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窟中来》第一百二十七章 忽然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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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浩然学宫今日显得格外冷清,那场十年一度的学术交流在昨日傍晚时分,宣告结束。

    有两位灰色儒衫的年迈夫子席地而坐,在树荫底下乘凉,方才进见初夏,烈日就已经呲牙咧嘴露出自己的獠牙,这让好歹找到机会对坐的两位夫子苦笑不已。

    饮过热茶,其中一位高高瘦瘦的夫子捻起一颗身旁的黑棋,轻轻敲打棋盘边缘。

    听过了五湖四海的求学问道,这几日听得他耳朵聒噪不已,这让老者不由掏了掏耳朵,满是嫌弃。

    他可没有老齐那般学识渊博,又对于那些或刁钻奇巧,或天马行空,甚至或工于心计的学术问题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一场学术激论,老人从头到尾都想是个事外人,格格不入,事不关己。

    并不是因为老人有多么清高,而是那些问题,就如同拿着一颗铜板过来问这位大儒如何能一夜暴富坐等这颗铜板生出金子银子而自己丁点儿也不用努力的

    有人是可以的,上古商祖曾经达到过这种高度,却次次散尽家财。可是世间有几人有那商祖风采

    甚至有些问题,比之这类问题更要与儒殿大道,相去甚远。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类问题回答作甚!

    绕是这位对于儒殿感情最为深厚的老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学术论会,已经逐渐趋于形式与表面功夫。

    种种求“速”之学,风靡一时,如今世道的人们,往往在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的时候,忘了最为简单质朴的一句“欲速则不达”。

    好像古人经过血泪教训下的谆谆告诫之语,如今已经很少人愿意坐下来,仔细听一听,想一想了。

    这位高瘦夫子叹气一声,看了对面而坐的胖矮老人,洒然一笑。

    有诗云: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己现在也算是一手偷技,出神入化了吧

    这位夫子开始自言自语:“咱们那位第二长老啊,万事都想要与咱们得第一长老争个第一,结果弄得学宫一位位,鸡犬不宁,东施效颦,神似形似皆无,无趣无趣!”

    “如今的这座书院,少了老齐,少了小齐,少了纪苠,更少了许许多多的真正读书人,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人,都走了没劲没劲!”

    另一位有些胖矮的夫子忽然伸手点出,迅雷不及掩耳又蜻蜓点水,在密密麻麻的棋盘上添置一子,大呼“吃你”,这才提起一片丢盔弃甲的黑子,神色激动,哈哈大笑起来,“咱们这两位长老,姓氏奇怪,名字更奇怪,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天生好像就决定了谁高谁低,不对着干到死才怪吧”

    听着这位夫子极其没有夫子风范的言语,高瘦夫子会心一笑,他娘的,这才是真夫子不是

    “你若是这般想出去,就出去呗外面儿的世界,美滴狠”胖矮夫子正欲长篇大论,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一把打掉高瘦夫子的手,瞪眼道:“休想动我吃掉的子。”

    高瘦夫子悻悻然收回手,白眼道:“我忽然觉得你现在没劲了。”

    胖矮夫子斜睨高瘦夫子一眼,没好气道:“有没有劲,需要你管”

    “哟呵!”高瘦夫子卷起袖管,一副将要大杀四方的架势,“来来来,让我试一下你手上筋腕如今有多韧了”

    胖矮夫子手捻白子,嫣然一笑,挑眉道:“乐意奉陪”

    最后高瘦夫子一把丢掉手中黑子,嚷嚷着“和你这下围棋如同下象棋喜欢喊‘吃吃吃’的家伙下棋,忒无趣!无趣啊!”,老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子,留下矮胖老人一人,苦兮兮地收拾残局。

    这还有天理吗

    矮胖老人望着手下再次密密麻麻的棋盘,记得以往这个时候,都会有个年纪极小,但志气极大的小屁孩蹲在一旁,帮忙收拾棋盘。

    其实那时候的小屁孩,棋力手腕,整座学宫就已经没有几人能够匹敌了,但小屁孩好像次次都是皱着一张小脸儿,聚精会神却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小模样

    老人下意识咧出一张笑脸,这一幕若是让他那些个学生门徒知道,指不定一个个能把下巴掉在地上。

    一想到自己那些学生,联想近几年学宫里的乌烟瘴气,老人就有些头疼,甚至有些质疑自己,难道我的教书能力就这么差

    记起某位小屁孩的壮举,某次某位老夫子临时有急事,有人就笑言,那这次就由咱们的小夫子代课

    哪成想小屁孩儿真得穿上一身教习儒衫,怀中揣着一沓书本搬着个小凳子。

    身高还没有三尺讲台高怎么办将小凳子一搁,小屁孩儿站了上去,这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模样。

    一场别开生面的课堂,年龄诡异的夫子,面面相觑的学生,这些结合在一起,却硬是让小屁孩儿讲得绘声绘色,结课之后,没哪个学生不是受益匪浅,这还让那位临时有事的老夫子以及好大一部分人扼腕叹息,后悔没能见到这一幕,因为那一幕过后的没多少年,学宫里就少了一位被他们称作小齐的年轻人。

    老人忽然面色一苦,学问的大小好像从来不能凭借年龄计算

    但紧接着老人就笑容灿烂,没关系,至圣先师曾经还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嘛!

    最后老人喟然长叹,有些想念那个小屁孩儿喽

    ……

    学宫最为中央处的一座古色古香的朱漆青瓦书房内,有位身穿素朴长衫的老人鹤发童颜,脸上几乎不见皱纹,容貌俊美,若不是太过瘦削,定能看出老人年轻时候是位不输丰珅的美男子。

    在老人案头,有一只香炉逐渐升起袅袅白烟,神奇的是,袅袅然的白烟并未飘到空中,就此消散,而是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团团小人,一幕幕场景。

    小到学宫庭院之中,那两位老夫子的琐碎闲谈,再到某座村庄之中,背着一只书箱,手持根行山杖,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小姑娘,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年轻男子,欲言又止。身旁持刀的斗笠男子洒然一笑,已经若有所感的蛤蟆嘴中年男子,豁然抬头。

    大到高天之上,有一艘银级渡船,缓缓而行,渡船之中,那位浑身是伤的男子瑟缩在角落,不断发抖。更远处的天边,有一只巨大龙龟,驼扶一张玄色石碑,缓缓徜徉在飞快奔流的渡河之中。

    瞧见灵兽渡船之上的一众人后,这位复姓第二的老人不禁冷哼一声。

    其实他对于神子一事,极其不屑,什么狗屁神子充其量也不过是让王朝再多出个仙人境而已有什么用

    他所求,是一剑将天地贯穿,让天上那些个狗屁神仙,再也不能阻隔天地。

    这一点,那个狗屁神子,能做到那个如今已成为一缕幽魂的“年轻人”能做到

    不若将他们一身气运剥离,成为自己的“养分”,不显得更有用一些

    并不显老的老人伸出舌头舔舐嘴角。

    似是想起那位“年轻人”身死那一刻,随着男子的消散,天地加诸于男子身上的文人气数,顷刻之间爆散开来,又被他悉数圈回,一口吞进,那滋味,使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推开窗门,百无聊赖地一手托腮,深吸一气,露出深深厌恶神色。

    老人抬头望天,细细眯眼后,蓦然低头,冲地上吐出一口唾沫,哈哈大笑起来。

    桌上白烟猛然一聚,老人细细打量一番后,一挥衣袖,将白烟尽数聚拢在自己手上,他将手掌摊开,深深吸气,无数白烟被他吸入鼻腔。

    老人干瘦的身躯与脸庞一刹那“焕然一新”,犹如少年。

    “少年”第二长老一步踏出,刹那不见。

    ——

    一处低矮山坡上,一位一身蓝衣劲装的粗壮汉子,紧抿嘴唇,喝过腰间水,好歹解了渴后,他眯起铜铃大眼,看向身后少年少女模样的一众人,为首是一位面容冷漠的微胖女子,并不算多么出众的样貌,但是一双褐色眼瞳,勾人夺魄,若不是那道自眉梢一边,一直延伸到脸颊之上的浅浅伤疤,太过让人侧目,汉子说不得真的就要抽出腰间雪走刀,一刀将这一看就走了不正常修炼路数的邪修就地正法。

    本是拘灵局中,专门负责押送罪恶滔天邪修的他,目光之中,多少有些同情,同时也有许多疑惑。

    他有些好奇,这些个少年少女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上头如此“震怒”。

    难道是某个仙门世家叛国投敌这些便是那些仙门的余孽

    接到命令时,他被告知要亲自“护送”这帮子远还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一路走到边疆去充军,直到从那一座座雄关捞回战绩才行。

    一路之上,一行人更是不得乘坐渡船,以及种种可以御空的仙家法器,这一路上,一看就金贵不已,娇生惯养的少男少女们,可没干那些哭天抢地着挑破水泡的勾当。

    一个小水泡而已,至于如此那老子脚底板满是老茧,是不是得活活哭死过去

    一念及此,汉子开始啧啧称奇,看向为首那名女子,倒是有些佩服,一路上,唯有她咬着牙,一颗眼泪儿都没掉过,那股子狠劲儿,端的是够辣。

    他环顾一周,仔细数量过去,核对没有一人偷偷走掉后,有些失落,方才使顺手的鞭子,估计又要生疏喽。

    汉子猛然站起身来,浑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却又紧张兮兮,一身浩瀚气机澎湃而出,压得一众少年少女喘不过气。

    一位白靴白袍白头发的“少年”,双手负后,背对自己转身,露出一个笑眯眯的笑脸。

    但是汉子没从那副笑脸之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意,如坠冰窖,汉子咽了口唾沫,单膝跪地,抱拳道:“拘灵局六品拘灵人韦河,拜见第二长老。”

    “少年”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哟,不孬,还有点儿眼力。”

    韦河哂笑。

    而后这位学宫第二长老一点一众少年少女,“他们我带走了。”

    韦河一急,正要说话,“少年”已经轻描淡写道:“王子和女儿国那里我会给个说法。”

    汉子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第二长老大袖一卷,一众少年少女兀自消失不见。

    韦河眼前一亮,正要赞一声“好一手袖里乾坤的神通”,却被“少年”一脚踹倒在地上。

    “少年”蹙起眉头,冷哼一声,有些气愤。

    什么时候咱们偌大王朝还要给她女儿国一帮娘们儿一个说法了

    直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又突然消失,韦河这才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由一个冷颤。

    汉子这才蓦然回身,原来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满。

    ——

    忽闻龙龟长啸声,李清源一行人赶忙走到龙龟脊背之上。

    贾河蓦然下沉,垂下万千云雾涛涛。

    一众人安稳落到地上后,少年人挥手,向身后的龙龟告别。

    龙龟仰天长啸,差点就要引吭高歌。贾河翻腾而起,龙龟趁此腾挪而上,欢快地徜徉着天上渡河扬长而去。

    白衣少年摸了摸下巴,自然不明白龙龟终于将那一块金锭一块银锭“落袋为安”后,心中的那份踏实感觉。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路北上,终于于此到头了。

    岳独尊手持一只普通酒葫芦,高高仰起脖颈。

    远处王子与齐浩然招呼着少年人。

    少年人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大袖飘摇。

    一缕杨絮飘过。

    白袍少年放眼望去。

    背后山上是万里云涛湛湛。

    眼前山下是无数杨柳依依。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下已忽然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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