脾气地一笑,“少卿你就别取笑我了,你怎么忽然想到回谷了?这位是你朋友?”
林子画道,“念你们念得紧便回来了,这是明远,是我的萧君。”
萧郎是如意郎君,君是男子的称呼,这萧君二字,便是承认了程明远的身份。
仲离微微错愕,只见林子画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静谧,嘴角却含着淡淡笑意,他抬头看向站在林子画身旁的程明远,“原来是程兄弟,我是仲离,少卿的五师弟。”
程明远生得高大俊朗,
一副沉稳模样,他对仲离利落抱拳,“仲离兄客气了,叫我明远便可。”
林子画边走边问,“师傅人呢?是在静修么?”
仲离摇了摇头,“师傅前些日子去了南疆,说是去见一位老朋友,谷中除了我和仲珣,再无别人了。其他几个都会时不时回来谷中看一看我,你倒是头一回回来。”
“你也知道早先我多有不便,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少卿,你这次带回的那人,是认真的?”
“仲离,我也不年轻了,明远陪了我多年,倒是个好孩子,我向来都是没野心的人,安安稳稳过着日子就好。”
“那他呢?”仲离凝视着林子画,“你还念着他么?”
林子画看着不远处陪着仲珣玩闹的程明远,神色无澜,“他很好,我也不必再介怀。”
仲离低叹,却不再发话。
林子画与程明远在谷中住了两日,谷中生活平静澹然,偶尔逗一逗小仲珣,看他撅着小嘴的可爱模样倒也得趣。桃花谷的景致十分烂漫雅致,林子画带着程明远一处处去赏,兴起之时更是抚琴歌之,白衣漫漫,乌发委地,古琴七弦泠泠有音,他眼波如水唇边带笑,整个人仿佛云中谪仙,竟是十二分的清雅端矜不可方物。
程明远定定看着他,而后解下随手所携的玉箫,以箫音和之。琴音清古,箫音悠远,听之使人顿忘烦忧,胸臆间升腾广博之气。
一曲毕,程明远笑道,“子画的琴音果然是一绝,这泼天夭桃,红枝暗香,竟分不得你一分颜色。”
林子画闻言抬眸,温声而语,“明远的箫音也不遑多让,比起在恒山山顶的赏音会时更要出色许多。”
程明远走近他,俯身伸手拂去落于他发上的桃瓣,“箫音和琴,才令其悠远空灵,单单听之,却显得苍凉了。”
林子画微微含笑,神态温柔,被程明远揽进怀里,远远看去,白衣清雅,檀衣沉稳,相互偎依时静好安详,仿佛本应如此。
程明远低声道,“子画,少卿是你的字?”
子画应声,“嗯,是当年及冠时爹爹取的,卿字取爱意,又恰好合了娘的字。”
“我原先怎么就疏漏呢……少卿、少卿,你的字取得好,念着仿佛极为亲昵似的,以后我便唤你的字罢。”
“好,都依你。”林子画想了想,又道,“明远,你未及冠便离了师门,至今未取字,如果你愿意,等回了燕京,我替你取字,如何?我是你师父的友人,辈分上算是虚长你一辈,这样也不算胡来。”
程明远一怔,低
头看怀中人白皙如皎月的脸庞,一时之间失言。当年离开师门,与师姐闹得厉害,师傅更是气得闭门不见自己,现在想来唯有愧疚与酸楚,那时将近及冠之礼,因为这一闹而不了了之。这些年来他虽说不甚在意,但到底心底还是有些许遗憾,如今听得林子画一言,竟是感怀失言。程明远看着怀中人,郑重道,“一切依你所言。”
离谷时,仲离牵着仲珣把那二人送到谷口,依次惜别后,只听得仲珣哇的一声哭出来,扯着林子画的衣袖不肯放。仲离无奈地拍了拍仲珣的后背,耐心道,“珣儿,你大伯父又不是以后都不来了,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别叫你大伯父笑话呢。”
仲珣扁嘴,“大伯父不要走,珣儿不闹你了。”
林子画抱起仲珣,淡笑,“傻孩子,怎么就哭鼻子了。我以后一定常回来看你,你就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仲珣抽抽噎噎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好。”
仲离摸了摸仲珣的头,有些好笑,“看你平常老是和少卿闹,原来心里头是欢喜得紧,好了好了,过来我这边,谷口阵法按时变幻,可别误了时辰。”
仲珣朝着程林二人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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