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在这里汇集,孕生出大大小小的积水洞,这里的水流趋于平缓,分流开散,安静的一反常态。
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人被推上水岸,紧接着在更大的破水声里,浑身湿透的黑瞎子也翻了上来,只来得及匆匆擦一把眼,就去查看地上解雨臣的情况。
解雨臣的情况很不好,浑身冰凉,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湿漉漉的粘在两颊,透出一股濒死的脆弱。黑瞎子颤抖的深吸两口气,把解雨臣的身子摆平,开始为他做心肺复苏。解雨臣非常瘦,肋骨分明的胸膛被黑瞎子的动作带着无力起伏,软绵绵任人摆布。
黑瞎子从没见过这样的解雨臣,也不想见到这样的解雨臣。他强逼着自己不去思考其他可能,麻木的重复着按压与渡气,可是解雨臣却好像死去了般,半张脸浸泡在冷水中,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呼吸的回应。
终于,黑瞎子喘息着停下手,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扯出一只湿漉漉的针管,将里面的强心剂给解雨臣注射进去。
“你不应该死在我前面,”黑瞎子深深吻了吻那双紧闭的双眼,“我也不允许你死在我前面。”
摸摸解雨臣冰冷的脸颊,黑瞎子再一次做起急救,这回十次下去,解雨臣的喉头突然一动,咳嗽着呛出几口积水。黑瞎子惊喜不已,可是咳出水后,解雨臣连眼也未睁,又再次垂下头陷入了昏迷。
黑瞎子的心松了大半,一仰身坐到了地上,脸上扭曲着似哭似笑。
但是他没敢休息太久,在水洞里生起小火,帮着解雨臣换下全身湿漉漉的衣物。直到这时,黑瞎子才有心情打量他们所在的地方,当时从瀑布上跌下,他们顺着水流磕磕绊绊漂了有几分钟,最后才来到这个水洞。
水洞往里还有延伸,如果花点时间应该能找到前进的路道,但是现在的解雨臣现在太过虚弱,就算前面五步处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黑瞎子也没心思搭理一眼。
解雨臣的身子一直很冷,黑瞎子搂着他坐到火边,把湿衣服丢到一边烘烤。幸运的是,背包里防水布中的东西都保存的很完好,黑瞎子拿出所剩不多的一点干粮热了热,想给解雨臣吃,但是对方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连续的奔跑下水逃命,这时候猛一放松,浑身的肌肉便叫嚣着酸胀疲惫。黑瞎子不敢大意,解雨臣还没有脱离危险,自己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出最多的体力,将人牢牢固在怀里,黑瞎子挨着火堆,闭上眼稍稍小憩。
黑瞎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即使是睡梦里,依旧保持着最高的警觉。然而没多久,他就被一股刺骨的寒冷再次惊醒。火堆不知何时熄灭掉了,衣服还湿漉漉的,黑暗中周围安静的出奇,仿佛就连水声也不见了。
黑瞎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解雨臣,解雨臣还在,但是冷的像一块冰,这早已不是人体正常能有的温度,黑瞎子就是被他身上所散出的冷气冻醒的。
“花儿?”
黑瞎子试着喊了两声,无人回应,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搭上解雨臣的脉搏,很久很久,才感受到微弱的一下跳动,就那么一下。
“花儿,你醒醒!花儿!”
黑瞎子不住的摇晃他,解雨臣却只是顺从的倚在他的肩膀,犹自沉睡,长长的睫毛投下死寂一般的阴影。长时间浸泡在低温环境里,解雨臣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低温症症状,如果不是黑瞎子这个人体热源睡梦中一直搂抱着他,只怕这会儿解雨臣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黑瞎子疯了一样从包里拽出烧酒,倒到手心,剥开解雨臣的衣物,用力在他心脏上涂擦按摩。背包被拽的倾倒,露出防水布里一角华丽的衣衫。黑瞎子一愣,立刻拽出那身厚厚的祭祀裙袍,不假思索的给解雨臣穿上。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并不仅仅是解雨臣,整个水洞的温度都在飞快下降。黑瞎子外露的皮肤很快被冻的发痒,呵出一口气,竟能在空气重腾出似有似无的白雾——不过短短几分钟,这里居然已经冷到了凝冰点,这下别说虚弱昏迷的解雨臣,就连只穿个背心的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有性命之危。
不能再呆在这里。
黑瞎子背起解雨臣往水洞深处走,背包合上的时候,一只沉默的骷髅头露了出来,原来是被解雨臣一直带在身上、却被黑瞎子刻意忽视的那位骷髅侠。黑瞎子正心急如焚,才没心思理它,胡乱把骷髅头往包里一扔,走入水洞里面的小道。
一走动起来,身上就渐渐有了热量,黑瞎子控制好速度,不让体力消耗太快,也不至于体温继续流失。这回没走多久,他就找到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
黑暗里,空间里的一切让黑瞎子脚步一顿——连绵四壁的壁画,庄重威武的雕像,还有房间正中一只高高的黑金描丝棺椁。
上天何其讽刺,经历了火与冰的煎熬,他终于找到了此次冒险的终点,所有人心心念念的主墓室。然而这里没有堆积如山的财宝,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文字,甚至连一个“祝贺通关”的奖励都不存在。他们千辛万苦不惜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苍白答案。
可是对于黑瞎子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墓室里要比外面干燥许多,在这里,黑瞎子终于重新生起火。衣服烤干后,就一一套到解雨臣身上,黑瞎子又热了两份清水,一口一口喂给他喝。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渐渐有了反应,黑瞎子紧张的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生怕一眨眼会错过什么。
“冷……”半昏半醒间,解雨臣断断续续吐出呓语,却反复的念叨着一个字。
这里的温度已经是极限了,黑瞎子把所有能加的衣服都给他加上,但中了毒的身体无法再自己酝酿热量,所以无论多厚的附加都只是徒劳。
这样不行,仅仅靠着身体接触传递温度,只怕人根本熬不过一个小时。黑瞎子让解雨臣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陷入昏迷,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对于解雨臣而言,绝对的冷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冷,冷的麻木,冷的呆滞。困倦感铺天盖地,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可是每当他熬不住的想要彻底放纵意识睡去,却总有一簇不知名的温热贴在心口,甩不脱,拽不掉,死死扣押着他最后一丝心气。
昏沉间,根本分不清是晕是睡,偶尔几次迷蒙的睁开眼,他都只看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紧锁的眉峰,和那副熟悉的脱口欲出的黑色眼镜。
黑瞎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可落到自己耳中时却听不到半点声音,虽然听不到,但是解雨臣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这个人一定在喊他,喊一个名为解雨臣的人。
他很想给黑瞎子回应,可是整个人却犹如被封印在巨大的冰窖里,中间隔着寒冷无形的屏障。外面的世界有温暖的篝火和焦急等待的人,而里面无穷无尽的冰水中,就只有一个自己。
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也越来越艰难,当他再一次从黑瞎子怀里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仍旧是那间昏暗陌生的墓室,眼前的人瘦了,冷了,半面阴影的脸上贴着显见的疲惫与憔悴。可是他却意外的恢复了不少精神,甚至能开口说自己冷。
只是他这突然冒出的精神头,却成为压垮眼前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有那么一秒,他甚至从黑瞎子的墨镜后捕捉到一丝悲哀与崩溃。
黑瞎子虚虚的垂下头,干冷的嘴巴贴到他的耳垂,沉沉的说了两句话。
他说,对不起,我别无他法。
他又说,花儿,我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黑瞎子说的每一个字解雨臣都听得一清二楚。黑瞎子温柔的抚了抚他耳边凌乱的发丝,停顿了一下,吻住了他的嘴唇。
亲吻对现在他们二人来说算是再熟稔不过,解雨臣很配合的交付出自己,任由黑瞎子在口中轻而易举的拿下主导。一吻完毕,黑瞎子温热的嘴唇缓缓下移,顺到解雨臣脖颈上突起的喉结,反复的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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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是贴不上来的,我想想办法,晚一点更新到不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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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梦死
本章节打回不老歌,博客地址在专栏首页。
就这一句话,能不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证
陡然提高的字眼在墓室里放大,回荡,黑瞎子甩了甩手,只是无奈的笑。但解雨臣紧紧相逼,说什么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黑瞎子败下阵来。
“从我们掉下水洞,已经是第六天了,你也断断续续昏迷了六天。”
“六天……你都没有……合过眼?”解雨臣的心脏一阵揪疼,“那食物呢……我们剩下的食物根本不够啊。”
黑瞎子笑着摇摇头,“当然合过眼,过度疲累只会让自己的反应力和警惕性下降。我们掉下来的时候干粮袋被水冲走了,只剩下贴身的那一块,但是有水就是万幸了,没吃的也能活很久。”
所以刚才黑瞎子给他吃的,就是几天来仅存的唯一的口粮,解雨臣浑身发抖,胃里一阵一阵翻搅似的难受,黑瞎子忙过来抱住他,安慰似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没哭。”解雨臣红着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应该放弃我的……如果是你一个人,说不定早就逃出这鬼地方,平平安安回到北京了。”
黑瞎子单手搂住解雨臣的肩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花儿,你这是始乱终弃啊,一晚上把我吃干抹净了,天一亮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什么始乱终弃,再说昨晚被吃干抹净的人明明是……解雨臣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好气的回了他两句,心里也渐渐释然了。解雨臣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再在这里纠缠谁舍弃谁的问题没有意义,既然要活着,那就一起活着,两人一起离开这里。
在他昏睡的时候,黑瞎子早就把这个墓室摸得彻彻底底,没有宝物,也没有出路,而且他们为了躲避寒流踏进这里后,外面机关引动,水洞外落下了一扇石门,墓室彻底成为了密室,将他们困在此处。
“你有试过水路吗?”黑瞎子这些天既然能喝到水,那说明水洞肯定没有完全闭合,“能不能从水下离开。”
黑瞎子摇摇头,“试过了,不行,水里全是那种变异的水蛇,而且这里的水洞很奇怪,每过六小时就会气温骤降,河水甚至会结冰,再用六小时融化,这样周而复始。而且这里的水洞纵横交错,跟迷宫一样,现在我们身上没有指南针也没有防寒服,大约被冻死了也回不到瀑布那里。”
解雨臣忽然想到什么,“那蛇呢?蛇是冷血动物,如果河水都结冰了,他们也应当体温降到零点冻死才对。”
“我也注意到了,当寒流来袭时,那些蛇就躲进河底的淤泥里,进入冬眠状态——就像你说的,它们对温度特别敏感,可惜蛇能躲,我们不能躲。”
解雨臣悻悻的咬住嘴唇,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很不甘心。
“水路最好还是别想了,”黑瞎子否定了他,手指点到解雨臣的眉心,“因为我发现花儿爷你……水性似乎不大好。”说完这句黑瞎子就在等待,被这样触及到自尊的轻视,解雨臣很可能极力否认,也可能会气恼的骂他两句,但解雨臣却什么也没说,半晌轻轻的“嗯”了一下。
“我没听错吧?”黑瞎子夸张的竖起耳朵,“花儿你真的不会游泳?”
大概是黑瞎子的样子太欠揍,解雨臣好看的眉宇不自在的皱到一起,“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又没潜过水,再说这里的河怎么能跟家里的游泳池比。”
“好好我错了,”黑瞎子忙笑着顺毛,“不会潜水下次我教你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眼下走水路这条要被彻底否决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解雨臣直起身,环视一周,黑黝黝的墓室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吓人,至少他们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壁画是一幅连绵起伏的群山像,没有一个文字,外围的雕像则是一列人甬,不过大半都腐朽脱落了,露出里面实心的材质。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棺材了。棺椁很高,也很宽,外围一层低调奢华的黑金,看来即便在那个年代,这位墓主人的眼光依旧不俗。
“瞎子。”
“嗯?”
“我们开棺吧。”
黑瞎子挑挑眉,老实说,在这个封闭的墓室里开棺,是他预想中最后走投无路的下下之选,可是现在他们还活着,虽然弹尽粮绝但还能继续蹦跶几天,解雨臣突然这么急着冒险开棺,一点都没有以往一步一查的谨慎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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