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讫》分卷阅读6

    ☆、安奉亡灵

    七·安奉亡灵

    接连三四日,童晋日日到景暮夕这里报道,和他一起用午膳晚膳,又看着他把药喝了才去处理其他事情。虽然有时还是喜欢逗弄他,却是方方面面体贴入微。

    这日是凤青鸾和云翔跟着童晋一起来的,叫下人奉上上好的茶,却似是来闲话家常。

    “这几日内伤恢复得很快,”云翔看了看景暮夕的伤,面露喜色,“切莫心急心焦,也不要动气,想必再有半月就能痊可了;腿伤还得多养些时候,定会与从前无异。”

    景暮夕点头道谢,“云护法这些天来为我费心了。”

    “最费心的明明是我,”童晋坐在桌前轻轻吹着手中的茶,“我没日没夜的记挂你,你却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也不怕我伤心。”

    “是么?那我可要多谢教主了,”景暮夕难得地回嘴,“我还道教主是没日没夜地忙,无暇他顾呢。”

    童晋知他话有所指,不禁大笑,“小景,你莫不是在吃味吧?”

    景暮夕知道说不过他,“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我这不是心疼你身体么,”童晋放下茶盏到他身边坐下,“等你好了我自然是没日没夜地在你这里忙。”

    “你……”景暮夕被他说得赧然,白皙的面颊上泛起红晕,“你不许再说了!”偷眼去看凤青鸾和云翔,二人倒是泰然,好似没听见一般。

    “好,你不叫我说我便不说。”童晋好说话地答应着,却迅速地在景暮夕的颊上偷了个香。

    “你给我收敛一点!”景暮夕已无初时的拘束,童晋这人,越是对他客气他越是变本加厉。

    “好好好,我知道了。”童晋连忙安抚,“云翔刚不是叫你不要动气么,怎么忘得这么快。”

    景暮夕无奈地叹了口气,那都是因为谁……

    “怎么不见龙护法和白护法?”房里一时没了声音,景暮夕只好随便又找了个话题。

    “我叫他们去趟衡城,今日就该回来了。”童晋低声抱怨,“你跟他们很熟么,整日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怎不见你惦记我?”

    “衡城?莫不是……”听了他前半句,景暮夕哪里还顾得上他后边的调侃,一脸的着急。

    童晋揽过他的肩来轻轻拍着,“告诉你不要心急,你就是不听话。”

    景暮夕扯过童晋的衣袖,死死地攥着,“我家人……可还有没有幸免的?”

    “乖,不急不急,”童晋轻抚着他的背,“这要等龙啸和泓澜回来才知道。”

    景暮夕低下头,神色黯然。

    “早知便不和你说了,平白来惹你伤心。”童晋将他收入怀中,也不禁叹气。

    景暮夕这次没有拒绝,只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这本是自己该做的,童晋却想着去替自己完成,这番好心,自己无法视若无睹。

    “泓澜的性子那般单纯耿直,也不知能不能问出什么来。”云翔见气氛沉闷,自言自语地道。

    “所以我才叫龙啸跟着他啊,”想起叫二人同去时白泓澜那张变了又变的脸童晋就觉得好笑,“龙啸自然理会得。”

    “会不会有危险?”景暮夕抬起头,已不似适才那般沉郁。

    “以他二人的功夫,行遍天下也足以自保。”童晋笑道,“特别是龙啸那家伙滑头得紧,心思缜密,随机应变,有他在我是绝对放心。”

    “嗯,”凤青鸾拿起茶盏上的盖子,撩起茶香阵阵,“龙啸和教主很像。”

    童晋笑得更甚,“青鸾,我在你心里那么滑头?”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凤青鸾回道,眼里却是点点笑意。

    果然傍晚时候,龙啸和白泓澜便回来了。

    童晋与凤青鸾和云翔正在会客厅中候着,只见白泓澜当先而入,面色烦躁,尾随而来的的龙啸却是兴致昂昂,笑容满面。

    童晋面色悠然,一把纸扇在胸前轻摆,“龙啸,你老是这般惹小泓澜生气,我可不依啊。”

    “教主!”白泓澜憋得双颊泛红,这一路被龙啸“小泓澜小泓澜”地搅得不得安生,没想到刚刚回来童晋也拿这个消遣自己。

    “教主冤枉啊,”龙啸一脸的委屈,“这三日我可是处处顺着咱们这位少爷的心意,可也不知是哪里不对,他就是不领我的情啊。”

    他对自己照顾有加,白泓澜心里自是知道,只是一想到自己在衡城处处碰壁,而龙啸出面却是事事顺利,不禁又心中气闷,狠狠白了龙啸一眼。

    龙啸也不知为何又遭白眼,只讨好地冲白泓澜笑,白泓澜却不再理他。

    看够了热闹,童晋问道:“事情如何了?”

    龙啸自左袖里拿出个不大的四方黑木盒子,童晋一看便知那是何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景家的事后来是衙门接手了,”龙啸喝了口茶缓了缓又道,“我与泓澜多方打听,才得个衙役跟我们讲了,那夜大火之后,景家宅□有八十七具焦尸,如今……”龙啸指了指黑木盒子,“只剩下这个了。”

    白泓澜见他此时一本正经,还把功劳分自己一半,小声道:“问是我先问的,还差点跟人家动了手;最后还都是你问出来的,我可不敢居功。”

    龙啸冲他笑得亲近,“你我哪分彼此?”

    白泓澜后悔,这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衙门也总算厚道,还给留了这么一盒骨灰。”凤青鸾低声道,眉头深皱。

    “衙门自是没有这么好心,”白泓澜忿忿,“这是衡城百姓念及景家平日乐善好施,福泽乡里,才苦苦跟衙门求得的。”

    “本是受过景家恩惠的人要放在堂上供奉的,”龙啸说得有些心虚,“却半夜给我偷了来。”

    “也好,”白泓澜难得地赞同他,“总算对景公子有个交代吧。”

    龙啸颇感意外地去看他,白泓澜不理会他的视线,又低头道:“听说尸体中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能有五六岁年纪,另一个还是个婴孩,真是可惜了。”

    童晋想起那日景暮夕提起,他是回家去赴二哥家女儿的周岁宴,那婴孩想必便是那可怜的女娃儿。这凶手当真是心狠手辣,连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可知景家究竟为何遭遇此劫?”童晋问。

    “跟衙役打听的时候他曾提到一个密室,房子烧毁了之后显露了出来,就在景家老爷子书房的后身。”龙啸说到此事神色也十分郑重,“我与泓澜夜里去探查过一番,也亏得密室全用石头堆砌,才没有给大火毁了。我们发现密室里有一处高台,别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高台上有一片方方正正的地方落了薄薄一层灰,像是才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应该是个盒子的形状,比手臂要长些。”白泓澜边说边用手比了比。

    童晋点点头,“这事恐怕还要问问小景。”将黑木盒子收进袖中,童晋起身道:“你们两个辛苦了,去歇着吧,我去他那里看看。”

    几人一起往外走,龙啸半个身子挂在白泓澜肩上,“小泓澜,你怎么还不理我,还在为那个事闹别扭啊?”

    “说些什么鬼话,”白泓澜甩开他,“离我远点!”

    云翔好笑,“你又怎么惹了泓澜?”

    龙啸做无辜状,“他白日里去跟衙役问话,人家自然没时间理会他,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你说这哪能怪我?”

    “我不是气这个!”白泓澜哼了一声,“谁想到白天还称是衙门机密,守口如瓶的衙役,夜里就被龙啸一坛子酒收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童晋笑道:“果然不负我所望。”

    晚膳过后,童晋将景暮夕带到灵峰西角上的一排房舍,在一扇门前驻了足,“我本是担心你身上的伤,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你日日惦念,终究是一件应了未了的心事,我就权当是替你尽尽孝道吧。”

    景暮夕早些时候便听说龙啸与白泓澜自衡城回来了,心下一直着急,听童晋这么说,便知必是与景家相关之事。

    童晋已将房门推开,当中一张方案上白烛晃晃,供奉着那个黑木盒子。景暮夕一见不禁眼圈泛红,慌乱地跨进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触动腿伤也顾不得了。

    童晋蹲□来揽过他,让他半面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龙啸他们探到说,是八十七个人,也不知是否还有生还……”

    景暮夕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僵硬地摇了摇头,“算上我和我那刚出世不久的小侄女,景家上下八十八口,如今只有我……”

    童晋轻轻拥抱他,“这事衙门接手了,衡城百姓只求出了这一盒骨灰,想是你亲人和你家奴才婢子都火葬在了一处,不过也总好过没有吧。”

    景暮夕轻轻点头,语带哽咽仍旧强自控制,“他们也都是因我景家而死,景家对他们不起。”

    看着他隐忍的样子童晋也不禁叹息,“难过便哭出来吧。”

    景暮夕终是没能忍住,流着泪水“咚咚”地磕起了头,口中还一直念着“孩儿不孝”的话。

    头被磕出了血景暮夕兀自不停,童晋看不下去,将他死死按在怀里,“好了好了,别这般作践自己,你爹娘泉下有知,必不愿见你这样。”

    良久,景暮夕方始冷静了下来,闷闷地道:“我要报仇。”

    “嗯,”童晋抚了抚他的发,“那你首先要自己振作才行。”

    景暮夕自他怀中站起,“你放心,我没事。”

    童晋也站起身,点了点头,“仓促之间不及多做准备,明日我再叫人来,好歹为你父母亲人都置了灵位。”

    景暮夕见他心思细腻,为自己了却了一件心事,不禁感动,“你那日夜里说要问我的事就是这个?”

    童晋冲他笑了笑,“我只是想,换做我是你,也定会为此事日夜寝食难安。”

    景暮夕又再望了眼那黑木盒子,转身走出灵堂的时候,轻声地对童晋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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